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同类相食

水云城的小先生不光有温和的一面,还有一面不为人知。

向禾猜测他的身份,为何会在城内开设私塾,且得罪了什么,竟然会有人想要追杀他。

她抓着绳索一点点往下移动,刑寂和贺岁安朝下望去,身影逐渐微小,转身往山下走去。

“公子,您这样会让姑娘怀疑的。”

贺岁安缓步而下,眼睫懒懒轻扇,脸色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波澜。

“她那么聪明,早已猜到我等身份不简单,可她也不会问,毕竟她是个嫌麻烦的人。”

做事胆大,干净利落不拖拉,这样的人可不管旁人闲事。

更何况,他们的事儿还是麻烦事儿。

刑寂默默跟在身后不敢说话,贺岁安闲步在前头,“京中还未有消息传来吗?”

“未曾,想来还需等上一段时日。”

“那不急,明年春闱便能上京会考,届时总会见上一见。”

“是。”

两人一路向下走,遇上方才被杀死的那只野狗,此时它的同伴在啃噬它的肉体。

贺岁安眼底流转嘲弄,“同类相食,屡见不爽。”

闻言的刑寂缓缓垂眸,藏起眼底不明的情绪。

——

两人慢悠悠行至那日山下,仰头遥望峭壁,向禾动作挺快,已经能看到她微末身影。

看着她抓着绳索小心而下,身后的竹篓微垂,莫不是摘了许多?

“姑娘身手矫健,好似练过。”

“不假,”贺岁安双手背负身后,眼中倒映她灵敏身影,“她一位山野姑娘,究竟是跟谁学的呢?”

“莫不是拜了师父?”

一个在山村长大的姑娘,既有几分身手,懂岐黄之术,还有道行,一看就知不简单。

两人静静看着她身影清晰,直到最后一跃而下,稳稳落地。

向禾把身后竹篓放地上,再仔细辨认一遍,“这儿好草药真多,可惜不能多摘。”

贺岁安也跟着蹲身,拿出其中一棵似草模样,“这是何药?”

“石上莲,也称鹿仙草,有益肾养阴清热止血的作用。”

向禾将草药分类放好,拿过他手上的鹿仙草,“城中有大药铺不?拿去大铺子卖,能换多些银子。”

数量虽然不多,但胜在难以采摘而金贵。

“自是有的,城中永安药铺最大,你可以去问问。”

“那行,”向禾将竹篓背上,日头已经暗沉,“快些回去吧,这快要天黑了,阿爹阿娘该担心了。”

这后山走回去也要小半个时辰,向禾加快步伐往家里赶,眼睛随处望时,忽而感觉有一道白光乍现,猛地扭头看去,那白光一闪而过。

那是方才他们所处的山顶之上,向禾十分确定,方才就是有人,或者异物出现过。

见她站定在远处,贺岁安也跟着她的视线看上去,空无一物。

“是有什么东西吗?”

向禾眨巴几下眼睛继续往前走,“有是有,但应该不想被我看见,不管了。”

只显其影不现其身,权当没看见。

三人继续赶路,夜幕已经落下,迎面扑来一阵寒风,“禾丫头,你家阿奶去你家抢肉呢!”

声音很是急切,贺岁安猛地皱起眉头,却什么都看不见,“什么声音?是有人在说话吗?”

向禾登时头大,直接用跑的,“五叔你先回去帮我拦着。”

“好,你快些啊!”

她就知道,那李氏哪有这么容易放过他们,更别说今日请别人吃了饭菜,还不往她家送点儿,这得嫉恨死。

贺岁安见她满目霜寒,侧头轻喊,“刑寂。”

“是。”

刑寂飞身而出,先去保住向禾家的肉。

向禾勉强扯出一抹笑,“多谢。”

“你家阿奶确实难缠。”

“那可不!”向禾忍不住哼哼唧唧抱怨着,“一天天的净图我家的肉菜,安生日子都不给过,没见过这样的老人。”

难得听她抱怨,贺岁安面露柔和,“听小阳说,当初你为了脱离那家,花费了不少力气。”

向禾眼睛一眯,“你打听我们家呢。”

“只是说起罢了。”

两人说着不咸不淡的话题,步伐生风赶着,老远便能听到吵闹声,特别是李氏那把声音,再熟悉不过。

这一天天的,就盯着他们家不给他们好日子过。

又跑了一小段路,已经能看到在他们家门前大闹的李氏,余氏狠着一双眼叉腰站在一旁,刑寂人高马大站在门口挡住,向忠飘在墙头伺机等待着。

现在看到李氏就来气,一天天就跟欠她的似的。

向禾长吐一口浊气,手中镰刀掂了掂,举起在眼前对准几分,贺岁安看她那架势,不由得抽了口气。

“太……危险了吧?”

“对付这种人,就要比她更恶更狠。”

言罢,向禾稍稍抬手,猛地朝李氏那边扔出镰刀。

一旁看戏的余氏忽然感觉有股子凉意袭来,身子一寒,猛地朝来处望去,只见一个东西闪着寒光飞过来——

“阿娘快躲!”

李氏正骂得起劲儿,还未来得及看清,眼前飞速而过的东西吓得她止住了声音。

大家的目光随着那镰刀看去,最后落地深深陷入地里。

方才那镰刀可是擦面而过,李氏这会儿吓得失了神,呆愣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

余氏更是吓得跌坐在地,双手一直拍抚着心口。

向禾一步一步走过去,随手将镰刀捡起,“我说过什么来着?你们答应过什么来着?你们可以靠近的范围,只有斜坡下头,谁准许你们上来了。”

她走到两人面前站着,这夜黑走近了才看到,李氏头发散乱,脸颊上竟然还有伤痕,眉目一怔,再转目看向余氏,她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衣衫也很脏乱。

猛地看向身后,刑寂已经站到一旁,向大勇衣袖被扯断,而苏氏头发也是散乱,不禁笑出了声儿,“你们干架了?”

苏氏将额前碎发撩向耳后,捋起衣袖走出来,“想抢咱们家的肉,还想把鸡给抓回去,我可不会让她们得逞。”

说着,她叉着腰站在向禾身旁,怒目圆瞪,“阿娘别说我不孝敬您,说好给您一扇肉,你偏要抢完,还想抓走阿爹给的鸡,未免太过贪心了吧?!”

他们到底还是当小的,虽然是分家但没断亲,该给的也会给,只是没想到这老虔婆上门就抢,一点儿不留,真是太过分了!

两人回过神来,余氏赶忙上前去扶着李氏,李氏甩手将她推开,指着苏氏就骂,“你家暖灶都不喊家主俩,还有理儿了?!”

这儿的风俗,暖灶必须得年纪大的长辈扫房,寓意敬老孝心,压制邪气和调和风水,家宅兴旺之意。

苏氏嗤笑一声,“禾丫头她大爷爷亲自来扫的房,哪敢请您俩啊,一来不得把我屋搬空?”

向禾在旁看得出神,苏氏这是支棱起来了,说话有了底气!

“阿娘说得好!”

此时向大勇走来,他手中提着一扇肉,“阿娘,别说、我、不孝,这是阿爹阿娘、份,往后别过来闹……,给我们、安生日子过。”

言语间不是乞求,而是决绝。

向禾知道,两人对李氏有气,不单单是压榨多年,还有禾丫头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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