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叔侄俩…是疯了吧?”
芈筠看向二人,神情尤是不解。
“各位,现在知道我为何要杀官劫富、叛逃出国了吧?”
卫尘风也盘手抱胸、冷嗤了声说道,“未国庙堂已尽是由这类人物把持,已不是我一人再怎样努力可以解决的了。”
“卫尘风,你别得意。”
安邴听罢则看向卫尘风、神情冷漠道,“当前的合作归当前,一码归一码,你犯的罪,朝廷还不曾赦免过,仍有待清算。”
区区一个不曾修行的凡人,能被几位朝中权贵都视作眼中钉,可见卫尘风曾经在国内犯罪之重。
实际上,令在场其余人所不知的是,在卫尘风轻描淡写的“杀官劫富”中,就有不少他们安氏的族人。
正因如此,安氏叔侄才会对他印象深刻。
“我无所谓,我做过的事…从不曾后悔。”
卫尘风平静道,“上一个通缉我的是渊国,现在已经没了。再上一个便是未国了,大庶长不妨等等看…咱们的故国几时灭亡吧。”
“呵,倒是挺敢说的。”
一旁的常辛真人也嗤笑了声后,便看向了此时辈分与职权皆最高、也有着最高话语权的申正则去,“如何,申大夫?这等可以一举击溃常丙的千载难逢之机,你该不至于拒绝吧?”
“当然不会。”
申正则点头应道,“可我等听十七姑娘说…未相常丙可是施展了一种叫做‘玉灵托身’的法术呀,你就算引得他来,也杀不了他吧?”
“这个我们也自有办法,无需申大夫挂心。”
常辛微笑道,“那…既然申大夫同意,贫道可就把舍侄留在此处了。各位接下来可就要做好对付我常丙师兄的准备了!”说罢拂袖转身,踏足剑上、凌空悬浮而起,接着轰的一声飞冲上天,转瞬便没了踪影。
地面上,寨门前的六人以及营中许多宣军将士,此时都仰起头来。
待低头下来时,众人的目光便又聚集到了薛十七与安邴二人身上去。
按叔侄俩的意思,接下来是又要与常丙正面过招了,可如今整部宣军大营中,其实也就只有这两人可以出手,并且还得兼顾另外几万人的安全,为避免被未军察觉还不能撤兵,更别提叔侄俩的话还不能全信、而范远又还在未军营中…
这个计划,真能成功吗?
……
在常辛离开,安邴主动上交了自身的所有兵器与法宝、进入宣军作为人质后,适才五人便将他捆缚、带到了一座营帐内静待。而出于对此事的顾虑,五人还是集召来一众墨家弟子与宣军将军、集合齐聚到了帅帐中,共同商讨。
军师芈筠站出来,负责向众人讲解了适才寨门前发生之事。
“诸位看来,这叔侄二人提议是真是假?”
申正则看向座下众人,发出了提问。
话音落毕,顿时激起帐中众人一片嘈杂的议论,但很快便平息了下来。不论是墨者还是宣军,多数人皆认为未国修士诡谲反复、心肠毒辣,即便放一个安邴进来也必是他们的生间、而非人质。在真与常丙交手时,叔侄俩必会反过来对付宣军以顺利将他们屠戮殆尽,不能轻易上当。
还有少数人则认为只要范道长还在未军军中,就不可轻举妄动,还是照原计划等待未军内部生变最好,至于此计不论真假都不应参与其中。
而芈、姜、薛、卫四位少年,则也有自己的看法。
芈筠担心着正突袭未国本土、正面与留守修仙军交手的兄长与其部宣军,而又相信兄长,认为他既然能交出竹片,就代表他们一定是真拿下了安侯城。既如此,安氏叔侄竹片传人的身份就也是真的,而这个计划,自然也就是被他们亟望取得常丙手上的剩余竹片、凑齐地图,找到灵石用以战争的欲望催生而出,更是假不了。
姜夷录从江国立场出发,认为既然正控制着他们江国的铉影阁都出兵援助了屈杉,此事便有十之八九的把握能成,值得一试。更是直言不讳,希望江国能在宣军灭未之战中取利,尽量也占取未国疆域。
薛十七则想到了一个在场众人皆不曾提到的新角度:倘若十月初八,范远刚被抓回未营、被常丙一通折磨拷问,而她在这边通过法术得知了那时二人交流的内容、得知了一条竹片被毁之事的当时,常丙就已经撒谎,竹片其实依然完整、只是范远无法辨认,是常丙企图诈过所有人放弃拼图,而想要自己单独集齐的一个私心。
此话一出,引得帐中众人皆惊,又陷入一阵深思。
