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谋反准备

次日,十月廿二。

千里之外的北方,寅国东北,寅城王宫中。

比起七国王宫哪怕黎王室的天子王宫,这里的规格都显然小了许多。只因此地原先只是历代寅侯的幕府,只在最近三个月里才临时升为王宫。而当扩建工程还在进行中,那位初代寅王还未能坐上几天,就已横死在了墨家总院。

如今的二代寅王邘鲤,则是嗣位以来从未离开过被围困而封闭了的寅城,时刻惊慌无比的等待着战局发生变化:

十几天前,宣军与未军虽的确发生了冲突,但传闻居然只是不过百人伤亡而已的“小冲突”,顿时又令他更加焦急。

之后,寅军主力全军覆没、苏闰战死、未军进驻控制临蓟的消息又传到寅城,孤立无援与穷途末路更是令他心生绝望。年纪尚轻的他完全没有他父亲的那份能谋善断,只剩下了临近崩溃前的疯狂挣扎…

是日正午,大殿上。

大殿深处、长厅尽头的高座上,头戴九旒王冠、身披虎纹长袍,面貌青雉只如个书生样的寅王邘鲤是盘膝而坐。

并非朝会时节,殿上没来任何文武将官,除了他以及一些侍卫与宫女外便再无他人。

面前的条案上,凌乱堆满了许多竹简书帛。

来自寅国之外天下各地的军情他已无法再收到,留在案上的,大多是邘意从前阅读留下的兵家典籍。

此时的邘鲤是双掌盖脸、撑在案上,满面愁容,怎么研究也无法从这些典籍中找到任何的破局之法。父亲曾经的权威以及对他的崇敬,也使他没有把如今局面怪罪到父亲的选择上,只敢不断埋怨是自己能力不足…

片刻,只听殿外有两人小步赶上长阶,来到了大殿正厅门前,停下了脚步。这一来打破了殿上的寂静,引得邘鲤抬头看了过去。

两人各穿了一身花纹、图徽与配饰皆完全相同的玉白色道袍,背负道剑,挺直身板,向邘鲤抬手作揖:

“未国大司马常辛,见过寅王!”

“未国大庶长安邴,见过寅王!”

原来是未国的安氏叔侄,在短短一日内便御剑飞过千里,直接从空中无视了围城的封锁,降临了寅城!

“你们…”

邘鲤见到二人,眼神中是一副难以置信,缓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听到二人自报名号身份,殿上侍卫知道是未国的修仙高人,顿时是各个不敢吭声,变得一副比面对自家王上还要恭敬的态度微微俯身,放任他们抬脚跨过门槛、走进了大殿。

而邘鲤看见二人,则更加是情绪复杂,既不知该如何表达,更不知又能说些什么…

“二位…未国为何要背弃盟约,杀我父王与苏元帅,又出兵侵占临蓟?”

纠结许久后,便只能冒出了这句来。

待得话音落毕,叔侄俩也已走到了高座的下方,与他是咫尺之遥。

“寅王,何出此言?”

安邴盘手抱膝、故作不解状道,“杀你父王的是我们相国常丙,你苏元帅是战死沙场、死得其所,临蓟也只是未军自行攻下,与我们二人可无关。”

“二位…什么意思?”

邘鲤神情严肃道,“你们刚才不还自称也是未国朝臣吗?怎么未相所做之事,就能与二位无关了呢?我寅国目前已是存亡绝续…危在旦夕。这等关头,就请二位不要再说笑了。”

“那就不说笑了。”

常辛于是直入主题,“寅王,今日我二人来,正是替你解除这一危局的。”

“什么?”

邘鲤听罢,顿时疑虑万分。

常辛接着道:“请寅王先将殿上侍卫宫女尽数屏退,我二人便可以进上计策。”

……

过片刻后,一众侍卫与宫女便皆从殿内外各门退去,离开到了完全不会听到和见到殿上发生什么的地方。

殿上,只剩下了寅王邘鲤与这安氏叔侄三人。

“好了,已经走干净了。”

坐回了原处的邘鲤也长叹一声说道,“二位有什么话,现在可以…”

嗖——

谁知话音未落,便听一声锐响,那常辛真人背上剑鞘里的道剑便自行飞出,不到一眨眼的瞬间便接近到了邘鲤的脖颈处!

横置而悬浮着,一副随时能割破他喉口的态势。

邘鲤本人见状,登时是瞠目结舌,紧张得呼吸都完全停止,豆大的冷汗在额间渗出,只敢无比安静的咽津凝滞。

“不必紧张,寅王。”

安邴微笑着说道,“这只是为了让你摆正位置,开诚布公,与我等平静且直白的说实话的一道必要动作之一,我们不杀你就像相国不杀你一样,你的命会保住的。”

邘鲤愣了一会,才缓缓的点头应下。

“先来直说正事吧。”

一旁的常辛于是说道,“我们相国此前的确来过你这,取走了你父亲常年命你随身穿戴的那副护身软札,对吧?”

