邵曦的一句话把崔岐给整懵了,昨日之事崔岐主要针对的还是赵家,虽然邵曦对自己的怠慢表达了不满,可从严格意义上来讲邵曦也没有错。
本来就是自己有错在先,就算邵曦对自己说的话有些过火,也是在情理之中。再说了,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官大三级还道什么歉?人家没来找你的麻烦就已经算不错了。
“大人您言重了,昨日的确是下官失礼,对大人有所怠慢,理应下官道歉才对,怎么谈得上让大人给下官道歉,这实在是使不得。”
“崔大人,若是我告诉你,昨日我是故意刁难你,你会如何想法?”
崔岐苦笑地摇摇头说道:“大人的官阶品级摆在那里,纵使是故意刁难下官,下官也不会有什么想法。官场上历来如此,官大一级便可将人压死,大人堂堂四品,就算是刁难,我一个七品小官哪里敢有什么不满?”
邵曦乐了,看起来这崔岐对自己还是有些戒备之心,不敢敞开心扉将自己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崔大人,你今日的表现可是与昨日大相迳庭。昨日在我眼中你是一个不畏强权,敢于站出来仗义执言的好官,此刻为何变成了一个畏首畏尾,不敢说话的懦弱之人?”
崔岐被邵曦怼的这一下似乎又搞出了一点火气,语气中带着不忿地说道:“好官?下官从来不敢自认为是一个好官,但至少不是一个贪官。下官也并非是个懦弱之人,有些时候委曲求全也不过是为了保住自己这个官身,能为当地百姓再多做一些事情。我原本只是一介书生,十年寒窗苦读为的并非是加官进爵,如今穿上这身官袍只想为这余江郡的父老乡亲尽些绵薄之力,倘若不是如此下官早将这身官服脱下做个庶民了。下官不过是不想因为一时意气而失去这个为朝廷,为百姓做事的机会。”
邵曦听了崔岐这番话,不禁点了点头,此人虽为人直率,但并非是个冲动之人,尚知道审时度势留着有用之身。有自己的原则却并不固执,能站出来慷慨直言,却又不莽撞行事,可说是一个既正直又有智慧的好官。
此时已将茶泡好的卢居恰巧端着茶盘走了进来,见邵曦说崔岐是个懦弱之人,忍不住也替崔岐抱起不平来。
“邵大人,今日府中没有他人,我便也要说上两句。邵大人若是认为崔大人是个懦弱之人便是小看了崔大人,如今在余江郡中若不是因为有崔大人和孙大人的存在,那赵家不知要将余江郡搞成什么样子?正是因为有了崔大人,赵家行事才有所顾忌。只可惜,我们不像赵家在本地的根基深厚,若大人因此便以为我们是软弱之人,那真的是对我们的不公……”
“咳咳……,卢居!”
崔岐不等卢居将话讲完便拦住了话头,如今他对邵曦还不摸底,不知道这位京城来的四品官员今日造访究竟意欲何为?所以有些话并不适合此时讲出,谁知道他是不是赵家那边的人?
邵曦见崔岐阻止卢居继续讲下去,也明白对方还对自己有所戒备,与其这样遮遮掩掩,不如开诚布公,亮明自己的立场。
“崔大人不必阻止他,我正是希望崔大人是这样的一个人。不瞒崔大人,本官此趟前来余江郡原本是有其他的事情,不过因在余水镇了解到这余江郡的赵家竟然独霸一方,只手遮天,私自增加当地的商税,搞得商户、百姓苦不堪言。由此联想到这赵家多年来贪墨税银究竟是作何之用?常年大笔地消耗银钱我怀疑赵家在豢养私军,一个地方官员豢养私军到底要做什么?正为了查明此事,本官才故意接近赵家,希望能查出一些线索,也好寻机将其剿灭,将对朝廷、对百姓的危害降到最低。昨日在酒宴之上见崔大人为人正直,官品极佳,所以本官今日前来是想与崔大人合作共同查出赵家豢养私军的证据,如有可能将这支私军剿灭以绝后患。”
听了邵曦的这番话,崔岐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误会了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敬承司”督检史。
崔岐连忙起身对着邵曦和老吴躬身施礼赔罪道:“原来竟是如此,看来的确是下官误会了两位大人。我就说嘛!堂堂‘敬承司’乃是圣上身边最为得力的助力,怎会轻易被赵家收买?原来两位大人是有自己的打算,实在是下官愚钝竟然误会了两位大人,还请两位大人恕在下无知之罪。”
邵曦摆了摆手让崔岐坐了回去,又继续说道:“如今既然已将误会解除,我想我们该谈谈正事了。你在此地为官多年,对赵家到底了解多少?你手中可有掌握赵家这些年来在当地为非作歹的证据?”
