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郑杨远去, 到球场上加入那群男生的战局，方知墨才回过神来。
他搂着奶茶，慢吞吞又吸了一口压了压惊。
但想了又想，好奇心还是战胜其他, 没有忍住, 矜持地探头, 朝球场上张望。
魏明轩。
感觉好像已经有一阵子没听见这个名字了。
虽然他跟楚洵早已经将话说开，知道先前的事都是误会, 可当再次听见这三个字，并真正见到本人, 说心情没有丝毫微妙波动, 那肯定是假的。
毕竟这是自己认错了那么久的“网恋对象”, 有那么一段时间里，方知墨正因为以为“X”背后是他，才经历了那样久的纠结。
方知墨想到自己先前还跑到论坛里去搜他名字, 搜出来的结果乱七八糟，还莫名其妙emo了好一会儿……
可现在想想，一切都是自己的误解，是自己弄出来的乌龙, 而魏明轩作为一个从头到尾跟这件事毫无关系的路人, 很可能压根就不认识自己，私生活却被自己拿来在心里悄悄吐槽过好多次, 好像也有点无辜在身上的。
自己当时内心戏也太多了！
还好, 认错人这件事，就只有自己跟楚洵两个人知道。
……不至于让尴尬扩散。
而且说起来也很神奇。
在搞错的时候, 自己还曾经想过来线下偷偷看他一眼, 但始终没有找到, 如今，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人却又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方知墨心里有一点鬼，就怕别人也发现，于是奶茶也不敢再喝，很做贼心虚地将口罩捞过来重新戴上，这才悄摸摸地打量起场上，盯着那人看了一小会儿。
孟宥当时在地铁上也没有打趣错，方知墨的确有看魏明轩好几眼。
虽然他真的没有那么花痴，不至于到多看了一个人几眼，就“喜欢”的地步，如今，当初的那一点点外貌带来的关注也早已消散，可客观地来讲，能让方知墨在人群里一眼看见他，魏明轩无疑也是帅的。
他外套脱了扔在一边，露出的手臂是有着长期运动锻炼痕迹的紧实，比起其他体育生来说肤色略白。
他似乎是真的挺爱玩闹的那种类型，假动作抢了一个个头较矮的学弟的球，然后迅速上篮一个暴扣，完了还一只胳膊吊在篮筐上，另只手给那人比个中指，嚣张又欠扁。
落回地上，立刻就被不甘心的矮个子男生过来捶了下，魏明轩被捶得倒退了几步，稳住步子，却也并没有恼，一下就笑了，拽起衣摆擦脸颊上的汗，眼睛盯着对方说了句什么，周围人便都开始大笑。
他整个人看起来的确有种混不吝的痞气，和楚洵是彻彻底底的两种类型。
和当时方知墨在地铁上的印象也对上了。
……所以自己究竟是怎么搞错的。
这两人从气质上就半点关系也没有，所以，如果不是因为有“网络”这层不确定因素而带来的混乱感，自己完全不可能认错那么长时间……说不定更早一点，就让楚洵追他了。
方知墨藏在口罩里，盯着对方看得有些久。
久到脑子里思绪有点飘远。
久到自己身后站了个人都没发现。
楚洵在他身后站着，两手轻轻撑在他座椅靠背上，看看方知墨看起来似乎很专注的脸，又抬起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球场内。
几秒钟后，又低头看方知墨。
方知墨却依然望着那边，丝毫没注意到楚洵存在。
楚洵盯着他侧脸看了一会儿，忽然躬下身，将头凑到他肩侧，然后问——
“数清楚了吗？”
方知墨正神游外太空，头脑已经风暴到假如当时在地铁上的是楚洵自己敢不敢上去要微信，肯定是不敢的吧，说不定还会在孟宥社牛发作要冲上去要微信前将他死死拉住——
