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寅国灭亡

嗖——

只见日薄西山、余霞成绮的残阳之下,在高空中细小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月辉饮血刃”划出一条绯红色的长线,直刺向了叶团上的常甲而来。啪的一声,被常甲及时伸出右手抓住了。

然此时范、薛二人却疑惑的看见常甲的动作似乎并不像是将其收回,而是在吃力对抗着,使之不能刺进自己心口去…

“范远,十七,快动手!”

常甲边抵抗着边说道,“快用你们仙岛的神器毁去此刃!”

“好!”

要杀人范远尚且犹豫再三,但若只是破坏、摧毁一把小刀,尤其是让自己吃过亏的邪刃,那自然是义不容辞、刻不容缓:

叮!

长禾斧侧挥劈来,精准地不伤及常甲半分,便在接触到月辉饮血刃的瞬间发出一声鸣响,而后使之支离破碎,砰地一声炸裂了开来,如同常丙般同样化作了晶莹零华…

血债累累的玉娄城法宝“月辉饮血”,被长禾斧一击而摧!

“常丙的气息刚才在刀里!”

薛十七顿时惊呼道,“我感知得到,现在没了!这莫非是…”

“应该是了,他兵解了。”

常甲松开手来,手中只剩下了光秃秃且法力细微的一杆刀柄,不由神情凝重、心绪复杂的答说道,“常丙的确是我玉娄城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连这样从无适用之途的法术咒语…他也能在此危急时刻想起来,只可惜心性贪暴,杀孽太重,比那邘意更甚,唉…适才,他在在消亡的最后一刻兵解,元神出窍转移到了月辉饮血上保住了性命,成了这邪刃的剑灵。那时他若借此杀了我,便可以借我肉体夺舍重生,但…幸好有你们神器在此,违背天道者,天亦亡之。”

“意思是说…他死了?”

范远惊讶道,“这回是真的,终于死了吗?”

“是。”

常甲点头以应。

“那他的本体呢?”

薛十七又问。

“他疑心很重,没有把本体位置泄露给任何人,其实就连我也不知。”

常甲叹道,“不过我猜…也无非就是太极宫或玉娄城中吧。但是在哪也无所谓了,在他选择开始渡劫那一刻起,他的肉身便已死亡。接下来无人收殓,便是慢慢腐朽,最后成一具无人问津的白骨吧。这…也是他自作自受。”

话音落罢,三人皆看向了适才还如降神迹般乌云密布,如今却已残阳如血、灿霞遍天了的空中。

突如其来陷入的一阵宁静,使三人各皆神色沉重,若有所思。

说来戏谑,玉娄城百年难出的天才,未国乃至全天下几百年未见的一位终于达到门槛开始渡劫的修士,偏偏在将要开创一个新的奇迹时,惨遭打断,即便兵解亦不成,以致最终完全身死魂灭…

苦修数十年的功力与修为,顷刻间化为虚无。

他的失败…莫非真如其师兄所言,皆是注定吗?

似乎的确,毕竟若非在此布阵吞取了一千余名弟子的灵力,他便达不到渡劫的门槛。可若是不这么做,等待着他的又一样是身死,而这又得牵扯到他此前所做出过的一切…

究其源始与根本,一切都是起于贪婪。

对权之欲,对力之欲,对江山之欲,对长生之欲…

纵使已经平步青云路,亦仍未生出节制之心,抑止自己无尽的欲望。到头来,或许都正如范远、屈杉等人所言,他的道心早已被蒙蔽,从一开始便走错了路,或者说…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所谓的道心了吧。

……

“那…结束了吗,大长老?”

在空中安静了好一阵后,范远继续看向常甲问说,“我是说…这场战争。”

“这个…怕是没那么简单直接。”

常甲思索片刻、摇头又叹道,“常丙虽死,可常辛尚在,还有三百余名玉娄城弟子,他们虽没那么嗜杀、可争心也不比常丙低。再加上现在…还有支上千规模的未军仍进占着临蓟,屈杉的二十万大军也围着我雍邑,如不解决这些问题,这光是西部战场便仍解决不了。更何谈还有东边呢…”

“那大长老是如何想的?”

范远看着常甲严肃问道。

“别这样看着我,范远。”

常甲同样回敬以严眉厉目,“你或许仍未知,屈杉接下来可以兵不血刃的攻取雍邑,这是拜我所赐,我当然是希望和平,不想干戈再起、生灵涂炭的。但下边这群狂热的好战者,还得想办法解决。”

“既如此,我等暂不穷追了。”

范远抬手作揖道,“祸首已除,还请大长老尽快解决吧。”一旁的薛十七见状也一并作揖。

“理当如此。”

常甲也抬手作揖道罢,便被叶团托举着缓缓降落下了地面去…

而范远与薛十七则转头,往城北宣军大寨的方向飞去。

……

宣军寨中,因不曾修仙而不宜参战、故未随往的众人等的无比焦急,尤其在见到南边天色瞬变,还有人竟悬在空中连续经历雷击,更是看的心惊肉跳。直到这一刻,薛十七安好带着范远与杬柷剑归来,再听到未相常丙与大庶长安邴皆死,全军才终于仿佛是卸下了悬在心口的大石、爆发出一阵欢欣鼓舞。

