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新历4月16日,星期五,阴雨天
手机铃声响起,是一个陌生电话,来电地址显示中山。
自从奶奶去世后,我就几乎没接过来电显示非广州的陌生电话,为了防止被电信诈骗。
上个月,我们小区就有五十多个人遭受了电信诈骗,有宝妈刷单被骗五万多,有男人直播招嫖被骗一万八,还有“快递退运费”被骗八千多的小白领。
总金额高达三四十万。
因为疫情,没法将人聚集起来做防诈骗的宣传活动,就在小区的四个进门口拉了横幅“天上不会掉爱情,天上不会掉金币”、“密码不说,要钱不给,链接不点,擦亮防诈慧眼”、“心不贪、利不沾,防范诈骗好又快”、“网络诈骗不难防,不贪不给不上当”。
好让我们这些过往居民群众提高防诈骗意识。
物业群、宝妈群和社区购物群里都在刷屏谁谁谁干了什么事被骗了多少钱。
因此,我一秒钟就挂断了电话。
不过一分钟,这个电话又打了进来,这让我猜测可能是熟人找我,只是我猜不出到底是那个熟人。
疑惑地接通电话,把手机放到耳边。
“喂,是小梅花吗?”是舅舅的声音。
“舅舅,是我。”我挺惊讶的,不知道他从哪里弄到我的手机号码。
我的qq和微信都加了辉表哥与端午表哥,但并没有和他们电话联系过,而且为了断掉与我父亲的联系,我都丢掉了好几张电话卡。
刷朋友圈时,我了解到了辉表哥的女儿会会到现在还不会说话,但会走路了,只是走起路来像只可爱的小鸭子。
一摇一摆,晃晃悠悠。
直到现在为止,依旧每个月三千块去江门做康复训练,只希望她最终能像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日常生活能够自理。
也知道了恋爱脑的舅舅没有好下场!
那个给老男人当了十年小三,堕了几次胎,最终不能怀孕的舅妈,去年疫情期间,果断把舅舅给她开的小型棋牌馆转让了出去,将舅舅所有的家底全部卷走后不知所踪。
端午表哥尤其气愤,将舅妈的照片和事迹挂到空间里咒骂。
舅舅倒是看得开。
他自己没有报警,也不许表哥他们去报警。
原话:她那么漂亮又善解人意,跟着我吃了十年的苦,我却依旧没有能力给她想要的幸福生活,她拿走的这几万块钱,就当是我对她的一点补偿吧。
这就是满级恋爱脑的脑回路:你若是做错了什么,那一定不是你的错,一定是我不够好,是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
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他的恋爱观。
但这就是人性,很多人都会下意识地为自己喜欢(有价值)的人去找借口,越喜欢这个人(价值越高),即使是对方的错,也都不是对方的错,而是自己的错。
“你和舅舅说心里话,你现在对你妈妈是什么感情?”
这话题很微妙。
我的心情也很微妙。
对于母亲,我心里一直有一根难以拔除的刺。
我曾和父亲吵过一次很凶的架,他气急败坏地冲我怒吼着:“对!对!对!我是不负责任的后爹!我是个坏东西,我不爱你们,就你妈爱你们!爱到十几年对你们不闻不问!就别说抚养费了,连看都不愿意来看一眼!”
父亲冷笑连连。
“哼!你是不是一直认为你辍学全是我一个人的错?呵呵!你怎么不想想若是你妈愿意承担她的责任,和我一人出一半的抚养费,就算我被燕子上了眼药,被猪油蒙了心,断了你的生活费,她也可以找我闹啊!也可以去法院告我啊!退一万步讲,她也可以给你吃的,给你穿的!对,我出轨!我渣男!我是罪魁祸首!可你也不能够把你当年受的苦全推到我一个人的头上!”
父亲的话,每一个字都化作了一把尖锐的刀,狠狠地扎进我的心脏,无可辩驳的“事实”让我痛到意识都在摇晃,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我花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才彻底接受我的父母不爱我,又花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才彻底不再需要他们爱我。
可我依旧没有和他们和解。
只不过我在尽量忽视罢了。
网上有一句话,流传很广:孩子在等父母说一句“对不起”,父母却在等孩子说一句“谢谢你”,终其一生,他们都等不到。
就是我的真实写照。
真的蛮可笑的,像我这般凡事不过心的人,直到今天为止,依然在等待我母亲主动给我打电话,向我说一声:女儿,对不起,妈妈当年也是身不由己……
但一直没有等到。
别和我说她没有我的电话号码,我舅舅也没有我的电话号码,但他想联系我时,照样联系到了我。
我猜想,舅舅会给我打这个电话来试探我,可能是母亲得了新冠肺炎,病情有些严重。
人在面对死亡威胁的时候,总是会想起那些曾对不起的亲人,对他们充满了深深地留恋、不舍与牵挂……
可母亲是十分倔强的!
她大约是不愿意低这个头的,舅舅不忍心,想来当说客,给我们双方相互递一个梯子,让我们重修于好,相亲相爱。
但这个世界关于情感的规则是:唯有温暖可以养出温暖,唯有爱才能获得爱,冷漠只能养出冷漠,凉薄只能养出凉薄。
冷漠、薄凉,早已深深地扎根于我生命的土壤中。
我到现在都不太明白“爱”是什么,我对吴话、吴沐以及身边的人都很温柔和善,尽量照顾好他们,只是我觉得我应该这么做。
就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在执行已经设定好的程序。
“我对我妈的感情呀……”
我调整了一下声线,让它听上去尽量不带一丝感情。
“不爱不恨,不悲不喜,与路边的花草树木没有什么区别。”
“哦,这样啊……”
舅舅被我的回答整不会了,沉默了老半天,才哑着嗓子吞吞吐吐。
“你妈病了,挺严重的,一直咳嗽个不停,小梅花,别恨你妈,她这些年过得也相当不容易……”
“嗯,我知道她挺不容易的,有个赚不来钱的老实巴交的丈夫,附送了一个成天作妖的恶婆婆,还有一个成绩很差还不听话就爱打游戏的小儿子……”
可她的不容易不是我造成的。
那是她选择的路,是她的人生,我不需要为她的人生负责、妥协与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