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

思及此处,王微不禁面露惆怅,又自嘲一笑,大概这就是死掉的人怎么想都觉得好。曾几何时她还对郑桀厌恶至极,连看到他的脸都觉得厌烦。现在居然还兴起一种“假如他不死,真的嫁给他也可以”的念头。

但站在一边的钱葆却将王微脸上的这份惆怅理解成了悲痛,出言劝慰道:“殿下也不要太伤心了,假如皇上现在能清醒,见到您回来,自然也是开心的。”

王微在心中嗤之以鼻,口中却嗯了一声,作势举手擦泪。

她也没怎么多问皇帝的情形,江流在来时的路上早就说得差不多了。皇帝是被陆沉下的毒药给毒到的,可是当时江流没有察觉,等到发现已经为时太晚,还被迫接了个黑锅洗刷不清,让周围的人都以为是他干的。

百口莫辩,江流为了防止流言外传不得不杀人灭口,清理了一大批人。幸好钱葆当时在场目睹了一切,为江流证明了清白。但他毕竟只是个太监,当做人证远远不够,肯定会被说他被江流收买了,于是江流只好继续背着这个黑锅。

但是世家那边却不太清楚真相,还自觉捏住了江流的把柄,可以以此为要挟。江流夹在世家以及众生门之间两头受气,最终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谁也别想要,直接派了儿子去找了王微,企图绝境中找到一条生路。

也算是他运气好,遇到的人恰好是王微,换做任何一个人……估计就凉透了。

王微留下江流的理由也很简单,她现在急需各种人才,江流再怎么不好,起码才干是有的,而且目前的处境逼迫他只能跟着自己一条路走到黑。至于未来他会不会包藏祸心起来搞事……以后再说呗。

就他这满身的黑料,真要清算起来,王微分分钟收拾他。想必他只要还不算傻,能捡回一条命就该知道夹着尾巴做人。如果真的还要出来搞事,那死得也不算冤枉。

王微谨慎的站在离皇帝一米远的地方呆了一炷香的时间,觉得面子情到了可以不必演了,便跟钱葆打了个招呼,故作沉痛的走了出去。

江流一直等在外面,虽然他看着还算沉着,但是从他背着的手以及一些小动作不难判断,他心中还是十分焦急。他已经底盘尽出,就怕王微过河拆桥翻脸不认账。

王微也不故意卖关子,不等他出声询问便自顾自的道:“江都督,现在就请你以父皇的身份发几道诏令,首先开城门放我的军队入城,然后召集文武百官上朝议事……”

第175章

紧闭了长达半月之久的长安城大门终于沉重的打开, 几名负责传令的骑兵疾驰出城后不久,城外那些被城内许多人忌惮不已的骑兵们不慌不忙的列着整齐的队伍进入了这座古老的城池。

老百姓们既害怕又好奇,紧闭门户, 偷偷躲在家里, 透过门缝窗户看着外面那支盔甲鲜明旗帜招展的队伍。作为天子脚下的百姓, 他们也算是见多识广, 不过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与众不同的军队。姑且不谈那些款式奇特从未见过的统一服装盔甲, 光是他们前进时整齐划一的奇怪步伐, 就足够令人啧啧称奇了。

在这个时代,自然不会有谁的军队会训练走方步。

以王微的标准来看,其实还不算完美, 最多可以达到高中生军训的效果,距离她曾经看过种种典礼上那些仪仗队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不过她也不好太过于强求。说出来都没人信,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一开始居然连左右都分不清, 光是训练他们向左转和向右转都花费了不少的功夫。所以勉勉强强的凑合一下吧。

然而在其他人看来, 眼前的一幕就已经很可怕了。

老百姓只是看个热闹, 其他势力看在眼里,心中就不得不对王微的实力重新做一番评价。能把手下的士兵训练到这个地步……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看来这位公主在西域称王称霸还真的不是单纯靠着运气好,或者如同传闻一般肉身上位,通过睡服了诸多小国的国王达成最终目的。

是的,没错,一个人不可能十全十美, 王微虽然有着足够大的名声和好评, 但在一些别有用心之人的刻意抹黑传播下,还是被捏造出了不少丑闻。其中广为流传的便是她在西域征战时的“风流史”。内容荒诞不经,全是各种下/流的段子,把王微说成了一个活脱脱的淫/娃荡/妇。

但就是这种段子还真的有不少人信以为真, 也没什么奇怪的,自古以来人们总是不吝对身居高位的女性报以最大的恶意,觉得她们根本没有任何本事,就是靠卖弄姿色睡男人才能上位。男人这么认为只能说明他们的可笑,但不少女人也对此津津乐道……就很是可悲了。