“…对,对。”

邘鲤紧张的点头应道,“我知道你们在说什么,那副札甲…是前几年才重做的,因为我的个头一直在长。但从我小时候起,他也有过小几号的给我穿,一样都会把那些竹片做进去的。”

“他那晚拿到时,是什么表现?具体都说了和做了些什么呢?”

常辛又问道。

“他是…趁我喝醉时突然出现,帮我解酒,然后…开始逼问我的。”

面对着逼到喉口的剑、邘鲤只有如数交代出来,“本来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他把我掐住抬起来,然后不知怎么的,我就…不听使唤的说出来了在这副札甲上。接着在他的命令下,我又只能脱下来交给他…最后他拿到后,就很兴奋,就曾表示说未国不会进攻寅国,也不取我性命,就…飞走了。”

“行,明白了。”

常辛点头应道,“所以照这么说…是相国他自作主张、背弃了盟约的,这个…可不能不当回事,就这么算了啊。”

“那…要怎么算呢,叔父?”

安邴看向常辛问道。

“寅王,正如我所言,此事我们来替你解决。”

常辛则继续看着邘鲤道,“我们去找相国,把竹片给你要回来。但作为交换的条件和代价…就需要你的身份和权力,先做几件事了。”

“…我早知你们会如此,直说就行了,何必还要摆把剑呢?”

邘鲤如此回应,眼中似有是一股悲痛与不甘交织的复杂神色。

“寅王还挺识趣的。”

安邴微笑道,“那我们可说了,你马上就知道为什么还要‘摆把剑’了。首先,请你以寅王之名,一如先前你嗣位时曾向天下放出的公告一样,再次昭告天下:如今围在寅城外的宣军与未军,只要哪方能先将对方剿灭干净,寅国就愿意投降!”

“什么?!”

邘鲤一听便果然震怒起来,“你们这也叫解决吗?这不是把我寅国给解决了吗!”

然下一刻,那横在脖颈边的剑往前稍稍压了一寸,这便让他瞬间冷静了下来。

“现在知道了吧?”

安邴继续道,“其实这回你放出的公告与上回也是一个用处呀,就是勾引几路大军进你寅国来,让他们互相撕咬,你最后坐收渔利,你不就是这么想的吗?如此平白赤裸的计策,几路大军早就看出来了。所以到现在都是围而不攻,坐等你自己投降。你还以为得计了吗?”

“想法是个好想法,但是你高估了你寅国的实力呀。这几路大军进来了,还有你寅军什么事吗?你看看现在,你不就只剩下这一座孤城了吗?”

“但我们相国常丙可是早就有意进攻了,只是碍于没有正当的理由吞并,将来会给天下落下话柄。像他这样和你父亲一个路数的人,忍这么久可是很难受的。你这个消息一放,他一定将会是再也忍不住,再次去找宣军麻烦的。”

“可如今的宣军有高人助阵,他两千未军全上也不是对手。而这个时候,他就必须得找我们二人帮忙了。届时,我二人便会拒绝他的命令,并提出要那十六条竹片作为条件,否则不会出兵。而他为了能尽快吞并寅国,就一定会答应,把竹片交出来。”

“而等他交出竹片了,我们便假意回到临蓟去调兵北上,实则是远离他,轮到让他孤立无援,坐待宣国援军一到,他便自取灭亡。”

“这…”

听着未国大庶长的言论半懂不懂的邘鲤,边思考着他的话边答道,“我没太听懂,你们这意思…是要反叛他吗?”

“嘘…寅王,别说这么直白。”

安邴故作噤声动作后微笑说道,“你我既是盟友,那便是一路人。这种事不过是和你父亲一样的‘政变’,怎么能叫反叛呢?”

“呃…”

邘鲤满脸困惑,“可是…这也不算解决啊,我这公告一旦放出,就算你们把常丙取代了,你们不一样仍控制着临蓟、然后有理由来逼我投降吗?而且,到时宣军也是兵临城下,我又能做些什么?”

“这就需要你相信我们了。”

安邴继续解释道,“我们既然打算要让常丙下台,自然与他不会是一路人。他做梦都想着争霸天下、吞并六国,他野心可不小于炎国!而我们只想要未国安宁,对你寅国疆土不感兴趣,我们才是你真正的盟友。”

“当然,如果你不信,坚决不肯照我们所说、发出这封公告的话…”

常辛在旁补充道,“贫道这把剑,就要发挥它的作用,而你也就要明白它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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