而卫尘风与在千里之外未国的屈杉想到了一处去,提出了雍邑朝堂这几人各自都有的私心。安氏叔侄若真是竹片传人,必未被常丙所知。而常丙此前刚拿到竹片时就曾打算隐瞒,只是证人太多没来得及杀干净才瞒不住,如今倘若竹片真被毁,不论是否知晓安氏叔侄的传人身份,也必未打算告知他们。因此综上所述,不论是哪种情况,常辛只要去未营见了常丙,就必会发生冲突,而后为了破局、便会把矛头指向这边来。
听完四位少年各自的意见,申正则及帐中众人便皆已恍然大悟。于是一声令下,便各自出帐去做起了准备来…
……
与此同时,南边不远的寅城中。
适才安氏叔侄离开后,正当邘鲤要继续与殿上剩余的文武群臣们商讨接下来还有何对策时,他这一招把寅国最后的孤城卖出去并“公开表示投降”的行为、彻底惹怒了堂上的一众曾追随邘意过来的将军们。
将军们本来就对这个白捡了王位的小鬼并不服气,各自的意见也一样,皆以为邘意仍在的话、即便是剩一座孤城都仍有办法周旋应付。于是,愤怒的武将们纷纷开始当堂责问起他们的这个王上来。
而邘鲤这回却觉得自己是既无辜又冤枉,一反驳回去,便当堂和武将们争吵了起来…
此时,殿上此前因政变而从临蓟被迁来的文臣们瞧准了这个时机,不断出言起哄拱火,加深殿上的矛盾。
最终,事态的发展走向了一个无可把控的极端:
众将们在震怒中拔剑群起,先杀光了这群腌臜的临蓟文官们后,便一拥而上、把刚刚嗣位不到一个月的邘鲤堵在王座上,乱剑砍死!
早已没有了竹片札甲护身的邘鲤四肢异位、血染王座,命丧当场!其死状比起其父还更凄惨无比…
一场宫变,寅国自此名存实亡,寅城落入了最后这部寅军的掌控中。由一位当前守城军中的最高将领主持大权。
对于刚刚发出不久的告示,他们也再度仿写发出了第二道,表示立即撤回:
寅城宁愿死战、决不投降!
……
不久后,寅城东郊,未军大营中。
独率一支主力在外的常丙,半个月前就已收到了未国本土遇袭的消息,且这十几天来,各城接连沦陷的战报也如雨点般传来,按理是早该班师回援了。可他却只是下令给安氏叔侄去回援,自己仍屯兵在此,既不回师,也不继续进攻寅城,只是和宣军一起遥隔几里在静坐着。
宣军与寅军都在等他未军军中生变,而他本人则是在等的则是北方炎国与铉影阁的动作。在他看来,抓到了范远,尤其是让铉影阁知道杬柷剑已经易主,他们必定要有所表示。
只是这么久以来,除了得知炎国作檄发兵、三路大军进攻黎王室外,便没有任何相关消息传来。
那个传说中的铉影阁,更是不闻半点风声。
但即便如此,常丙也并未焦躁,在施展“月辉饮血之咒”让范远保持了半个月的虚弱濒死但又偏是不死的最为折磨的状态的同时,他也在整个未营布下了大阵,整日在帅帐中盘坐,居然就地汲取起了此地的天地灵力来,配合杬柷剑,像是打算要在此地进行长久如闭关般的修炼一般。
值此下午时分,便见有一人御剑从天而降,缓缓靠近了帅帐。
营中弟子没有拦阻,几乎个个皆认得这张面孔、这身道袍与这道气息。
然而,来者却不是刚与宣军达成合作的大司马常辛,而是之前已经回国了的玉娄城大长老、未国大司士,常甲真人!
……
哗——
常甲抬手掀开帐帘、踏步走入帐中,一眼便看见了主座处盘膝打坐着的常丙师弟,以及摆在他面前条案上的那把精美瑰丽、气息雄浑无穷的长剑。
“师兄,好久不见。”
常丙察觉到来者气息,便终止了打坐状态、睁开眼微笑道,“师兄不是没有争心,早已回国了吗?如今怎又回来了?”
“特地飞过来找你,当然是有事。”
常甲抬了抬眼示意道,“不过…你这把剑是哪来的?”
“我知道师兄要说什么事。”
常丙两手捧起杬柷剑、站起身来,绕出主座走向师兄去、把剑递给了他去说道,“师兄知道我半个月前独闯宣营,意外劫到了范远吧?这是范远的佩剑,名唤‘杬柷’,据他自己所说,是铉影阁交给他的,一个名为‘玄阙宗’的天上仙门的神器。他持此剑,居然能与我单挑匹敌!师兄看看,这剑果然法力浓郁、深不可测吧?”
“确实厉害。”
常甲接过杬柷剑后,捧在手中、上下摩挲打量了起来,同样感受到了其中源源不竭的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