这还不是最可笑的,一开始捏造这些谣言只是为了抹黑王微,但说着说着,散播谣言的人自己也深信不疑,觉得王微不值一提,就是个狐媚女子。直到现在看着她麾下的军队入城,心里又是恐惧又是难以置信,才依稀想起自己编造的那些谎言是多么的荒唐。

要王微说,倘若女人真的单靠睡男人就能征服世界获得一切的话,那这个世界早就是女人主宰的天下了。可惜直到她生活的那个时代,依旧不折不扣是男人的天下,女人被死死限制着手脚。虽说还是比古代的女人好上许多,想要获得和男人平起平坐的同等权力,还是得靠实力和奋斗说话。每一个成功站上高位的女人都是艰难的,哪来什么玛丽苏小说一般单靠美貌和魅力就拥有一切的故事。

各方势力算计了许多,也针对王微布置了许多,就是想要压制她,不能让她轻轻松松的入城见到皇帝。结果人家不费吹灰之力,一个简单的行动就让这些布置全部化为乌有,气得不少人暗中跳脚,咬牙切齿。

他们想不明白,区区一个女人,她怎么就这么大的胆子,她怎么就敢一个人孤身进城见江流呢。

难道她就不害怕吗?

如果是刚刚穿越到这个时代的王微,那自然是害怕,打死也不敢这么做的。但眼下她能不假思索的做出决定,却不是单纯因为拥有了一身武力可以自保的关系。

以前看小说的时候经常见到说什么只有内心强大才是真正勇者的观点,那时的王微还无法理解,但现在她却明白了这个道理。她的内心在经历了无数的磨炼以及血与火洗礼后已经称得上无可动摇。说来也简单,像那些世家掌权人,手里明明有着兵马死士,完全可以奋力一搏,趁着现在王微人马不多而江流自顾不暇,直接杀出来把她和江流一起干掉,以绝后患。然后再强行拥立英王继位,顺理成章的接管摄政大权。可他们瞻前顾后,就是不敢。

他们自己无法做到的事情,自然也就无法推测出王微的下一步行动了。

然而大开城门放城外骑兵入城还是第一步,紧接着城内惶惶不安的诸多势力便听到了皇宫内敲响了召集文武百官入宫觐见的钟声。

敲钟者为谁,答案不言而喻。

其他人还好,反正情况再怎么糟糕也不可能比以前还坏,长乐公主好歹也是皇家公主,看她这几年的行事也堪称英明果断。如果由她掌权,起码比眼下皇帝不死不活,长安城混沌一片来得好。况且也没听说过长乐公主是个暴虐之人,总不可能掌权后就大开杀戒吧。想要坐稳位置,她肯定要拉拢安抚各方势力,尤其是那些原本就站在李家一边的权贵们,所以他们不是很担心。

可是世家方面就没办法那么淡定了,尤其是干过不少亏心事小辫子一堆的四大世家。

王家还稍微好那么一点,之前他们家族内部出了问题,虽然外人不得而知具体的详情,可是几位大人物接连“病逝”,好几位原本被看好的家族中坚少壮派势力被强行发配到蛮荒之地,本家甚至还在家主尚在的情况下提前分了家,就能嗅到一些风雨欲来的味道。

尤其是在王雁忽然归来后,王家内部的争斗更是达到了一个新的巅峰,哪怕是被王家刻意捂着掖着,外人又岂会看不出他们家族进行了一番秘密大清洗。

随后老家主黯然退位,王雁这个一度失势不被任何人看好的大公子上位,并且雷厉风行的通过一系列软硬兼施的手段压制了那些不服的长辈,重新掌握了王家的话语权。

尽管在此过程中王家免不了元气大伤,但正因为忙着内斗,一时半会分不出精力在外面搞事,很滑稽的在此刻落了个一身清白。

崔家和郑家多多少少有点问题,但也谈不上会殃及全族,只是免不了有可能会被清算,大概要出点血才能过关了。没办法,政斗有时候就是这样,失去了先机,就等于失去后续的一系列计划安排。

但卢家就比较惊恐了,被江流抓到把柄和关外胡人有所勾结的……正是他们。原本还想着江流已经和他们站在一条船上,他给皇帝下毒的证据捏在手里,不怕他不听话。结果谁能想江流居然这么狠,一不做二不休的就卖了所有人,自己投到了长乐公主一边。

如果没有他的配合,长乐公主哪会如此轻易的就进了皇宫,还见到了皇帝。

卢家人想不明白,江流怎么就断定长乐公主会不追究他的罪过,莫非他不怕长乐公主事后翻脸不认账吗?