随后,左司马申正则与军师芈筠便立即召集了包括范远、薛十七、姜夷录、卫尘风、一众墨家弟子及宣军诸将在内的众人,齐聚到了帅帐中。

由范远与薛十七负责,二人从头到尾向众人讲述了适才所发生一切的始末。

此时帐中众人的想法,皆与千里之外的罗沉一致,认为如今邘意、常丙皆死,不论东部如何,至少西部属于寅、宣、未三国间的战争该是可以结束了。就算此时剩下的三百弟子仍有与七万宣军一战之力,但相国与大庶长已死、王都又已被围,谅他们要打也是打不出什么阵势来了。

于是,经历一番讨论,众人便皆注视向了薛十七,请她当即写好了三封信,施展青鸾飞谕之术分飞南北,先要以最快速度将此地发生的变故通知到罗沉、修豫离与屈杉三处去。

接着,众人才对今后战况继续进行分析。

芈筠最先提出,宣军应趁今日未军大变后的疲软期,立即攻下寅城,如此,宣军便占据了寅、未两国都城,既能灭了寅国,亦掌握了能与未军谈判的条件。范远、卫尘风与申正则皆认同了她的看法。

姜夷录则是直至此刻仍在设想能为江国牟利之法,故只有抚颔长思,久未发言,不曾明确表示意见。

薛十七仍听不懂这其中许多复杂门道,只有点头附和。

而就在讨论结束、天色渐晚,众人出帐,打算立即整兵、趁今夜月黑强攻寅城时,却有士兵来报,大寨前门来了寅城的使者。

申正则召使者前来,寅使便给众人带来了一个对他们而言是大为惊喜的消息:

几个时辰前,寅城王宫发生宫变,一众朝堂文官连带着年仅十九岁的寅王邘鲤一道,被武将们残忍杀害!武将们掌权后本打算继续顽抗,却亲眼目睹了城外有人飞升渡劫的惊骇一幕,顿时是全都一致改了主意…

于是,黎天子定二年,十月廿二。

寅军打开城门,遣使向城北申正则部的宣军呈上文书与玺印,正式投降。

立国仅三个月的寅国,至此灭亡!

……

与此同时另一边,那残破不堪的未军大营中。

在抱着侄儿尸体缓缓御剑降落、回到了大阵已然停止的营中后,常辛又站在弟子堆中,眼睁睁看到了一千余名直至最后一刻仍保留着最是痛苦与挣扎之表情、但已成了干尸的弟子们,顿时心绪更为纠结复杂。

这当中,甚至还有不少是他的麾下弟子,是他曾亲自指点教导过的得意门生…

如今却一瞬间,大半都直接牺牲在了常丙的个人贪念下。

也正如大师兄所说,之所以会有今日这一幕,还是出于他的贪念,向所有人隐瞒了竹片被毁去一条之事。

如此之人,即便是让他顺利成了仙,只怕也的确是天下人的灾难。

身为人叔,没能保族侄;身为人师,没能保麾下弟子;身为族长,没能保宗族城池;身为司马,更没能为国开疆拓土、建功立业…

打仗打到这个份上,常辛终于心灰意冷。

缓缓放下侄儿的尸体,站起身来,五官间只剩下了一脸黯淡无光。

再抬起头时,也终于亲眼目睹到,常丙的渡劫被干扰导致失败,强大浑厚的气息瞬间彻底消散于天地间,了却无踪。

他的欲望,也算是至此终于抑止住了。

而外围的三百名幸存弟子们也在见到了掌门渡劫失败后,纷纷赶回到了营中来,开始自觉为师兄弟们收殓遗体,整理起这一地狼藉。

不久,大长老常甲也从空中下来了。

司马常辛此时的状态已无法再正常沟通,于是常甲很轻松的便说服了幸存的三百名弟子们,主持起了现场的收殓与整理工作。

整理一直持续着,直到天黑后的某一刻:

从师兄常丙留下的遗物中,常辛找到了那副被拆开的札甲,以及被取出来的十五条竹片与一条断裂的竹片。

再翻一翻侄儿身上,常辛取出了另外三十二条。

当他在一间新支起的营帐中开始尝试起拼图,本来只打算留个纪念时,却越拼越觉得不对劲…

起初还以为是竹片被毁,导致全图没有呈现。可当反复进行比较才发现,这条所谓断裂的竹片,居然与这些原片,其法力气息完全不是一个层次,根本不是同一批!

再翻找着师兄的遗物,还真让常辛很轻松找出了被他藏起来的,真正的最后一条竹片…

原来那晚他拷问范远时所拿出的,果真是提前仿制好的一条竹片,是企图用来诈所有人以放弃追索,好让他自己把图凑齐的一道诡计:

那夜前往宣营劫范远时,他压根就没有穿上那身札甲!

真正的最后一条竹片,仍然完好无损!

终于…这个时候,时隔五百年,墨家灵石“冥无火山石”的四十八条竹片到了他这一代,在他常辛手上,完整凑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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