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还在继续。
林悠然坐在虞晩旁边,她转头,凑过去小声道:“晚晚,我想尝一尝你买的奶油味爆米……”
最后一个“花”字还没说出口,她突然顿住了口。
她们选的座位在前几排,大屏幕投出荧白的光,清楚照出此刻虞晩此刻的模样。
她眼眶红红的,满脸泪痕,睫毛上还垂着晶莹的泪珠子,摇摇欲坠。
林悠然吓了一跳,担忧的不行:“晚晚你没事吧?怎么哭了啊?”
虞晩从恍惚的回忆中回过神,她赶紧用手擦了擦眼睛,轻轻吸了吸鼻子:“我没事。”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撒谎:“就是电影太感人了,我忍不住就哭了。”
林悠然有些困惑,刚才那个情节是有点感人的吧,但也不至于哭得这么伤心难过啊。
虞晩把怀里的爆米花给她:“我去一趟卫生间啊。”
她弯着身子从座位上出去,到了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捧起水往脸上冲。
凉意让她心情平缓了一些。
她直起身,拿纸巾擦了脸,也不想再去电影院里了,就在门口的长椅那儿坐下。
周末的下午,人挺多的,小情侣牵着手挑选一会儿要看的电影,小孩子们开心地追逐,嬉戏打闹。
有个小男孩跑着跑着,不小被自己脚绊了下,差一点就要栽倒在虞晩面前。
她忙伸手去扶了一把。
小男孩站起来,对着她咧开一口小白牙,咯咯地笑:“谢谢姐姐。”
虞晩也笑了下,温柔地叮嘱:“不客气,下次小心点,别摔到了。”
小男孩笑嘻嘻地点头,又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走了。
虞晩抬起头看了看屏幕上显示的时间。
快四点钟了,她在这儿坐了快半个小时,脑子里乱乱的,像是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
她走到影厅门口去等着,没几分钟,电影放完了。
观众们陆续走出来,林悠然见到她,连忙过去:“晚晚你身体还好吧?”
陶乐乐和文静也担心道:“怎么突然不舒服了?要不要我们陪你去医院看看啊?”
“不用了。”虞晩轻轻摇头,“可能就是最近太累了,头有点疼。”
原来计划的行程是看完再去逛商场,但她现在心里头闷闷的,特别难受。
“你们去玩吧,我想回寝室睡一觉,对不起呀,乐乐,我今天没能陪你把生日过完。”她抱歉道。
“没事没事。”陶乐乐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忙摆手:“晚晚你回去好好休息。”
虞晩和她们再见,拦了辆车回学校。
林悠然她们几个在商场逛了一圈,本来晚上是说好要吃烤鱼的,但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她们决定也打道回府了。
下班高峰期,车很难打,几个人坐公交到学校门口,然后再坐校车回宿舍。
一辆载满人的校车开过来,门打开,里面的人一个个从里面下来。
陶乐乐抬头见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戳戳林悠然:“这不是晚晚的男朋友嘛,我们要去打个招呼吗?”
林悠然一看,眼睛亮了亮:“还真是诶,感觉本人比照片和视频里看着还要帅呀!”
她想了想道:“去打个招呼吧,我正好有事和他说说。”
于是三个人走过去,林悠悠开口:“你好啊,我们都是晚晚的室友。”
陆识原本没什么表情的一张脸,听到后面两个字时,一瞬间柔和了许多。
“你们好。”他向她们点点头,又问:“晚晚呢?她不是今天和你们一起出去玩了?”
陶乐乐:“晚晚身体不舒服,看完电影就提前回去了。”
林悠然语气担忧道:“看电影的时候晚晚还哭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们看的什么电影?”陆识皱起眉。
林悠然说了名字。
陆识拿出手机一查,影片简介上车祸两个字很显眼,他心脏一紧。
两年多前,医生的话重新在耳边响起。
“她或许会一直失忆下去,又或者突然哪一天,有一个触发点刺激到了记忆,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你不知道哦,晚晚当时流了好多眼泪,哭得很伤心的样子,感觉像是有心事啊,你等会儿问问她吧。”
陆识其实很聪明。
能在两年之内把落下的功课赶上来,还考上了国内最好的大学,不仅是勤奋,还有赖于他的高智商。
很多事上,他反应很快,稍微动脑子一联想,他便猜出了原因。
“我不出去吃饭了。”他对身旁的两个室友道。
说完转身就走。
两个室友:??