就被耳朵旁边突然靠近的温热气息吓了一跳。
他惊得浑身都轻轻抖了一下，转过脸去，看见楚洵的脸，这才又一点点的放松下来，茫然地反问：“数什么啊？”
楚洵看了他几秒，撑在他肩膀两边的精实双臂缓缓收紧，看起来就像是个试图将他圈在怀里的姿势，低声道：“你刚刚盯着魏明轩，不是在看他腹肌？”
方知墨整个人都傻住：“……”
“所以看清楚了吗，谁的比较好看。”楚洵问。
……方知墨突然无比庆幸自己刚刚没喝太多奶茶，不然此刻一定会被呛死。
不是。
自己没事数魏明轩的腹肌干什么啊？？
自己刚刚明明就只是在发呆啊！
他脸一下飞红，身体瞬间就坐直了，扭头看他：“我、我看他那个做什么啊？？”
“嗯。”楚洵仍是在他身后圈住他，低眼看他，嗓音淡淡，“我以为你喜欢看这种。”
方知墨一下就哑住：“……”
这句话说得让他丝毫无法反驳。
因为自己的确就是“喜欢看这种”，不然，也不会因为楚洵拿照片引诱他，他就真的那么快就上钩。
“而且之前不是还把我当成他？”楚洵说，“我想，可能是有哪里差不多，才会让你认错。”
方知墨：“…………”
这话里的酸味就明显得有点太离谱了！
方知墨跟楚洵对视。眼前男生表情不多，狭长眼睛黑魆魆的，薄唇微抿成线，是他一贯没有笑容时的冷冽，却又跟只是不高兴时的神情有些微妙的不同。
方知墨已经知道他的心思，他的喜欢也没有藏过，也当然立刻就明白，他此刻的情绪名为吃醋。
一时之间，方知墨实在有些手足无措。
他连真正恋爱的经验都没有，被人追时只懂如何被讨好，和如何逃避他人的示好。
如今主动送上门来给楚洵“追”，很多行为，就已经算是依样画葫芦的拙劣学习，觉得来看他的时候应该带奶茶，也觉得应该主动发一发晚安。
可学□□有限度，至少于他，仍旧不懂如何面对追求者的吃醋。
方知墨眼神迷茫而无措，看起来无辜极了，脸颊微红更是有点像一种被戳中了的心虚，楚洵跟他对视几秒，别开眼去，眉心攒了攒，片刻，目光又重新落回到他脸上：“怎么不说话？”
楚洵个子高，从上自下地圈着他，以两人的姿势和身高差距，方知墨只能仰脸看着他，嘴唇张张合合，结结巴巴，小声道，“我，其实，也没有那么——”
话没说完，方知墨便缓缓睁大眼，剩余的字眼全部吞回了喉咙里——
因为楚洵忽然俯身下来，转头，伸手掐住他下巴，将他的脸转了过来，几乎是以一个强迫性的姿势，让他将脸埋在自己怀里。
另只手还扣在他头顶，让他无法转头。
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侧身依偎的姿势。
方知墨咽了咽喉咙，不明所以地刚动一下，就听头顶人又道——
“别抬头，别转过脸。”
楚洵目光越过方知墨肩膀，投向球场，与场上的人有个短暂的对视，旋即收回，垂下眼，看了一眼被自己抱在怀里的人，凑近他耳边，嗓音微哑，“不许再看。”
方知墨表情惊慌极了，眼睫毛微微颤了一下，就很乖觉地真的没再动，只是张了张嘴，小声的问：“怎么了啊？”
楚洵没说话，只是忽然就想到刚刚球场门口接他时的场景。
好看的人大致分两类，一种是好看而自知，一种是好看而不自知。而方知墨很可能就是那种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看的人。
他安静地站在那里，露出来的每一寸皮肤都白净漂亮，明明很社恐，可零星几个人去跟他搭讪，他也就真的没有想出拒绝的话，努力笑着也要回答。
楚洵看见他的第一秒，就在后悔，怎么没再选一个人更少的一天。
越了解他，就知道他到底有多心软，多好骗。
