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说完,白丫就哭了。
因着不想让自己后悔,决心不听谢灵娇的解释,独自拿着衣裳拼命跑了出去。
谢灵娇:!!!
为什么?
刚找到能一起吃瓜的小伙伴没了,谢灵娇很难过!
这点难过很快就淹过了刚才的一点点心虚,她把怨气撒在了丁业身上:“都怪你!要不是你,她怎么会跟我绝交!”
“我的朋友又没了!”
这回谢灵娇也哭了。
丁业麻了。
谢灵娇哭着哭着,又还不死心道:“我都跟她说了,我是村里人,跟她身份很配的!不然你带她跟我回村去看一看,到时候她肯定就信了!”
问题是这个吗?
丁业头大:“你看看你吃的,穿的,有哪里像是农家的姑娘?你自己摸着良心说,你跟人农家姑娘像吗?”
哦,对,问题不是这个。
丁业跟她讲:“她每天都忙着要饭,没时间玩。你以为谁都跟你似得,家里人宠着成天都可以乱跑……”
说到这儿,丁业也愣住。
别人家的闺女有人宠着,可以到处玩,他家的闺女怎么就不行?
这些天和大小姐一起出去四处闲逛,回来都笑嘻嘻的。
养娃这么多年,他以前哪儿见过闺女这么开心的?
很少。
都不太记得清了。
刹那间,一股浓浓的悔意涌上心头。
“或许……当初我就不该心软把她捡回来。要是被寻常人家捡去,她也就不会……”
丁业蹲在地上,捂着脑袋,烦躁地揪着头发。
他嘀嘀咕咕。
谢灵娇更不高兴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后悔了,觉得白丫给你造成了困扰?”
怎么可能!
丁业至今都记得,在捡到白丫前自己过的是什么日子。偷钱,喝酒,每天都喝得醉醺醺的。
起初他也没想过自己会养小孩。
他捡到白丫的时候她就只剩了一口气。那么小小的一只,奄奄一息哭不出声,睁开眼委屈巴巴的,那么小一根手指努力去抓他的手。
冰凉凉的。
仿佛下一刻就会断气。
丁业一下就清醒了,跌跌撞撞抱着孩子去了医馆。可兜里的银钱全买了酒,一时半会他也偷不到别的。
往日见着死人的记忆不断冲撞。
让他心痛到浑身瘫软。
原本他都放弃了。
可当他眼泪流到小孩脸上,她又睁开了眼,努力抬手好似想要给他擦眼泪。
他又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给她烤火,给她吃了一些米汤。
奇迹般的。
小孩活了下来。
开始对他笑,咿咿呀呀地朝他吐泡泡。
他本想把她送给别的人养,可她一离开自己就又哭又嚎。丁业没办法,只好先把她留下来养着。
一养就养了这么多年。
期间也不是没嫌过小孩烦。
“我不想死,可我也没那么想活。”丁业说,“但是三年前我生了场大病——其实我早发现我病了,但我没去治。想着就这么病死也好。”
“可是白丫她就那么小一点。”
才十来岁的小孩。
天不亮就出去乞讨,给人磕头,讨来钱给他看大夫、喝药。
“她脑袋都磕破了,还跟我说是不小心摔的。”
忆起旧事。
丁业心里难受。
他这人早就在家里人在眼前死绝的时候就烂了,只是有白丫在,他不想让她体会一次自己曾经的痛苦。
所以才好好活到了现在。
“你还小,你不明白。这个天下太让人痛苦……好的人没有好报,坏的人四处逍遥……”
丁业抱着头坐到地上。
满脸的痛苦。
谢灵娇这才确定他确实心里边碎掉了,觉得可怜。吸了吸鼻子,安慰起了对方:“你被人冤枉过啊?我看你身手挺好的,要不打回去?”
报了仇,心里面说不定就能舒服一点。
丁业:“怎么打回去?我打不回去。对方有权有势,普通人在他们眼里什么都不是,想杀就杀。”
“我的爹,我的娘,我家兄长……还有我才出生三天的小侄儿……”
太痛苦了。
亲人死在自己眼前的记忆,丁业难以承受。
他独自忍耐了二十来年。
也不知今日是怎么的。
他就是想要痛哭,想要流泪。
想要找个人倾诉。
反正往事已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丁业一朝上头,疯狂倾倒内心的苦痛:“我以前也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你去没去过京城?我家曾是京城最有钱的人家!”
“可是贵妃娘娘家看上了我家的产业,想要我们归顺。我爹不愿意,就被背上了天大的罪名。”
“都死了,我们全家都死了……”
只有他一个在外游学,听到风声仓皇逃窜。
他曾费尽力气,试图救出家人。
可是没用。
丁家一百五十三口,没留下一个活口。
丁家的血流在青石板上,染红了整条街。
“人死不能复生……”
谢灵娇咬着手指,那样的画面她光想着就害怕。更别提丁业当时还亲眼看着,那些人还是他曾经朝夕相处的亲人。
二十年前丁业也才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
说不定也就跟她家小启差不多大。
太惨了!
丁业真的太惨了!
此刻,谢灵娇愧疚极了,她觉得平时一直跟丁业呛声的自己真不是朵好菌子!
“对不起……呜呜……你这么可怜我还阴阳怪气地说你呜……呜呜呜呜……”
“呜呜……你不想上班就算了……让……嗝~让白丫去上班就是……我……我给她找工作,一定让她养得起你……呜……呜呜呜呜……”
见着丁业缩在地上,抱紧自己很痛苦的样子。
“你生病了哇?”
谢灵娇觉得这是自己补偿的机会。
就给丁业喝了一口自己随身携带的水,“喝……喝一……口……”
喝一口就能好。
谢灵娇话还没说完,被灌了一肚子水的丁业直接昏死过去。
别不是痛死了吧!
谢灵娇怂兮兮地伸手,探了丁业的鼻息。
呼——
还好,还有气。
谢灵娇一下瘫坐到地上,喃喃自语,“我错了,不该看不起螺蛳粉……螺蛳粉这么可怜……”
睡死过去的丁业听到了模模糊糊的声音。
熟悉中又带着陌生。
和以往一样,睡过去的他又梦到了过去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