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照悠然自得地继续说道:“我的尸体被分散到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有的被埋没在深山老林里,有的却被某些宗门视为圣物供奉,还有的,甚至成为了某些国家的镇国之宝。”
“六个月前云乡大乱。”
“我的娘亲也身死其中。”
“这种话谁不会说啊。”朱厌转身看着清照,戾气疯狂涌动,面容也愈发的扭曲。
“你别以为我忘了,我娘亲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你没及时救下她。事到如今,你还打算让我给你报仇不成!”
清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对朱厌的冒犯也不恼怒,只是莞尔一笑:“你娘亲之所以会死,是因为你多愁善感。”
“你怕死,所以秦爷会帮你。”
“你不忍心亏欠秦爷,所以主动找上秦潇。”
“找上秦潇,就会去报春楼。”
“去了报春楼,就会遇上那个妓女。”
“你娘亲自然就会死。”
“因果循环,都是因为你割舍不下所谓的道义礼信。”
清照一只手搭上朱厌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嘲讽:“我早就告诉过你,练我的功法,不能感情用事。”
“那你呢?”朱厌也不甘示弱,一脚将其踹在墙上,单手掐住她的脖子,“你为什么会死!”
清照的眼神有些黯然,但转瞬间又变成那副俏皮模样。
“当然也是因为感情用事咯,笨。”
朱厌看着清照若无其事的样子,跌坐在地上,一股无所适从的感觉遍布他的全身。
是的,这就是少年。
一点力量,一个人的关怀,就让他们感觉自己拥有了整个世界。
实际只是让他们对自己孤独而脆弱的内心有了一个不太清晰的认知而已。
直到失去,他们也绝不会责怪自己的无能。
即使这就是真相。
清照的笑容更加灿烂:“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如果你能集齐我的尸体,你将得到世间最强的傀儡。”
“以及......”
“这世上成仙的唯一法门。”
朱厌冷冷地看着手中那两颗剜出的眼珠,眼中寒光流转,眉头微皱。
这眼珠,虽已离体四百年,却并无一丝浑浊,反而晶莹剔透,如玉珠一般。细看之下,竟还隐隐泛着玉色光芒,宛若活物,带着一种不可言喻的神秘感。
“竟然历经百年还能保存如斯?”他下意识地将眼珠凑近,想再仔细端详。
一股刺目的白光从眼珠中迸发而出,如闪电一般,瞬间笼罩了朱厌的脸。他猝不及防,眼睛被强光刺得微微眯起,但还未来得及反应,那白光已经如流水般钻入了他的眼中。
一瞬间,朱厌只觉脑海中一片轰鸣,双目仿佛被火灼烧一般剧痛难忍。他咬牙忍耐,双手紧握拳头,浑身的黑雾顿时翻滚不休,仿佛在回应这股异样的力量。片刻后,疼痛骤然消失,朱厌缓缓睁开眼睛。
他的双目已非先前模样。黑白分明的瞳仁,如今泛起了一层深邃的玉色光泽,仿佛其中蕴藏着浩瀚的宇宙。瞳孔微微变长,宛如一线刀锋,冰冷而锐利。凡是他的目光所至,天地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无比清晰——连微风拂过时卷起的尘埃轨迹,他也能洞察无遗。
朱厌略一沉思,抬头四顾。他发现,自己的体内黑雾竟翻腾得愈发狂暴,比之前至少暴涨了一倍有余,浓稠得如同实质一般,几乎将周身的空气都挤压得凝滞。他缓缓抬手,黑雾随手而动,宛如臂指,似有生命般盘绕,任意挥洒。
“还不错,这就是你的力量吗?清照。”
朱厌蓦然低头,目光扫过屋顶上的冰碴,只一瞬间,脑海中便浮现出刚才洛霜华挥剑时的画面。她那一剑的每一分剑气,每一道剑势,他竟了然于胸。再挥剑一试,黑雾中竟隐隐透出潮水般的冰寒,仿佛将洛霜华的剑招尽数复制。
朱厌低声自语,眼中寒光愈盛:“不但黑雾更强,还能看透武技奥妙,模仿他人招式……有趣。好,我答应你。”
异象未止,朱厌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目光所及之处,每个人的身上都缠绕着一根看不见的丝线。
鹤忘机与霖济物身上,是一根纯白的丝线,仿佛冰雪织就,延绵而去,尽头直指清雾山方向。
而净心寺僧人的身上,则是一根银白色的丝线,连接着更加遥远的地方,似乎穿越了群山河川,通向某个未知的远方。
更诡异的是,其他人身上也无一例外有丝线缠绕,或金黄、或青碧,连接着四面八方。最粗壮的一条金黄色丝线,从周围众人身上汇聚,直通皇宫,耀眼得令人无法忽视。
朱厌的目光渐渐转冷。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却发现——什么都没有。他的身上,竟没有任何丝线连接,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孤立无援,自成一体,既无拘束,也无归属。
“没有丝线?”朱厌轻声冷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也对,这天底下果然没有东西能控制我。”他缓缓握紧手中长剑,目光幽冷。
按照清照所言,她的尸身被斩成七段,除去已经获得的双眼,还有双臂双腿,头颅,以及最重要的......
心脏。
获得心脏,尸身齐聚,便是世间绝强的法身,即使是清雾山阁主亲手打造的傀儡也难以与其相较一二,毕竟能够不死不灭四百年,问世间谁能如此?
心脏中还有成仙之法,待朱厌吸收其中的法理,达到不念的境界,就是一步登天。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已经化为碎片的黑猫尸身,嘴角掠过一丝冷意,喃喃道:“清照……你的话我会记住,但若想利用我,最好先想清楚后果。”
朱厌一挥黑雾,身形一晃,消失在屋顶之上,留下一片寒风和破碎的冰碴。
陆府
朱厌站在陆府正堂,淡淡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陆怀章:“叶素琴身边的黑猫突然妖变,导致了这场灾祸。如今妖物已除,问题已解决。”他的语气平静,未提眼珠之事分毫。
陆怀章听后,眉头舒展,满意地点点头,随即从怀中取出一沓银票,恭敬地递给朱厌:“不愧是欧阳宗主的关门弟子,此番多亏你相助,这点小礼还望笑纳。”
朱厌淡然接过银票,随手收入怀中,未作任何言辞。
然而,陆怀章紧接着话锋一转,语气冷峻:“此事虽已了结,但归根到底,还是因叶素琴晦气。她不祥,连带着她的女儿陆幼兰也一样晦气。此等不祥之人,不应留在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