寝室没有开灯,窗帘也拉着,虞晩躺床上,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
这是她从小的习惯,不开心或者难过了,就喜欢躲到被子里藏起来,这样她感觉特别有安全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放在枕头边的手机振动了两下。
她从被子里探出头,摸着黑找到手机,趴着点开看,是室友的消息。
【乐乐】:我们已经回学校了,现在就在食堂,晚晚你要吃什么呀,我给你带一份。”
虞晩心里有些感动,给她回复了,刚要放下手机,电话又来了。
这次是陆识打过来的。
虞晩低头看着屏幕上不断闪烁的名字,手指在空中停顿了几秒,才划下接听键。
她语调往上扬起,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差别:“喂,陆识。”
电话那头,他嗓音有些哑,像压制着什么情绪:“我刚才碰到你的室友了,她们说你身体不舒服,你怎么了?”
虞晩心里还挺乱的,就有些不知道怎么和他讲,手指揪着被子,犹豫着道:“没什么事的,就是最近太累了吧,就想回寝室睡一觉。”
她只能撒谎。
安静持续了十几秒,那边没一点儿声响了。
虞晩以为信号不好,或者是他挂断了,拿起一看,屏幕上显示通话还在进行中。
她又把手机拿到耳朵边,喂了一声:“陆识你还在吗?”
终于,她听到他的声音,却比刚才还要哑,沉沉的。
“晚晚,我在你寝室楼底下,你能下来一趟吗?我有话找你说。”
虞晩下楼。
一出宿舍大门,她就看见了他。
他站在阴影里,眼尾向下垂着,身上有种冷沉的气息,感觉像是和周围的一切都隔开了。
正是吃饭的时间点,进进出出的女生多,这么一个大帅比杵这儿,都向他投去几眼好奇打量的目光。
虞晩朝着他走去,仰起脸问:“你找我什么事呀?”
陆识看着她澄澈如往常的杏眼,心脏却疼得快痉挛。
他和她认识三年,在一起两年,然而江澈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十四年的情谊。
到底是这两年在她心里更重要,还是十四年更无法舍弃,陆识自己都不能有很大的把握。
这一路来时他都在想,是不是他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去主动捅破这层窗户纸。
然而如果真的要判他死刑,在他心理有准备的时候,总是要好一些。
夕阳的光下,少女睫毛卷翘,脸庞柔美又干净。
陆识紧抿着唇,甚至忍不住阴暗地想,要是他没有那么喜欢她,只是一般的,普通程度的喜欢就好了。
这样等她提分手时,他还能使些手段留她在自己身边。
就像小时候喜欢窗外的山茶花,偷偷摘下放到枕边。
可是他太喜欢了,喜欢心能够给她,命也能给她,他舍不得她有一点儿的不开心,流一滴的眼泪。
他要她永远明媚鲜活。
半天没等到他的回答,虞晩眨了眨眼,软软的嗓音又喊了他一声:“陆识。”
下一秒,她的手就被他牵住,牵得特别紧。
“这里人太多了,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再说。”
“哦,好啊。”
夕阳斜斜落下,路灯渐次亮了起来,她不明所以,可也乖乖地跟着他。
两人走过林荫小道,走过热闹的操场。一直到湖边的一个小亭子里。
这里就他们两个,安静得能听到风从荷叶间穿过的声音。
走了十几二十分钟,虞晩累了,到亭子里,直接坐到长椅上。
今天气温高,傍晚时都还很热,她出了些汗,手作扇子状往脸上扇风。
陆识没坐,他站着,自上而下地看着她:“晚晚,你是不是什么都想起来了?”
虞晩怔住,眼睛瞪大,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她惊讶得一时都说不出话来,燥热的晚风都似在这一秒凝住。
陆识瞳仁黑漆漆的,似无边又沉寂的夜色,窥不见一丝曙光。
他像是自残似的,选择亲手将溃烂的伤口撕开。
极度的疼痛中,他垂眼看着她,一字一顿问;“所以,你想过要和我分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