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何人在此藏头露尾,不敢以真容示人。”
白色的纱飘落在地,锥帽里的“男人”无所遁形。
吸气声清晰可见,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她。
只见那人并不是男子而是一位姑娘,不着粉黛,倾城之姿,此时眉间若蹙,面带薄怒地看向扯下她锥帽的男子。
可惜她面庞柔和,即便是盛怒也带不了几分攻击力,反倒将那男子看得浑身酥软,眼睛发直。
男子口干舌燥,嗫嚅着想要道歉,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在外人看来与痴傻无异。
那姑娘见状,痛斥道:“尔等自持为君子,却如此欺凌我一个孤弱女子。”
她的声音也变了,从雌雄莫辨的中性语调变得轻柔娇怯,又楚楚可怜。
在众人还在沉溺其变故无法自拔之时,那姑娘拾起地上的椎帽,快步离去。
秦书璋反应迅速,“蹭”地一下站了起来,追了出去。
他三步两步追了上去,扬声道:“姑娘请留步。”
那女子身形一顿,缓慢地转过身来,秦书璋隐约看见她一只手从椎帽中落下,随后用带着鼻音的声音问:“这位公子可是唤我。”
他是哭了吗?秦书璋默默地想,偷偷瞥了一眼她的衣袖,看见上面有一方颜色比较深,明显是泪渍的残留。
透过白色的轻纱,只能看见那姑娘唇瓣的一抹红,引得人喉头发紧。
他的心好像受到了重重一击,从来没有哪个女子能让他有如此感受。
秦书璋朝她鞠了一躬,轻声道:“适才是他们唐突了姑娘,我在此给姑娘道歉,不知在下可否请姑娘喝杯茶,表达歉意。”
那姑娘轻哼一声:“你这人好有意思,又不是你欺负了我,为何要赔礼道歉。”
“诚如姑娘所言,在下没有欺负姑娘,那姑娘可否赏光一叙。”
那姑娘犹豫了半晌,最后缓慢地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两人坐在了另一间家茶楼的包厢里,空气里氤氲这绿茶的清香。
秦书璋柔声说:“这位姑娘此地没有外人,姑娘要不要取下锥笠透透气。”
对方犹豫了半晌,大约实在闷得厉害,便取下了锥笠。
一张清纯绝色的脸映入眼帘,秦书璋心头滚过一股暖流,直直地看向对方。
他的视线过于炽烈,那姑娘不悦道:“你何故这样看着我?我看我还是离开好了。”
说着作势重新系上椎帽,起身欲走。
秦书璋立刻柔声安抚,又生怕唐突了佳人。
那姑娘见他笨拙的模样,不由得笑出了声。
重新回到座位,交谈起来。
短短一壶茶的时间,让秦书璋惊叹于这世间竟然真的有一位姑娘与自己是如此地契合,他能懂的他心里所有的一切,好像上天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
整个交谈过程中,一种玄之又玄的奇妙感受蔓延全身,仿佛灵魂到达了高·潮。
十一月初,下了一场大雨,到了夜里温度就降了下来。
沈冷金腹部有微微的坠痛感,皱着眉头缩在秦书槐的怀里取暖,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各有心事。
沈冷金心情很糟糕,仔细算着日子,越数心里越焦虑。
只剩不到一年了,若是再不想办法,秦书槐最多就只剩下一年可活了。
她有些沉不住气,主动开口问:“六皇子殿下可是有心帝位。”
这是两人第一次谈论朝堂之事,秦书槐虽然诧异,还是照实回答:“殿下也是被逼无奈,不去争那就是死路一条,当今太子不会放过他的。”
沈冷金想了想确实如此,当今太子睚眦必报,若是继承大统,估计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斩除六皇子这个亲弟弟。
只是她还是想试一试。
“如果我是说如果,六皇子注定会失败,那你如何去选择?”
“殿下与我有救命之恩,无论成与不成,我都不会放弃殿下。”
沈冷金了然,放弃了劝说他不要追随六皇子,只是心里陡然升起一股火气,这人既然要自寻死路,那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更别说她一个普通的后宅妇人。
翻来覆去地想了想又觉得不甘心,好歹夫妻一场,总不能看着他自取灭亡,总归要想想办法努力努力,最后即便不成,也可以说是尽力了。
于是她闭着眼睛努力回想前世这段时间有什么大事发生,结果还真让她想起了一桩事情,似乎就是这段时间发生的。
“最近京都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秦书槐把玩沈冷金头发的动作一顿,随后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轻声说:“没有什么事,不用担心。”
沈冷金倏忽擡起头看他,满脸怒容,瞪着这个不知死活的人道:“你敢瞒着我!”
秦书槐一愣,不知她为何突然生气,还没来得及说话。
沈冷金接着说:“我都已经听说了,最近是不是有好几个女子自杀,她们是当初从土匪窝里逃出来的幸存者,结果现在却在控诉六皇子殿下多此一举。”
秦书槐诧异于她的消息灵通程度,这件事被圣上压下来了,暂时还没外传,他急切地问:“你是如何得知的?”