只能说,一子错,步步皆输。他们运气太烂,遇上的都是些不按理出牌的家伙。

可事已至此,卢家人也不知道接来下应该怎么办才好。他们不像是王家,手里还捏着襄州一带的军权,能动用的不过家里的府兵家丁外加秘密养着的几百死士。可是要用这点人去攻打皇宫实行逼宫简直就是个笑话。家族中的几个掌权者在听闻城门大开骑兵进城后,便是一脸铁青。随后听到宫中召集官员觐见的钟声后,屋内更是弥漫着死一般的沉寂。

“怎么办?”

“奉诏还是不奉诏?”

“去的话多半是个鸿门宴,可不去……那更是现成的把柄送到了对方手上。”

“去……还是不去?”

卢家掌权者的担忧和恐惧实际上也发生在了许多长安城内有资格进宫觐见的官员身上。他们当然知道一夜之间外面局势大变,长乐公主神不知鬼不觉的提前进了城,现在已经进了宫,接下来肯定就要开始清算一番。不过大多数人心中虽然惴惴不安,但也没多当回事——自己无非就是就渎职懈怠一事被问责,谈不上多大的罪过,再说还有法不责众的道理嘛。长乐公主总不可能把满朝文武的官职都给撸了,那她靠着来办差理事。

再有便是这样的召集都敢不去的话……那就是真的作死了,搞不好人家就磨刀霍霍的等着杀鸡给猴看呢。

于是大多数人听到钟声后也顾不上多想,赶紧的收拾妥当,换上朝服戴好官帽,匆匆忙忙的出门赶赴皇宫,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抓了典型。

说起来已经好久都没有举行过这样正式的朝议,进宫的时候很多人还心有感触,觉得无论如何,接下来朝廷也算是有了个章程,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混沌成一锅粥,整天不干正事儿就是互相杀来杀去,搞得长安城上下都心惊胆跳,夜不能寐,担忧一个不小心就殃及自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也有不少人比较有远见,想到了长乐公主即便顺利的压制住了世家势力掌权,但是各路节度使的隐患始终还在,有朝一日肯定要兵戎相见。况且无论如何长乐公主一介女流,暂时掌权个几年还好说,但英王还在,他才是正统继承人,届时只怕为了争夺皇位又要迎来一场血雨腥风。

于是进宫的官员们有喜有忧,表情各异。

踏入了举行朝议的正殿,站得靠前的官员们一眼便瞧见了上首那张金灿灿却空荡荡的龙椅,不禁面色一变,正待询问,便听见司礼的太监已经开始喊起了行礼的口号。官员们面面相觑,但这种事情虽然比较稀少也不是没有过先例,有时候皇帝寿诞百官进宫贺寿,皇帝又不太想出面,就会这样对着空的龙椅行礼。

虽然有一些人面露不满,犹豫着不是很想弯腰下去,但是更多的人已经眼尖的瞧见了殿内殿外的金甲卫,加之那个呼喊行礼的太监正是大家都认识的钱葆,知道他是皇帝身边第一得用的亲信太监,心里想着着怕不是长乐公主的下马威兼试探,万一一个不小心,搞不好今天就没法活着出宫了,所以大部分人还是老老实实的按照号令行了礼,只有少数几个还梗着脖子站在原地没动。

行礼完毕,一身正式宫装的王微才慢吞吞的从御座后面的屏风转出,身边跟着陈玉以及江流,虽然大家都知道她已经进宫,但猛一看见她出现,还是立刻引起了一阵骚乱,下面的人不由得议论纷纷,还有几个不服气的人出声喝问:“殿下,此乃何意?”

王微倒没有那么嚣张的直接坐到御座上,而是提着裙摆一步一步走下台阶,不慌不忙的道:“何意?父皇病重难以理事,偏偏又逢内忧外患,朝中还有奸臣乱党霍乱朝纲,本宫虽然不才,可身为父皇膝下长女,此刻自然要当仁不让的肩负起责任,召集诸位上朝,商讨大事,哪里不妥?”

质问她的人自然是世家一边推出来试探的,闻言冷笑道:“却是有大大的不妥,据在下所知,陛下早就在数年前因为你违抗圣旨废黜了公主的头衔,又是哪里来的底气站在这大殿之上胡言乱语,还不赶紧退下。”

王微早就知道这些人要拿这件事说事,无奈的叹息一声,一边拿着拂尘恭敬站立着的钱葆便从衣袖里摸出一张圣旨,笑道:“诸位大人有所不知,皇上乃是何等的慈父,纵然一时生气,又怎会长久记恨,这不是早就下了旨意,不但恢复了公主殿下的封号和封地,还特令在他无法理事的时候,暂且由公主殿下代理监国……”

此言一出,顿时引发一片哗然,不少人激动的喊了起来:“不可能,这肯定是伪诏,皇上怎么可能下这样荒唐的旨意!”

