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轩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
本就正在微信上说话, 那头很快接通：“喂？”
“你那还有位置么？”他问。
火锅店声音大得很嘈杂，周彬努力辨认了下才意识到对面在说啥，愣了下：“……你现在要来啊？你要来那刚刚干嘛瞎几把挂电话?”
说着, 周彬还看了一圈儿桌上, 道：“你要早半个小时还好说，但你这会儿过来, 怕是赶不上趟了呀, 我们也就随便吃吃, 不喝酒。”
魏明轩：“……”
他掏出烟盒, 叼了只在嘴上，本来想掏出火机点上, 最后还是没动，只是干咬着支烟，盯着宿舍那面墙上略有些脱落的墙皮出神。
那头周彬见他没说话了, 估计也赶着继续吃, 说了句：“那没事我挂啦——”
“周彬。”魏明轩突然开口叫他。
突然被连名带姓叫大名，周彬都愣了一下, “啊？怎么。”
“你现在还喜欢程月吗？”
周彬：“……”
傻了两秒钟, 周彬：“我草！？你什么意思？”
这人是周彬高中时候的女神，周彬当时跟舔狗似的追人追了差不多高三一整年，什么傻逼事都做出来过, 在他们那一圈儿兄弟里人尽皆知。
按理说周彬条件也不差, 人高马大, 浓眉大眼，家里也有钱, 但谁让人家女神更是长得万里挑一的白富美, 所以愣是没有看上他。
当时魏明轩众星捧月, 从来没追过人，都是人家倒贴他，所以对周彬的行为很是不齿，没少笑他。
现在旧事重提，周彬觉得他很有嘲讽的嫌疑，忍了半晌，刚要骂，但见火锅桌上一圈儿人全都闻着瓜味好奇地看过来了，还是又忍了下去，摆了摆手说了句你们先吃，握着手机匆匆出去了。
他找了个安静地地方，左右看了一圈，继续将手机贴到耳边，火大道：“你丫的有病吧，那事都多久了，我都不记得了你还提，故意看我笑话呢是吧。”
继而咬牙切齿，“而且这么多年我不就倒贴过这么一个还失败了，至于记那么久吗。”
魏明轩：“我听说程月回国了，现在是单身。”
周彬一下子哑了火：“……”
“上回聚餐听人说的，人现在分手了，以后也不出国了。”
周彬：“……你什么意思？”
“你不想再追一回？”
周彬在那头哑然了半晌，才摸了摸脑袋，讪讪道：“……算了吧，都被拒绝过一回了，不至于，再说了哥们现在也不是没有人要啊，犯不着再去贴——”
“被拒绝过一回就怂了？”
“……话他妈的不是这么说的。”周彬大声辩解了一句，半晌声音又小了下来，“就，我当时跟在她屁股后面跑的事儿你们都知道，都折腾了那么长时间了，她要是对我有一丁点感觉，那我们早就在一起了，异地不异地的也不是事儿对吧，哥们几个谁差几张机票钱啊，最主要是……人家就根本没看上我这个人啊！”
“就她当年暧昧的那个姓陈的，对吧，就是一小白脸，跟我压根就不是一个类型，说明人家就不好我这一口……我何必再去自取其辱呢？再被拒绝一回？”
周彬也被勾起了往事的回忆，叨叨说了一大堆。结果单口相声说了半天了，却许久没再听到电话那头有声音。
他拿开手机放到眼前看了一眼，见没挂，才又觉得魏明轩今晚怪怪的，迷惑道：“不是你突然说这个干嘛？我高中追人家的时候也没见你多热心啊，还天天冷嘲热讽的说我是舔狗，现在这么积极关心我要不要再去追？我怎么感觉你没憋着什么好心呢？”
那头沉默半晌，甩了两个字：“怂比。”
周彬：“？？？”
他一脸地铁老人问号，把手机举到眼睛前面看了一眼，刚要骂回去，结果发现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周彬：“……操？”
他觉得自己是脑子有包，才放着绝赞脑花不吃，出来跟魏明轩打电话还被一顿喷。
