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松和孤独岩在下棋。
他们已经下了一个多时辰。
大九、陈标孤独灵燕和清香,一直站在旁边观看他们下棋。
杜龙大水缸一样的身躯堵住门口,生怕别人再进来似的。
黑白棋子,在棋盘上缓急无序地点落。
孤独松一边翻看棋谱,一边应对,满额头都是汗珠。
孤独岩也一样。
他们好像不是在下棋,而是在决斗。
孤独灵燕不时用手绢为孤独岩擦汗,关切道:“爹,怎么样?”
孤独岩从没有回答过一句话。
忽然,孤独松“哗”的一声将整盘棋搅乱,目光一片茫然。
大九道:“师父……”
孤独松用手一指清香,道:“杀了她!”
大九还未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清香已经一纵跃开,哈哈笑道:
“又是一盘臭棋!”
孤独岩死人一样的脸,看上去更加阴森恐怖。
只听清香笑道:“难道你们忘了,这是在清香阁,而我是清香阁的主人。”
孤独松惨然道:“大哥,我们还是算错了一步。”
大九惊到:“师父,怎么了?”
孤独松道:“这张桌子里有毒。”
大九顿时脸色煞白。
再看陈标和孤独灵燕,同样也是目瞪口呆。
清香仍旧在笑,道:“孤独兄弟果真不傻。”
这时,门口的杜龙道:“把毒水渗进桌面,然后靠人体的温度来挥发毒性,这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够想得出。”
清香笑道:“我没说,你不也想出来了。”
接着,清香又“嘿嘿”笑了几声,道:“我说过你比我聪明,其实,你一开始就知道桌面有毒,因此才一直站在门口,是不是?”
杜龙道:“我不但知道桌面有毒,而且还知道,这种毒要不了人的性命,却比要人性命还厉害。”
清香叹气道:“如果谁与你为敌,我真为他担心。”
杜龙道:“要是所有的人都像你这样想,那就好了。”
清香道:“不过,与你为敌,确是一件很刺激的事情。”
杜龙头一歪,笑道:“今后,你要寻刺激,就来找我好了。”
清香“呸”了一声,道:“你说我是死人,难道你连死人都不怕,不怕自己也变成死人吗?”
杜龙道:“不怕。”
清香不理杜龙,又走到桌子边,将乱作一堆的黑白棋子一颗颗分开,然后装入盒子里。
黑子白盒,白子黑盒。
清香将棋子推到孤独松和孤独岩面前,道:“可以开始了。”
孤独兄弟怒目瞪着清香,恨不得一口把她吞了。
清香笑道:“别这样看着我,也不要太紧张,毒药不会要了你们的命。”
大九、陈标和孤独灵燕也一动不动,恨恨地望着清香。
清香接着道:“其实,我的这点毒药,只让你们丧失所有的功力而已。现在,你们除了下棋,再也没有力气去干其他事情了。”
顿了顿,清香又道:“现在就算来一个十岁的小孩,也能够将你们的头一个个割走,不过……”
清香笑道:“不要说小孩,就是杜龙想要你们的命,我也不会答应的。”
清香说着,给旁边站着的大九、陈标、孤独灵燕一张凳子,道:
“快坐着吧,不然,倒在地上可不太雅观。”
陈标、孤独灵燕和大九不待清香说完,便急急坐下了。
他们的额头,也是汗珠滚落。
显然已经极尽心力。
三个人各各吁了口气,想说什么,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来。
清香道:“你们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三个人更是怨恨,眼中流露出凶恶的神色。
清香笑道:“你们相信不相信,我可以一刀一个,把你们三个头砍下来喂狗。”
孤独灵燕和陈标转头看看孤独岩,一脸的恐惧。
这时,杜龙道:“孤独兄弟,你们若不下棋,棋谱我可要收回了。”
孤独松和孤独岩仍坐着,没有伸手抓子,也没有下棋的意思。
杜龙说:“我说的可
是真的。”
清香道:“你敢吗?”
