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过后,天气开始降温,即便是深秋,雨仍然时不时的就下。将夏日的燥热彻底驱散,带入到一片清凉的世界。
离那场诗会已经过去月余时间,前面的十余天,是这首词最火热的时候,不但评价极高,对他的好奇议论也是最多的。
随后,李牧深居浅出,既没有参加文人的聚会,也没有接受一些诗会的邀请,热度很快就降下来了。
特别是在市井民间,对于升斗小民来说,更关注的是自己的生计,诗词什么的他们又不懂多少,蹭蹭中秋节热闹的气氛,附庸风雅一下,多些八卦谈资。
中秋节的热闹气氛过去,在市井间这首词自然也慢慢冷了下去。
如今热度最高的地方,反倒是那些青楼楚馆,作为一个花魁或者名妓,你若不会唱水调歌头,自己都不好意思。
不过,虽然这首词在江宁的热度下降,对于是不是李牧写的,还伴随着一定的争议。
可,这首词的影响力,通过江宁学子的口耳相传或者信件,如同水波一样,向武国其他地方扩散而去。
倒是江宁以外的其他地方,对李牧的质疑之声,便基本没有或者极少了。
就如一名千里之外的士子,偶然听到这首词,同样会赞叹感慨。但对于宁毅是谁,这首词是不是他梦里写的,不会太上心。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着,这段时间,李牧清晨又在河边碰到聂云竹多次,也会简单的打个招呼,聊上两句。
偶尔经过她的小楼,通过厨房撑开的窗子,会看见她在小楼一侧的厨房中或生火或切菜。又或者会看到她端着一个木盆,去河边倒水或者洗衣服。
这天的下午,天有些凉,学生放学后,李牧也出了书院,没有直接回苏家,顺着眼前的小道开始闲逛,不知不觉来到附近的集市。
这里倒是极为热闹,卖菜的做生意的小商小贩到处都是,周边还有许多的临街店铺,就是人太多,太杂乱。
李牧转头刚要离开,随意瞥了一眼,似乎发现了一个熟人,竟然是聂云竹。
她穿着打扮极为朴素,脸上不但没有化妆,甚至有点扮丑,头上还包了一块老气的头巾,正站在一辆小推车前,似乎在卖煎饼。
或许感受到李牧的目光,往这边看了一眼,两人目光相交,聂云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她现在的尊容,以及卖煎饼的样子,和往日留给李牧的印象确实差距不小。
想低头躲避,似乎又不想逃避这些,很快便调整好情绪,抬头冲李牧笑了笑,大大方方的挥手打了声招呼。
宁公子,你怎么来这里了?
李牧走过去笑了笑:随着逛逛,就来到这边。
看着小推车前冷冷清清的,似乎没有什么人气,李牧道:你这生意可不太好?
聂云竹脸色有些无奈:今天刚出摊第四天,不知道是味道不行,还是没有人气,一天也没能卖多少。
说着拿起一块煎饼道:宁公子,若不嫌弃,尝一尝味道。
李牧也没客气,接过油布纸包裹的煎饼,轻轻咬了一口,味道普普通通。
聂云竹有些紧张的盯着他道:宁公子,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李牧笑道:说实话?
聂云竹道:云竹自然听公子的实话!
李牧道:味道普通,没什么特色。
聂云竹神情有些低沉:看来还要多研究几日。
李牧道:别灰心,等有时间,我跟你说一道小吃,刚好用得上煎饼,你研究研究,说不定就能大卖。
聂云竹也不太在意,只当李牧宽慰她。也是,古代的读
书人,连厨房门在哪都不知道,又能说出什么大卖的小吃。
不过态度还诚恳:谢谢宁公子。
又聊了两句,还是没什么客人,李牧好奇道:这里离你家可不近,那边不是也有个集市嘛!怎么跑这么远来摆摊?
聂云竹道:你知道我那丫头胡桃吧?
李牧道:就是你那个生了病的丫头,你杀鸡炖汤给她喝的那个。现在好了吗?