面对下面的一片质疑,王微还是气定神闲,冷笑一声,示意钱葆打开圣旨,好让那些大臣们都上前观看,口中只道:“这话才真是可笑,老百姓家里若是出了大事导致做父母长辈的无法出面理事,难道不是都由下面可靠的儿女接管。除了我,还有谁可以担此重任,英王么?”

纵然是脸皮再厚的人也不好意思把英王扯出来说事,毕竟他还只是个没有长成的孩童,而平时顽劣任性的恶名倒是广为流传。若是皇帝驾崩还可以把他推上皇位,可眼下皇帝不还没死嘛,可没听说过让十岁出头的孩子摄政的道理。

下面的人都围上来细细检查那张圣旨,但不管是笔迹还是下面的印章都毫无破绽,立刻有人不死心的道:“即便如此,陛下现在又不能出面,你们说是他的旨意,有何凭证?”

王微冷笑道:“那这位大人又有什么凭证来证明这不是父皇的意思?”

为首的几个大臣原本就不是世家一系,虽然心里也不是多么的希望王微上台,但眼下确实内忧外患,外面的节度使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向着朝廷发兵。就跟王微说的一样,除了她,确实一时半会找不到更加合适的摄政人选,不管选谁都会引起各方面的不满。王微自己有实力,手里有钱有兵,她愿意出面接下这个烂摊子是件好事啊。

而且英王还在,等到过几年他长大了,王微一个女人还能一直把持朝政不放?她毕竟不是太后这样的身份,名不正言不顺,届时文武百官联合起来逼她下台还政于英王不就完事儿了。

最坏的打算,哪怕王微真的想上台当第二个女帝,起码她也是李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只要到时候让她把皇位留给李家的人,还不是一样。

于是以李丞相为首的几个大臣互相看了一眼,出面打起了圆场,只说既然有皇帝的圣旨,那他们身为臣子自然就该遵命。而且公主说得也很有道理嘛,她是皇帝膝下唯一年长的女儿,加上过去又有诸多丰功伟绩,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后宅妇人,出面暂且代理一下无可厚非。

大多数官员心里早就笃定了会有这样的结果,说实话,倘若他们是长乐公主,那肯定也要站出来争这个摄政的位置,不然的话不管将来是谁坐上这个位置肯定都会拿她第一个开刀。加之看钱葆都站在了她那一边,江流也好像成了她的人,万一惹恼了她,就在这个大殿大开杀戒……也不是不可能啊。

仔细想想,长乐公主除了是个女人,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倘若她是个男儿身,不用她发话,大家就要高呼万岁的直接拥立她登基为帝了——这简直就是一个妥妥的明主啊。

由于之前就已经经历过了一次女帝临朝,很多官员嘴上很抗拒,心里却对女人当权没有那么货真价实的排斥,加上担心要是不听话搞不好就要血溅当场,都乖乖闭上嘴保持沉默——反正再怎么争也轮不到他们上位。

反对的人主要集中在世家那边,哪怕他们心里多少知道大势已去,眼下不过是在垂死挣扎,但要就此放弃任人宰割还是很艰难的。无奈拳头没有人家硬,卢家更是做贼心虚,连奉诏进宫都不敢,直接选择了告病。崔家郑家态度暧昧,还在幻想付出代价换得全身而退,世家一系的人不禁都把视线投向了王雁,这个世家一系领头人,也是王家当权者的身上。

而且谁不知道这位王大公子曾经和长乐公主暧昧不清有过一段往事,尽管后面好像闹翻分手了,但王大公子以现今三十四岁的“高龄”都还孤身一人尚未娶妻,都说他旧情难忘。而长乐公主那边虽然说冠着所谓“郑夫人”的名号,可是稍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当真。

谁看不出来,那场婚事就是长乐公主和冀州方面做的一场交易。据说那时冀州节度使郑桀早就病入膏肓无法起身,长乐公主只是空担了个头衔。更有人说这是长乐公主对王雁离去的报复。

王雁身上还挂着参知政事的官衔,自然是有资格上朝的,而且位置还很靠前。不过自从进殿后他便一直沉默不语,连王微出来他都没有多看一眼。因此现在无数人都盯着他期待他能站出来发表意见,他也权当没看见,自顾自的低头沉思。