杜龙道:“我自己的棋谱,要什么时候收回便什么时候收回。”
清香道:“你不怕吗?”
杜龙笑道:“十岁的小孩都不怕的人,难道我会怕?”
清香道:“棋谱上已经渗进了毒气,你不怕中毒?”
杜龙道:“要是怕毒,我现在还能说话吗?”
清香脸色变了变,惊道:“难道你百毒不侵?”
杜龙不语,望着她。
忽然,清香笑了。
杜龙道:“你笑什么?”
清香道:“你在撒谎。”
杜龙注视着清香良久,道:“你以为我堵住门口,是因为害怕中毒才不过去取棋谱,是不是?”
清香道:“这是你自己说的。”
杜龙猛然大笑起来,他的大水缸一样的肚子,笑起来一颠一颠,连空气也随着他的笑声震荡。
笑过一阵后,杜龙忽然道:“错。”
清香一愣,接着脸色又是一变。
孤独兄弟只觉得眼前一亮,原来,堵在门口的杜龙已经移开,阳光从门口涌进来,屋子里明亮了许多。
明亮的阳光中,有一柄明亮的大背刀,阳光在刀背上一闪一闪。
看到大背刀,清香的腿在发抖。
因为这把大背刀,在一个瘦小的女人的手里。
只听杜龙冷冷道:“我堵住门口,是为了不让她进来,而不是怕棋谱有毒。”
那个女人道:“如果你再不让开,我就打算将你砍成两截。”
杜龙这么大的身躯,就是拿锯子锯,也得锯上好半天,可这个女人竟然说要把他砍成两截?
这个女人若不是疯了,就是在说梦话。
可是,屋子里所有的人都相信她说的话,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柄大背刀,已经将许多看不起这个瘦小女人的人砍成两截。
这个瘦小的女人,是无香。
杜龙道:“你也来看他们下棋?”
无香道:“我是刚刚知道,棋谱中藏有天下无敌的无忧刀谱。”
无香虽然已四十七岁,但看上去像三十五岁,风韵犹存,用小巧玲珑来形容也不为过。
沉重的大背刀在她手上,好像一根筷子。
清香这时眼睛恢复原来的神态,端过一张椅子,轻轻道:“请坐。”
无香看也不看清香一眼,然而她却坐下了。
杜龙道:“你已经来晚了。”
无香道:“刀谱找到了?”
杜龙走到桌子边,从孤独松手中拿过棋谱,淡淡道:
“他们找了二十年,结果还是一场空。”
无香道:“有些奇迹,往往出现在最后一盘棋里。”
杜龙道:“可他们不想下最后一盘棋。”
无香道:“你应该劝劝他们。”
杜龙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无香道:“只要找到刀谱,就可以天下无敌。”
说着,无香笑了,她笑起来的样子,依旧十分迷人,无香接着道:
“天下无敌是一种什么感受,你知道吗?”
杜龙似乎也动心了,便俯身对孤独兄弟道:“求你们再下一盘,好不好?”
孤独兄弟这时双双闭上了眼睛。
杜龙见状,无奈地摇摇头,对无香道:“你看,他们连眼睛都闭上了。”
无香笑道:“但他们还能听你的话,不妨再求一遍试试。”
杜龙满脸堆笑,对双目紧闭的孤独兄弟道:
“孤独兄弟,求你们再下一盘棋,就最后一盘了,行不行?”
杜龙的话还未说完,孤独兄弟用手指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杜龙叹气道:“看来,他们是铁了心了。”
无香道:“他们虽然堵住耳朵,听不见你说的话,但是,撕棋谱的声音,他们一定可以听到。”
杜龙惊道:“怎么,你说要撕掉棋谱?”
无香道:“你又不识谱,留着何用?”
