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互相依偎的彼此

“哗啦…………哗啦……………哗啦………………”

茶几上,十多瓶安眠药塑料罐子被一起扫了下去,滚落到地上后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坐在茶几后面沙发上的青年眼窝凹陷,皮肤苍白,原本隐藏在下面的血管也都清晰可见,带着一种异样的颓废,像是吸、、、毒过度。

点了一根烟,默默地抽了一口,吐出一口烟圈。

青年自顾自地笑了笑,然后目光开始逐渐变得冷冽,在其掌心中攥着一把白色的药片,然后他一股脑地全都送入自己嘴里咀嚼着。

安眠药咀嚼起来带着一种苦涩味道,青年却仿佛毫无察觉,又喝了一口水,强行将嘴里的安眠药全都咽了下去。

然而,青年的情绪却越来越亢奋,这是一种病态的亢奋。

他恨这种亢奋,他恨这种状态!

睡眠,他知道自己需要睡眠,但是两个月了,在这两个月里,他一觉都没睡过,这已经不是失眠的问题了,但是无法入眠所带来的那种身体负担却依旧明显。

疲惫、

麻木、

仓惶、

无神,

这一切的一切全都落在他的身上,然而,他失去了睡觉的能力。

当然,他失去的不光是这个,还有饥饿的感觉,但饥饿感的消失还能依靠时钟的定时提醒自己进食,

只是这睡觉,该怎么去解决?

“哐当!”

青年一拳砸在面前的茶几上,玻璃茶几应声而碎,一根根玻璃倒刺扎在青年的手掌上,青年嘴里叼着烟,慢慢地一根又一根地将掌心的倒刺给拔出来,他似乎已经失去了痛觉,这个他原本保留的知觉却因为长时间的无法入睡而逐渐离他而去。

起身,青年穿上了自己的黑色卫衣,将帽子戴上去,推开出租屋的门,走了出去。

外面,是喧闹的夜市街,

女人的声音,男人的声音,小孩的声音,炒菜的声音,叫喊的声音,

许许多多的声音汇聚而来,

不停地冲击着青年的耳膜,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身处于一个风暴漩涡之中,四周的一切,让他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赌场下面的酒吧,每到夜里时往往最是热闹,流莺乱窜,男女环绕,人类情绪之中的堕落和放纵全都汇聚在这里。

一个人坐到吧台前,点了酒,一杯接着一杯,喝得自己几乎已经麻木。

青年双手枕在自己柜台上,

其实,他清楚,酒精根本没办法麻醉自己,但他不知道除了这个自己还能去做什么,在这个以走私而闻名的东欧小镇里,他痛苦了两个月,迷茫了两个月。

活着,对于他来说,是一种酷刑,但他又不愿意去死。

他害怕死亡,畏惧死亡,

死亡,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是一种生命对终结的本能畏惧,而对于青年本人来说,死亡是那么的清晰,那条冰冷冷仿佛看不见尽头的长路,他不愿意再走一遍。

生,是一种折磨,

死,更是一种已知的折磨。

他很羡慕那些可以去自杀的人,至少那些人在自杀的瞬间,脑海中充满着解脱和自由的喜悦。

事实上,

如果让世人都清楚死亡到底是一种何等的结局,

兴许,

这个世界上再也不敢有人去自杀了。

“砰!”

一名白人男子伸手抓住了青年的头发,用那带着俄式浓重鼻音的蹩脚英语道:

“克莱曼,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每天都会来这里喝很多酒的中国人,但他从不欠账,哈哈,该死的,他已经在这里喝了一个多月了,我们来猜一猜,他的兜里到底还有多少钱?”

“瓦西里,你可以摸一下他的口袋。”被称呼为克莱曼的黑人男子笑着喊道。

“好,让我来摸摸看。”白人男子瓦西里的手伸入了青年的衣服口袋里,从里面抓出一叠褶皱的美金,“哦,让我们来看看,这么多的美金,这个中国人真有钱。”

克莱曼走了过来,直接将青年扛在了他的肩膀上,两个人就这样走出了酒吧。

四周有不少人都见到了这一幕,却没有人吱声,仿佛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这座小镇,号称东欧的金三角,尤其随着近些年东欧的一系列动荡,这里更是逐渐沦为纯粹的法外之地。

“噗通…………”

出租屋的门被克莱曼踹开,这是青年的家。

“砰!”

青年被克莱曼随手丢在了地上。

“天呐,这家伙是疯了么,这么多的安眠药,他是在这里准备喂老鼠么?”