“二位大人稍等片刻。”
崔岐说完此话,起身便又向书房的方向走去。
邵曦与老吴相视一眼,都明白崔岐定然是去取一些与赵家有关的证据。
片刻后,崔岐手中拿着厚厚一摞文书、卷宗、账册走了回来,全部放到邵曦面前。
“摆在大人面前的都是下官这些年收集整理出来的赵家在余江郡内各行各业,包括府库的所有记录、账目,每一年他们在郡中所做之事,钱款税赋的收缴、分配、调用我都偷偷地记录下来。他们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可是在他们忙着做假账的时候,却没有注意到我在给他们做真账。”
邵曦只是简单的翻了翻其中几本,便发现每一笔都是账额巨大,这赵家在余江郡不仅仅是将各行各业的商税翻了倍,更是垄断操控着各行各业,将最赚钱的行业全部纳入赵家,搞得当地的商户百姓生存艰难。
这余江郡几乎就成了赵家的私有产业,难怪昨日自己提到要接手云纱产业时赵华俊的反应会如此强烈,想来是动了他们赵家在余江郡最肥的那块肉,拿走了他们将近一半的利益。
现在看起来自己当初的判断没错,赵华俊口头上答应将云纱产业交出来也不过是缓兵之计,接下来他们赵家要做的必定是将自己与郡中反对赵家的官员一并铲除,借刀杀人这种事在官场上已经屡见不鲜了。
“崔大人,既然你手中已掌握了如此巨量的证据,为何不上奏朝廷弹劾赵华俊,打击余江郡赵家势力?”
崔岐一脸无奈的苦笑。
“邵大人,赵家在余江郡敢如此明目张胆地疯狂敛财,您真的觉得他们自己有这么大的胆子吗?每一年朝廷都会派官员下来监察巡视,可最后都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其中赵家塞了多少好处自不必讲。赵家在南山偷偷豢养私军之事并不是大人您的猜测,而是确实存在的事情,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大胆子?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郡丞,一无门路,二无人脉,若是贸然上奏朝廷弹劾赵华俊,恐怕我人还没到京都便已暴尸荒野了。这些年来,下官忍辱负重偷偷收集这些证据,只是为了等到像大人您这样的人出现,我等共商良策,从而一举铲除余江郡赵家。”
邵曦从崔岐的口中证实了赵家的确存在豢养私军一事,心中也是无比的惊骇。之前只是一种猜测,一种担心,如今却已变成现实,他们私养军队到底想做什么?
“崔大人,你手中可有赵家豢养私军的证据?对此事你到底了解多少?快快与我讲来。”
崔岐将案上其中一幅卷轴在邵曦的面前打开,那是一幅绘制的相当详细的地图,上面有几处做了特殊的标记,标记旁还标注了数字。
“这些年来,赵家从外地偷偷招募了一大批铁匠在南山私设的军库制造了大量的铠甲兵器。又出了一大笔钱买通各地官员将死囚犯、流放犯全部都私招到南山进行训练,这些年前前后后大概招募了有两千余人,全部都被训练成了精锐,个个悍不畏死。我曾让卢居偷偷潜入南山将分散隐藏于各处的私军驻扎之地绘制成图,并将具体的兵力部署都标记了出来,朝廷若是派兵围剿,此图可堪大用。”
“你可知赵家背后主使是何人?”
“大人的这个问题,恐怕连很多赵家人都不知道答案,知道此事的也许只有赵华俊一人。”
邵曦一阵子头大呀!
京都那边还有一大堆的屁事情没解决,如今这里又冒出一支私军来,这并非小事啊!现在怎么办?返回大梁向圣上禀明此事?可自己还有这个使臣的身份,出使之事不可一拖再拖呀!
眼下仅凭自己的能力如何能剿灭这两千训练有素的精锐?虽然萧常毅给了自己先行后奏的权力,可眼下手头没人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凭着余江郡郡尉手下那两三千的人马如何与这两千精锐对阵?更别提围剿了!
以前在和影视剧里动不动就看到几十万上百万的兵马对阵,可放在现实里对方的这两千兵马都是一个很恐怖的数字,自己该到哪里去调兵?
邵曦原本以为也就千把号人,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赵家这些年居然能豢养出两千的私军。
“崔大人,你与那郡尉孙爵等人可是同一阵营?此事事关重大,若是他孙爵其人并不可靠的话,你可与我直说,若是其人可靠,我想寻个机会与他见上一见,早作安排。”
“这一点邵大人可以放心,那孙爵曾是下官的内弟。”
“啊!原来你有老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