聂云竹道:中秋节开始慢慢见轻,前几日已经彻底好了。
李牧道:那就好!
聂云竹指了指远处的一处房屋道:至于为什么跑这么远出摊,那边卖菜的二牛,和胡桃两情相悦,我带胡桃来这边出摊儿,也能让两人多一些相处时间。
李牧点点头:做你的丫鬟,也是胡桃的福气。胡桃怎没跟你一起出摊?
聂云竹道:胡桃本来和我在一块的,不过刚才二牛过来了,我就让他们去买些米面,我故意多说了些东西,大概要从这里走到东市那边去,也让他们独处时间长一些…
接下来,李牧吃着手中的煎饼,听着聂云竹絮絮叨叨的说着最近几天的摆摊的见闻,不时插上几句。
过了一阵儿,李牧尽管放慢了速度,手中的煎饼还是吃完了。这段时间煎饼摊仍然无人光顾,可见生意之冷清。
李牧看了看天色已然不早:今天看来生意就这样了,收摊儿吧。
聂云竹犹豫道:再等会儿吧,说不定还能卖几个,而且这车…有点沉,都是我和胡桃两人推…
正说着,忽然脸上一凉,下一刻,细细的雨丝就落了下来。
看着集市上四处消散的人群,聂云竹呆了呆,从小推车下面拿出一把油纸伞,可惜只有一把,这里有两个人。
迟疑了片刻,把油纸伞递了过去:宁公子,下雨了,这把伞你拿去用吧。
李牧看了一眼四周:下雨了,集市上也没什么人,该收摊就收摊。不过,你这小推车…
聂云竹有些苦恼道:我等胡桃回来,我们在一起推车回家。
李牧想了想道:要不我送你回去?
聂云竹有些惊讶:宁公子,你送?
李牧道:多走几步而已,怎么了?
聂云竹犹豫道:可…宁公子…你是读书人,还是江宁有名的才子,要注意仪表,哪有文人才子干这个的…
李牧笑道:云竹姑娘,你在我心中可一直是一位敢想敢干,率性豁达的姑娘,竞在意这些。再说,咱们也是朋友嘛!帮帮忙又有什么不可。
聂云竹脸上露出一抹感动:那…那云竹就不推辞了,谢谢宁公子。
说着,见李牧已经推起了小推车,赶忙过来帮忙,被李牧挥手制止了,小推车在他手里和玩具一样,哪里用人帮忙。
你打着伞吧?
聂云竹迟疑了一下,待看到李牧确实轻轻松松,才松了一口气,又连忙跑到旁边卖糕点的店铺门口,让一位大娘给胡桃留个话。
这才小跑着追上李牧,把油纸伞撑在二人的头上,并排走着。
一路走,一路闲聊,又聊到摆摊的事。
李牧笑道:看情况,胡桃也快出嫁了,等胡桃走了,剩你一个人,出去摆摊连小推车都推不了。
聂云竹露出一抹苦恼: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也不能为了这个不让胡桃出嫁吧。
李牧道:胡桃摊上你也算有福气。
聂云竹感慨道:前两年,倒也想着两姐妹相依为命。但,她能找到自己的归宿,我也为她高兴。
说起来,她刚和二牛在一起时,还不敢和我说,担心我一个人照顾不了自己,一直不肯嫁。是二牛壮的胆子来提亲,我才知道两人的事。这些年我早就把她当亲妹妹。她如今有了好姻缘,我也不愿意因我的原故拖累她。
两人一路前行,在蒙蒙细雨中,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如同一对年轻的夫妇,共同经营一处小摊,补贴家用。
男的温文尔雅,女的高挑漂亮。夫唱妇随,其乐融融。
过了一会,聂云竹忽然道:宁公子,你的那首水调歌头写的真好,江宁城多少人都在传唱!