先一步进屋瓦西里则是开始翻起了东西,出租屋并不大,找起来东西来也不难。

“看,这里还有钱,还有卡。”瓦西里笑了起来,“超过一万美金的现金,这可真是一头大肥羊,克莱曼,你确定你调查清楚了,他不是和那些中国商人一伙的。”

“调查清楚了,中国走私商团里,根本就没他这号人,他就像是凭空出现在这里一样,仿佛,这里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旅游胜地,哈哈。”

走私小镇,混乱却也有着属于自己的秩序,有帮会,也有属于各个国家各个势力的走私组织势力,那些人,是克莱曼和瓦西里都不敢轻易去冒犯的。

克莱曼慢慢地解开了自己的皮带,伸手攥住地上青年的头发,将他拉起来,

“瓦西里,先让我舒服舒服,等我舒服完了咱们再让这小子吐出更多的钱。”

瓦西里有些厌恶地扫了一眼克莱曼,他对这个黑人伙伴那种特殊的癖好一直有些无奈,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两个人的沆瀣一气。

克莱曼将裤子脱下来,用力提着青年的头,喊道:

“来,好好地给我吹,让我舒服舒服,我舒服了,你就好受了知道不?”

一边说着克莱曼用另一只手握着手枪抵着青年的后脑勺,

“乖,快点,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青年没有丝毫地动作,这让克莱曼有些不满意,他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侵犯。

“fuck,杂种,乖乖听话!”

“砰!”

很突兀的,

枪声响了,

并不是克莱曼手中的枪走火了,事实上他的后脑勺此时已经被打烂了,整个人带着一种不敢置信地目光在临死前瞥向自己身后,

他看见自己伙伴瓦西里手中的枪口上还冒着硝烟。

“怎么…………会………………”

克莱曼倒在了地上,他身上的血溅射了青年一身。

瓦西里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以及自己手中的枪,

在刚才,

自己居然枪杀了克莱曼,

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会这样,

不可能,不可能!

青年慢慢地抬起头,黑人的血液几乎染红了他的头发,湿漉漉地滴落下来。

瓦西里看着青年抬起头,看见对方的眼眸,竟然充斥着一种异样的血红!

青年慢慢地咧开嘴,

些许鲜血进入口腔,

刺激着他的舌尖,

带着腥臭呛人的味道。

在青年的目光注视之下,瓦西里一点点地举起手中的枪,但瞄准的,不是青年,枪口对准的,是他自己!

瓦西里张开嘴,他的眼中满是不敢置信,喉咙里不停地发出“呜呜呜”的杂音,现在正在发生的诡异一幕,真的已经超出了这个白人男子的认知。

终于,枪口被瓦西里自己塞入自己的嘴里,他的双手一起握着枪柄。

“呜呜呜…………呜呜呜…………”

瓦西里带着惊恐的目光看着青年,

脸上露出了祈求之色,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这个青年人不是自己手中的羔羊,

他是魔鬼,

一个可怕的魔鬼!

“砰!”

瓦西里的手扣动了扳机,

枪声响起,

瓦西里整个人向后倒了下去,

殷虹的鲜血开始在地板上慢慢地覆盖流淌。

青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中的赤红色正在慢慢地退散,他没有丝毫复仇的快感,他只是踉踉跄跄地推开门,外面清新的空气刺激着他的肺腔,但带来的却是那种让他讨厌的清醒。

“噗通…………”

青年扶着墙壁走到了拐角一侧的垃圾桶边,

就在这时,

他看见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正在盯着自己,

它站在垃圾桶边缘,一身白,但身上却有着好几道刺目绽裂的伤口,原本的白色绒毛大半染上了殷红。

他看着它,

它也在看着他,

他的眼眸中,还没彻底退散的血红色依旧在闪烁,

而这只受伤的白猫,它原本纯澈的眼眸在此时居然也开始泛起了血色。

“喵。”

这一声猫叫,带着一种怯生生的感觉,仿佛看见了同类,却又小心提防着害怕自己遭受伤害。

青年慢慢地靠近过去,

白猫似乎受到了惊吓,直接跳走。

青年颓然地坐在了地上,靠着垃圾箱。

“你和我…………一样的…………一样的…………”

青年嘴里喃喃自语。

白猫去而复返,带着些许的好奇慢慢地重新靠近青年,最终,它走到了青年的身边,那种熟悉的感觉,让它下意识地想要和面前的人靠近。

青年艰难地伸出手,

白猫身体在微微颤抖,眼眸中的血红色忽明忽暗,似乎是在做着极大的心理挣扎,但这一次,它没有再躲开,而是任凭青年的手放在了它的头上。

陌生而又熟悉的疲倦感慢慢地袭来,

青年发出了一声呻、、吟,他寻找这种感觉已经两个多月了,

现在,它终于来了。

远东的冰冷寒夜里,

一人一猫互相依偎着,

躺在垃圾堆旁,

陷入了熟睡。

他们是孤独的,但似乎是诡异的命运,让他们互相碰到了彼此。

因为,

他们来自,

同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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