楚洵自己就不是用什么很正经的手段弄到的追他的机会，至今又还没能真的登堂入室，所以，说他小肚鸡肠也好，说他草木皆兵也罢，总之不想留出任何空隙给其他可能的人。
楚洵低头看他，看见他说话时微张的嘴唇。
他刚喝了奶茶，嘴唇上水润润带点儿水光，轻微的吐息都是奶茶香味，因为慌乱，一双杏眼都圆睁成猫眼，看起来……让人更想要欺负。
楚洵盯着他，目光滑到他唇间，去寻鼻腔间嗅到的那股子香气的源头，喉头忍不住滚了一下。
慢慢追，可以，多久都无所谓。
只是能不能先给一点奖励？
方知墨什么都不懂，所以他想自己拿。
他喉头攒动，半晌，再没忍住，欺身过去。
方知墨瞳孔放大，随即，被嘴角传来的的湿润温热惊得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是楚洵在他唇边落下了一个吻。
从座椅背后圈着他，一只手掌着他后脑，无法逃开的动作，足够强势的姿势，却偏偏又是个十足蜻蜓点水的亲吻。
他吻得太突然，甚至没有给心脏留出一个加速的区间，几乎是瞬间，方知墨的心跳就飚至阈值范围外。
一吻辄止。
掌在他后脑的大手却仍没有放开，两人前额仍旧相抵，方知墨人已经傻了。
好半天，他的眼睫毛才重新学会眨动，眼神聚焦到眼前人的脸上，张了张嘴，“你，你，怎么……”
刚刚作完乱的人还有闲心拨了拨他乱掉的发丝，语调含混低沉，像还在回味，滚热鼻息喷在他耳廓边、脸颊上，眼皮掀起，“嗯，我怎么？”
方知墨睁着眼睛，结结巴巴“你”了好多下，跟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下意识就要转头，去看有没有人发现他们在偷偷亲嘴。
他几乎是整个人都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只是头还没扭过去，就又被掐着下巴将脸转过来了。
跟着，脸被松开，两只大手忽然从后穿过他肋下，将他直接腾空从座椅上抱了起来。
方知墨被吓得呆了，一为两人悬殊的体力差距，二为楚洵竟然还在有旁人在的时候就做出这种动作，他两条腿蹬了下，可没能做出任何挣扎的动作，就跟被抱小孩子似的一把从座椅上抱走。
包包跟奶茶乱七八糟地落在原地，没人去管，也没人再去注意场上人的目光。
一直到两人远去，魏明轩才扔开擦汗的毛巾，收回眼神。
但心里那点儿怪异之感久久没有散去。
刚刚隔得太远，脸其实看不清，更不要说那个人几乎被高大的男生整个藏在怀里。
不过魏明轩清楚地认出了楚洵身上的16号球衣，以及那两人的亲密。
他皱着眉回忆着楚洵方才投过来的那一眼，和他怀里那个人。
应该的确是个男生没错。
什么玩意。
真谈了？
魏明轩突然想起前几天约球群里有人聊起的八卦，说是有人在小观园里看见孟宥和外院那男的吵架，吵完了直接往楚洵那间去了。
再加上上回在ktv，自己也的确见过这两人坐一块儿。
可刚刚被楚洵抱在怀里的那人……
那人皮肤很白，身材纤细，被楚洵抱在怀里，姿势仿若野兽护食。
魏明轩就是看了模模糊糊的一眼，就有点挪不开眼睛。
应该是错觉。
隔得这么远能几把看出啥。
那就是……真是和那个孟宥？
啧，楚洵什么眼光。
那点儿怪异之感一晃而去，有人将球传给魏明轩，他一跃而起接住，一个三步上篮，将球砸进筐里。
他落回地上，拎起衣服擦了下汗，脸上重新又有了笑，两指并拢，朝郑杨勾了勾，“杨子，你来来来，哥哥教你练练你那个扣篮。”
不管怎么说，方知墨那么高冷的一个男生，连他都看不上，应该也不大可能看得上楚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