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面书生眉眼一动,朝着身旁几个满脸风霜的糙汉递了个眼色。几人缓步挪动,脚步间配合娴熟,不多时已将贾良围在当中,成了犄角之势。
厅内的护卫神色一紧,手按刀柄,寒芒乍现,厅堂气氛顿时变得凝重如山雨欲来。
朱厌微微屈膝,躬身而立,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在贾良身上,只等他稍有动作——哪怕只是抬手拿起桌上的酒杯,便会立刻将他首级取下。
贾良显然察觉到气氛异样,却仍镇定如常,抬手轻轻示意护卫稍安勿躁。非但没有急于寻找破局之法,反而一把揽过那白面书生,仿佛久别重逢的故交,脸上笑意更深,将一块令牌亮在众人眼前,光芒闪烁,甚是显眼。
“虽说这令牌本身是无主之物,但清雾山为了避免血流成河,在散发令牌的时候还给了一样东西。”
“看!”
贾良的食指按在令牌的碎玉镶嵌处,有一空洞在其中显得突兀,想来这缺失之物便是贾良有恃无恐的依仗。
无碍,杀了你,我自然会去贾府一叙。
朱厌双手掐诀,转瞬消失在原地,以贾良为中心,厅内霎时钻出一股黑雾,活物触碰无不被放慢了身形。
有几个侍卫倒算机警,看见朱厌的一瞬间便抽刀前冲,可惜动作一慢破绽百出,何况都是些寻常武夫,实力怕还不如死在营地的张宇。
朱厌宛如逛集市一般闲庭信步,瞧见新鲜的果子糕点还能捡几个尝尝,哼唱着小曲便要了在场数十人的性命。
刀出慢似山间雨,轻叹十命化云空。
短刃劈在贾良脖子上的前一瞬,异变突生,只见那令牌光芒大放,一声响雷将朱厌炸开,贾良也在令牌微光的笼罩下从黑雾的控制中挣脱开来,看着满屋的尸体撒腿就跑。
坏!
不能让这畜生跑回贾府,那边高手云集,若是让护院提前得了消息,朱厌这点抢占先机的小把戏就不管用了。
心思流转,朱厌踏上房梁几个闪身就飞到贾良跟前,一脚朝着他面门踹去。想象中血肉横飞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反倒是朱厌的腿铠寸寸崩碎,整个人也被后劲击飞出去,砸进酒缸之中。
贾良常年混迹市井,又有爹爹罩着,心思狠辣,看见朱厌吃瘪心中大定,不调转身形逃跑,反倒是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对着蜡烛一燎朝朱厌扔过去,大火升腾,空气中的酒汽不断爆炸,竟引得梁柱开始崩坏,俨然一副将倒未倒的样子。
朱厌双掌一合,黑雾盖在他身上。留给他的内力不多了,后面潜入贾府难免一场恶战,自己绝不能用生机血肉来作黑雾的燃料,得想个办法才是。
刚刚一脚他也不是全无收获,朱厌分明瞧见那贾良脖子上挂着一枚鸽子蛋大小的圆润玉石,在主人受击的一瞬间和令牌能量相连,再由令牌激发将朱厌击飞。
想来应是贾府雇的能工巧匠做的法器,令牌应该没法自给自足不断护主,才需要储存在那玉石的内力源源不断提供能量。
思索间朱厌再次掏出短刃追上贾良,只是这次他不再追求一击毙命,而是轻飘飘几刀划在贾良周身,令牌光芒炽亮,却不再把朱厌拍飞,反倒是玉石暗淡不少。贾良心里暗道不妙,推搡朱厌一把拉开身位,翻身上马便要逃走。
“果然,这令牌能根据攻击强弱来调整防护的强度;可每次从玉石那里抽取的能量是固定的。”朱厌形如鬼魅,窜到马匹身下,两刀断了马腿,看着贾良从马上飞出去,一直滚到小巷子才停下。
朱厌也不着急,眼看手中短刃已经砍出豁口,索性弃了不用,朝着虚空一抓,从雾气中掏出一把黑枪来,脑海开始回想张宇死前的最后一招。
惊鸿。
出枪快如雷霆,还不待贾良爬起,枪头已经抵在了他的喉咙三寸处,令牌散发的光芒愈发强烈,朱厌眯眼瞧去,玉石已有龟裂之色,于是双手紧握枪柄一拧,长枪如陀螺般旋转起来,霎时连同法器将贾良一同捅了个对穿。
“秦爷,你我两不相欠。”
朱厌长舒一口气,他第一次把自己当作一个刺客去面对目标,心无旁骛,黑雾在体内运转也顺畅不少,一场战斗下来自己还有余力。
贾府
正厅内,一名老者闭目养神,眼前摆放着一颗红润宝石,大小刚好能嵌在令牌的空洞处。细细看去,那宝石内三根金丝流淌,第一根已经断裂,第二根金黄明亮,第三根黯淡无光,显然是还未激活的样子。
这,就是贾良敢于把令牌掏出来显摆的底气,清雾山在分发令牌之时,都会嵌上一个红石,其中三根金丝就是三任主人的性命,若三根齐断,令牌尽毁。
每十年山上都会发出数百枚令牌,到最后有命上山的不过数十位,三次机会易主尚且如此,不加以限制,想来十年都有一次浩劫。
清脆的噼啪声响彻屋宇,老者从蒲团上一跃而起,拿起宝石端详,看见第二根金丝断裂呼吸一滞,他想不到这小小云乡谁能威胁贾良的性命。
法器可是他从山上带回来的,一众弟子也遣散安排在贾良身边,虽说不是什么人中翘楚,但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护人周全想来不是什么难事,当初他对贾员外夸下海口,不出这云乡保管贾公子性命无忧,如今这局面......
朱厌蹲在假山上,环视整个贾府,光是池塘中央一座“风波亭”就比得上自家那座泥屋大小。不过这贾老爷的品味实在不敢恭维,历朝历代的建筑式样随意堆砌,花花草草也不见人打理,奇兽珍禽那一亩三分地传出阵阵恶臭。
真是,金玉满堂熊掌燕窝皆珍馐,可惜读书少;古玩遍地牛黄犀角尽奇珍,只叹说话粗。
这贾家占地十二亩有余,以朱厌现存的内力只能盖住一半不到,太浪费时间,而且他也没想过杀掉所有人,只需要找到令牌缺失的那一块即可。
一双大手按在朱厌的头上,苍老的声音从其背后传来:“小子,你,在张望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