沈冷金道:“这个你不用管,你只告诉我,是不是有这一回事?”
秦书槐点头。
沈冷金接着说:“那陛下可曾着人去查清楚这件事?”
秦书槐摇头:“陛下认为这都是一群无耻刁妇,并不曾放在心上。”
沈冷金皱起眉头:“明明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怎么如此草率。”
沈冷金抓住秦书槐的衣襟,正色道:“这件事情不能搪塞过去,容易留有后患,最后告诉殿下,着人去查清楚这件事。”
原本是在说正经事,沈冷金情绪有些激动了,直接就将秦书槐的衣服扯开了。
暧昧的气息,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秦书槐目光幽暗,似乎要扑上来。
沈冷金急忙用手抵住:“不行,我来癸水了。”
秦书槐:“……我知道,我就亲一亲。”
说着倾身俯下,沈冷金干脆由着他去了。
后面还是有点不放心,推了推秦书槐脑袋叮嘱道:“我跟你说的,你可记住了。”
秦书槐含混地应了几声,似乎为了表达不满,在她的身上轻轻地咬了几口。
惹得沈冷金倒吸一口气,扯着他的耳朵,骂他是狗。
秦书槐的效率很快,不过两天的时间,为了维护六皇子的名声,魏帝安排了两人私下调查此事,一个是现任执金吾使秦书槐,魏帝知道当初秦书槐深入匪窝,才能一举歼灭湖平山的土匪,所以才把此事交托给他。还有一个也是熟人,是如今御前伴驾的尚书郎中凌玉成,凌玉成自今年才入尚书台,是魏帝如今的心腹臣子,交给他来办,很显然是偏心六皇子。
作为当初的受害人之一,沈冷金提出要与秦书槐同行,秦书槐没有拒绝的权利,心甘情愿带着她一起去调查。
秦书槐与凌玉成约好了会见的时间和地点,等会和是,发现对方身边都跟着以为女子,不由得生出几分心心相惜的同情。
连解释都不必了,互相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站在凌玉成身边的凌玉绫看见沈冷金非常兴奋,上前一步挽着沈冷金的胳膊道:“沈姐姐太好了,我们又见面了。”
沈冷金也笑着点点头。
好在大家认识,也就不用做自我介绍了。
由于是秘密调查,四人乔装打扮一番,也不用伪装身份,直接换套衣服,直奔目的地即可。
秦书槐和凌玉成并排走早在前面,凌玉绫和沈冷金在后,凌玉绫偷偷地说:“难怪沈姐姐不愿意嫁给我哥哥,原来是早就嫁了这样好的夫君,要是我,我也看不上我哥。”
凌玉绫自以为自己的声音足够小,实际上走在前面的两个男人听得清清楚楚。
凌玉成对自己妹妹这番言论哭笑不得,偏过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男人,咋一看好像没什么表情,仔细看看怎么觉得人家好像很是得意。
凌玉成觉得自己大约是看错了,暗暗叮嘱自己不要小人之心。
去的第一个自戕的女子的家距离京都不算很远,但毕竟在郊区,骑快马大约只需要半天功夫。
四个人除了凌玉绫都很擅长骑马,凌玉绫这个半吊子便也坚决要求骑马,不肯拖后腿。
导致赶到目的地的时候,快晚上了,而凌玉绫的一双腿好像也不是自己的了,她看着毫发无损的沈冷金愈发羡慕起来。
她一边“唉哟”一边道:“等会我们住哪?”
凌玉成道:“这里地处荒僻,只有村民家中可以投宿,等会我们谎称外出游玩迷路,给点钱让村民收留。”
秦书槐点头:“既然如此我们分头行动,我与我夫人于受害者家中投宿,你们兄妹则在附近邻居家借宿,一起打听线索。”
眼看一切要达成共识,凌玉绫立刻出言反驳:“不行,我要跟沈姐姐睡,你们两一起。”
秦书槐黑着脸:“……”
凌玉成:“……妹妹不要胡闹。”
凌玉绫理直气壮:“我没有胡闹,我现在受伤了,晚上还要上药,总需要人帮我处理吧。”
说着脸都红起来了,有些不大好意思。
凌玉成觉得妹妹说得有道理,于是看向秦书槐恳切道:“那就委屈秦兄今晚与我同居一室了。”
秦书槐不理他,颇为委屈地看向沈冷金,沈冷金装作没看见。
“那便这样安排吧。”
廷尉署的资料有限,只知道自杀的那位女子姓曹,住在这个五陂村,至于更多的便没有了,需要她们自行查探。
这村子不大,粗略看一下大概只有不到一百户,四周都是山坳,倒像是凭空长出的荒村。
此地距离湖平山少说也有二十里,也不知那王氏怎么会落入湖平山的匪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