李牧笑了笑:多谢云竹夸奖。不过云竹你的音律也极好,有时间倒要请教。
李牧这话说的倒是真的,他曾多次经过小楼,听到聂云竹弹琴的声音,造诣匪浅。
聂云竹道:宁公子客气,云竹随时恭候。
聊了一会儿,聂云竹仿佛做出了什么决定,咬了咬牙,这才开口的:其实,云竹的音律,也是早年在金凤楼学的…
说着,她瞥了一眼李牧,见他脸色正常,似乎对她金凤楼的这段经历,并不在意,更没有那种轻视和异样,不免松了一口气。
尽管她清清白白,但在金凤楼待过就是一个污点,没有人能够忽视。
说起来,她本为官宦女子,十岁时因父亲犯事,没入青楼。
前几年她也是金凤楼最受欢迎的清倌人之一,虽卖艺不卖身,琴艺唱腔诗文书画都是一绝,不过因为自有打算,不争不抢,一直都不是最红的。
便是秦淮河选花魁,她也不愿参与,名气也因此始终不到顶尖。
两年前,攒够了银子,为自己和丫鬟胡桃赎了身,又买下了秦淮河边的二层小楼,在此生活了下来。
和其他女子不同的是,有些人即便给自己赎了身,也不会完全脱离这个圈子,一些才子佳人参与的诗会也会受邀参与,除非嫁人了。
聂云竹则不同,她几乎和以往的圈子彻底断了联系,后来为了生计,也只兼了一些教人音律的工作。
只是教音律赚的终究不多,不得不找多找些赚钱的营生。
聂云竹把她以前的经历简单说了一遍,叹了口气道:当初从金凤楼出来,除了纳纳手帕鞋垫,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磕磕绊绊就这么过了两年,为了生计,现代不得不做些营生。
煎饼这类小吃,还是在金凤楼时,胡桃学过一些,我们才决定从这方面开始入手,以后再扩展一下,卖点茶水糕点什么的,总能支撑下去。
两人一路聊着,很快就回到秦淮河边的小楼旁,聂云竹打开门,顺着她的指引,将小推车停在小楼一侧的矮棚当中,这才走进了这栋二层小楼里面。
这还是李牧第一次进来,两人虽认识许久,以前都是见面打个招呼,或者顺便聊几句,还未曾进入小楼内部。
里面倒是挺素雅的,东西也不太多,显得很洁净。
第一次有异性登门,似乎让聂云竹有一丝慌张,跑去要拿些点心待客,才想起前几天已经吃完了,一直舍不得买。
想去沏茶,发现没有热水,就要去烧水,在李牧的相劝下,这才作罢。
趁着无事,李牧把他提的那个小吃也说了一遍,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就是后世常见的煎饼果子。
聂云竹卖的便是煎饼,和成品的煎饼果子已经相差不多。加上一些薄脆,一些蔬菜,鸡蛋或者煎熟的肉,刷上酱裹在一起就行了。
聂云竹也是极聪慧的女子,又有这几天出摊摊煎饼的经验,李牧把具体做法大概说了一下,聂云竹当即便理解了。
卖煎饼受挫,让她对这种新奇的
煎饼果子也产生了一些好奇,当即便要下手,尝试做出来。
这时,胡桃也匆匆赶了回来,见到李牧,有些诧异。她对李牧并不陌生,不但听小姐多次提过,有时李牧经过小楼和聂云竹聊天时,她也会趴在窗户上偷偷瞧上一眼,看看小姐口中救过她的宁毅到底是哪个。
没想到,今天不但帮小姐推车,还上门了。
做了个万福道:见过宁公子。
李牧笑笑:你是胡桃吧,不用客气,早就听你家小姐提起过你。
说这话题一转:恰好你回来了,我们正在制作一种新的小吃,你也来参谋一下。
于是乎,接下来花费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成功制作出来几个煎饼果子,虽然卖相差了点,口感味道相当不错。
等熟悉点,就能出摊。
不但是煎饼果子,其实还有许多小吃都可以尝试制作出来,比如凉粉、凉皮儿、手抓饼、肉夹馍…甚至原著中的松花蛋,都能搞出来。
不过,这要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