杜龙想了想,忽抬头,道:“你说得也是。”
说完,果真“嗤”一声,撕下一页棋谱,然后将那页棋谱又撕成无数片,抛到地上。
有一丝
风吹进来,粉碎的棋谱,飘飘洒洒。
无香笑道:“好看极了。”
接着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从今以后,无忧刀谱将再也没有人能找到了。”
杜龙“嗤”又撕下一页。
过了一会,又撕下一页。
撕到第五页,孤独松睁开眼睛,道:“别撕了。”
杜龙道:“没用的东西何必要留下?”
孤独松道:“让我再下一盘,看有没有奇迹出现。”
杜龙道:“都已经撕下好几页了。”
孤独松道:“我只想再试试。”
杜龙将破碎的棋谱递给孤独松。
孤独松宝贝似的将棋谱捧在手中,久久注视着,口中喃喃道:
“竟然真的把它撕了……”
无香这时笑了。
她用一双妩媚的眼注望着杜龙,好像在说:“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杜龙也望着无香,杜龙道:“都说漂亮的女人有一副险恶的心肠,果然没错。”
无香怒道:“你说什么?”
杜龙道:“我说没有一个漂亮的女人是好女人。”
无香冷冷道:“什么样的女人才算好女人。”
杜龙道:“好女人应该是善良的,富有同情和不奸诈的女人。”
无香道:“难道我不是?”
杜龙冷笑道:“我说的三点,你一点都没有。”
无香道:“我承认我不善良和没有同情心,但是,奸诈我却够不上。”
杜龙走了两步,道:“就拿这本棋谱来说,孤独兄弟找了二十年都未找到刀谱。
“今天,眼看孤独兄弟已经中了毒,就算他们找到了刀谱也无法去取。
“孤独兄弟并非是傻瓜,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无论如何不会再下棋去找。
“你知道,在这个世上,能从棋谱找到刀谱的,只有孤独兄弟,万一他们死去,天下无敌的无忧刀谱便难见天日。”
杜龙顿了顿,望着无香,接着道:“为了迫使孤独兄弟在死去之前再作最后的一试,你让我撕棋谱以动孤独兄弟之心。”
杜龙说着转头,见孤独兄弟已经在那里全神贯注地下棋了。
杜龙道:“这样一来,孤独兄弟一死,棋谱亦破,就算是李无忧再生,恐怕也难从棋谱中找到刀谱,真可谓是一计数雕,奸诈无比。”
无香笑道:“我没有想到的,你都为我想到了。”
接着,无香收住笑,道:“这不是奸诈,是心机。”
杜龙道:“你的心机,未免太阴毒了。”
无香道:“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女人的魅力,来自心机?”
他们在争个不休,孤独松和孤独岩已经下了一盘棋,“哗”的一声,黑白棋子落了一地。
看孤独兄弟,精疲力竭的样子,近乎绝望。
清香走过去,将地上的棋子一颗颗捡起来,放入盒中。
“就是找到了刀谱,也没有你的分,何必要你这么心急。”
清香吓了一跳,是谁对她说话?
她抬头,是无香正与杜龙说话,其他人都脸色凝重,缄口不语。清香诧道:
“谁跟我说话?”
无香和杜龙回头道:“鬼跟你说话。”
清香脸色一红,又俯身去捡棋子。
“如果你不想马上变成死人,赶快解了我的毒。”
清香发现,说话的人是大九。
清香见大九嘴巴一动不动,知道他用传音入密之功跟她说话。
清香也用传音入密对大九道:“你说过要杀我,我怎会解你的毒?”
大九对她道:“你不要忘了,你是清香阁的主人。”
她对大九道:“我是不是清香阁的主人,与你何干,况且,杜龙也不会放过你们。”
大九对她道:“听我的话,没错。”
她对大九道:“我不会相信你的。”
这时,杜龙走过来了,清香不再对大九说话,把滚在很远的几个黑子捡了回来。
杜龙的身子胖得像大水缸,走起路来慢慢腾腾,一步一挪。
他走到桌子边,其实他已经看到了零乱的棋子,可他仍问道:“怎样了?”他笑得如一尊弥勒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