这个举动让很多人都失望不已,心中暗骂他沉迷女色毫无作为。话说这位王大公子的口味也真是清奇,那么多爱慕他的世家贵女都不喜欢,唯独喜欢长乐公主这样比男人还厉害的女人,也不知道是上辈子有过什么孽缘。

世家带头人都不发话,其他人就更是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经过一番长时间且激烈的唇枪舌剑,最终王微这边由陈玉出头,把一干不服的人辩驳得哑口无言。当然,更多的还是因为眼下王微兵权在手,压制得这些人不敢太过分,最终大家勉强就王微摄政一事达成了共识。

王微也不含糊,立刻就颁布了几道命令。

首先,她命令各地节度使必须在今年年底之前赶赴长安述职,但凡违逆者一律以抗旨不遵问罪。

随后,她又下令将在来年开春后停止朝廷一直以来“举孝廉”的选拔方式,届时将采取新的选拔方式,不论出身地位,所有人皆可参与选拔,具体的方法途径和条件她将会在之后详细公布。

最后,她颁布了一则名为《新屯田法》的法案,规定凡是因为战乱饥荒而失去原有主人的田地或者其他荒地,只要有人愿意在上面耕种,就可以向当地官府申请一笔补贴开荒。等到有了收成后,五年内还清这笔补贴即可,不加收任何利息,而且五年之内也不必向朝廷缴纳任何赋税。至于更多细节,她同样会在之后公布详细的步骤。

这三条诏令一出,下面顿时跟开了锅似的闹腾了起来,王微也懒得和这些大臣打嘴仗,刚才吵了那么久,她累得口干舌燥。而且她早就知道这些大臣不会那么听话的接受,已经准备好了后续手段跟他们打持久战。所以她说完话后就干净利落的带着陈玉以及江流撤退,只留下那群吵吵闹闹喊着荒唐胡来的大臣。

不过离开之前王微忍不住看了一眼人群中的王雁,这还是分别那么久后第一次见他。虽然说起来很不甘心,但这家伙好像过得挺滋润的,完全没有任何一点伤心难过的迹象。而且叫王微很是郁闷的一点在于,明明在这个时代他都是可以当祖父的年纪了,不但看着一点都不老,还和陈年美酒那般,越来越有沉淀的气质和风骨,看得她咬牙切齿,更加的不甘心。

唉,这样的极品,她居然连一口都没吃到嘴里过,怎能不叫人怅恨不已。

她幻想过和王雁再度重逢的场景,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把自己当个陌生人般无视,是不是证明他的心里早就放下了那段过往?

怪不得都说自古男人都薄情,这才过去多久啊,他就干净利落的放下了。

王微越想就越是生气。

但至少他没有以世家一系的身份站出来公然的反对她,和她作对,哪怕沉默不语,也是代表了一种立场。这又叫王微稍微感到了一点点的欣慰。

第176章

心里再次涌起了那么一丝不甘心的念头, 加上王微得知王雁在离开后并未娶亲,之前的朝议中他保持沉默算是隐晦的站了她那么一会儿,她就不由得又兴起了想找他谈谈的打算。

说起来她也老大不小了, 不谈生孩子传承权力的扫兴问题, 一个人……难免还是会感到寂寞。尤其是眼下重回皇宫, 又住进了宽阔华丽说话都有回音的寝宫, 夜晚时分, 时常难以入眠, 想找个人说说话都没有对象。

当然王微若是愿意的话,马上就可以收获一堆后宫,随便什么类型的男人任君选择, 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她如今可是摄政公主,数不清的人想要抱她的大腿喊爸爸。鉴于她那些虚假的香/艳传闻,主动贴上来宽衣解带自荐枕席的男人……更是防不胜防。

还别说, 里面真的有那种英俊漂亮到王微都有点心动的对象。尤其是一个不知道谁送的“侍卫”, 俊美逼人, 五官身材完美得如同二次元假人,带着点桀骜不驯的气质,正是她这样高位女性偏好的小狼狗。

可惜,王微早就过了那种以貌取人,希望用男女之间的肉/欲来自我安慰的阶段。还在现代的时候她早就经历了不少,深知那种没有感情和心灵沟通的关系是多么容易让人感到空虚和腻味。也许一时之间会从中获得些许沉迷, 但完事之后徒留麻木, 以及会产生一种罪恶感。

她想要的是一个可以理解自己,支持自己的对象,而不是那些因为权力金钱以及地位苍蝇般凑过来的谄媚之人。如果她真的是一个毫无经验的年轻女子,大概会被这些纸醉金迷给迷住双眼, 无奈……心理年龄方面她已经是个老阿姨,对着那些十五六岁的未成年人根本下不去手。再说她一个啥场面没见过的老司机,对这一套还真有点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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