实在不爽，有点想打电话再骂回去一顿，那头直接给他按了。
他在那一脸气闷地按了半天手机，站起身来时，恰好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往这边走过来。
那脸，那身形，那身段儿，那气质……用他们那个约球群里几个没什么脑子的人的话来说，就是“怎么有长成他这样的男的，假的吧”。
也算是校友，虽然不咋熟，但当面碰上了，又刚刚蛐蛐过对方，周彬就还是点头哈腰地跟对方打了个招呼，像一只嬉皮笑脸的大狗：“嗨嗨嗨，你好。”
对方步子顿住，迷惑地看了他一眼，表情明显就是不认识，但还是小声而茫然地“嗨？”了一句。
那个声音可真好听啊，虽然是直男，但周彬忽然就觉得，约球群里有几个傻逼一直喊着想要“高清原声大碟”也不是没有道理。
周彬忽然想起刚刚看到他跟楚洵坐在一起吃火锅，又有点好奇地问：“你是方知墨吧？我体院周彬！刚就看见你了，你们也来吃火锅啊？早点说大家一起可以拼个桌嘛，人多热闹。”
“你好。”方知墨腼腆地冲他笑了笑，“我们也是临时决定过来的，嗯，拼桌……下次吧。”
说着就挪了挪步子，要进洗手间。
周彬半点眼色看不懂，方知墨往右挪，他也就往右去了一步，继续挡在人面前：“行啊，那加个微信呗！方便下次约着吃饭。”
说着就掏出手机按开微信页面。
方知墨又往左边挪了一步，这人就跟着往左挪了一步。
方知墨：“……”
他没有办法，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听他刚刚说是体院的，怕他可能是楚洵的朋友，还是掏出手机，扫了对方一下。
“叮”的一声，好友加上。
周彬输备注，嘴上习惯性地没把门，张嘴就调侃：“不过你居然能跟我们洵哥玩儿到一起？这我们平时约都难得约他出来的，还是你厉害啊。”
周彬正低着头，所以也没看见他话一出口，面前人就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哦……也、也还好，没有很厉害。”
这话说的周彬有点想笑，他输完备注，刚还想说什么，但还没张口，肩膀就被拍了下。
周彬心想方知墨力气还挺大的呢，下意识地抬头，就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近在咫尺的楚洵。
身高腿长，在体育生里也绝对算得上优越的身材，加上没什么表情、看谁都像没把他放在眼里的一张帅脸。用魏明轩的话来说就是“只会装”。
但又跟平时有些微妙的不同。
周彬挑了挑眉，跟他打了一声招呼，“楚哥。”
他俩其实也没有什么过节，但周彬跟魏明轩是长到大的发小，魏明轩不爱跟楚洵玩儿，那周彬当然是无条件拥护他，有小局的时候一般也就不叫楚洵。
但除了魏明轩，大家私下里关系也都还可以，不是很僵，属于是看见了会喊一声哥的程度。
更不要提周彬跟郑杨他们那一群又很铁。
所以其实仔细想想，也就是楚洵跟魏明轩两个人关系不行，严重影响了体院篮球队内部大团结。
这魏明轩跟楚洵都都大三了，再过一段时间就大四了，以后见的时间就更少了，周彬寻思一定得找个机会大家一起聚一聚，把所有人都叫上。
“嗯。”楚洵应了他一声，就不再看他，目光径直落在他身旁的人身上，“你进去吧。”
方知墨如蒙大赦，立刻进了洗手间。
楚洵目送他进去，然后在往旁边站了站，抬头瞥了周彬一眼，“你不进？”
周彬：“？”
“哦。”他说，“我来这打个电话。”
说着，周彬也跟着往旁边站了站。以他的智商暂时没意识到楚洵为什么来了但也不去洗手间，还以为他是过来抽烟的，想了想，掏出烟盒，给楚洵递了一根。
楚洵不接。
周彬：“你不抽？”
“在戒。”
然后就没什么话聊了。
好在方知墨进去出来得很快，两句话的功夫，就已经看到他出现在门口的身影。
楚洵朝他抬了抬手，又冲周彬点了下头，和方知墨一起离开了。
周彬：“？”
他蹲在那，看着两个人的背影跟楚洵那一连串的动作，慢慢地品出味儿来了——
敢情楚洵来一趟洗手间，就是在这等着方知墨上厕所？
周彬是个直男，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猫腻，就是觉得，他俩关系，竟然还挺好的啊？
于是又对准背影咔了一张，发给魏明轩。毕竟刚刚才结束聊天，恰好就在微信列表最上面，很顺手。
[周]：www.youxs.org
[周]：洵哥跟方知墨玩得还挺好的呢啊？
[周]：怪不得楚洵跟你玩不来呢，原来他爱跟方知墨他们这样的玩儿。
[周]：不过以前也没听说啊，这好像有点突然。
[周]：你知道他俩什么时候好上吗？
天地良心，这个“好”字在直男嘴里就真的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普通打趣。
那头没有回。
一直到吃饭结束魏明轩还没回，周彬想想又打了个问号。结果刚发出——
发现魏明轩直接给他拉黑了。
周彬：“？”
不是。
这个人今天突然发什么狗疯啊？
巷子火锅辣了方知墨三天，虽然辣，但是的确真的很好吃。
但还没等他找机会出去吃第二次，就开启了一阵短暂的忙碌。
因为徐维宜那天在茶水间跟他提过的平市交流会，周一一大早，付教授就发消息正式通知了方知墨。
其实正式通知下发也就是这一天，付教授对学生们算是一视同仁的，不存在提前告诉谁或不告诉谁。
但前期是材料准备阶段，学院这边有一些流程上的事需要配合乐团，原本应该是资料室的老师负责，但徐维宜去交东西的时候恰好路过，知道了这事，就主动将活儿揽了下来，因此知道内幕比方知墨早一点。
距离交流会还有一周左右，时间比较紧张，但付教授的意思是，这次不是什么考核，也不是比赛，交流为主，让他保持手感即可。
不过方知墨仍然将这件事重视了起来，认认真真地开始自我加练。
周四那天晚上，方知墨上完一天的课，又结束练琴，时间已经快八点，琴房里已经根本不剩什么人。
到了夏天，天愈发黑得晚了，方知墨背着书包走出音乐大楼时，外面的天竟然还有点微微的亮。
怕过于饱腹影响状态，他晚上没吃有多少，此刻感觉有一点点饿。但这时候再去吃东西，又怕晚上撑得睡不着，想了想，打算随便吃一点水果。
于是稍微绕了一点路，去了附近的水果店，店内灯光黄盈盈的，水果们得了良好打光，个个新鲜欲滴。
他给自己挑了几个洗着吃方便的水果，想到什么，正打算掏出手机问一下楚洵要不要吃，微信上就弹出来一通视频通话。
是孟宥。
方知墨手里已经拿满东西，看见邀请，立马放下来点了接通。
“你在哪呢？”孟宥问他。
“我在水果店啊。”方知墨看他一眼，低头继续挑橙子，“你要不要我带点儿什么？”
“要。”那头立刻道，“你镜头偏一偏，我看看有什么。”
方知墨依言给他扫了一遍店内品种。
“桃子装五个，橙子装八个，香蕉拿一把吧，还有苹果——”孟宥说。
“……这么多啊？？”方知墨都惊了，“一时吃不完哎，宿舍又没有冰箱，你打算放哪里啊？”
“放芃芃家啊，他那有冰箱。”
“哦……”方知墨这才想起刚刚接通时，似乎的确是看到孟宥在收拾东西，“你要去住林芃家啊？”
“嗯呢。”孟宥停下手上动作，坐在椅子上，盘腿啃着苹果，含含糊糊说，“他租了个房子，就在家属区那边，环境还挺好的，我去看过，主要是床够大。”
“……”方知墨假装没有听懂，“那你，以后就不回宿舍住啦？”
虽说家属区距离海大校园挺近的，几乎就只是跟工学部体育馆隔着一个篮球场的距离，下了课走过去十分钟就到了。
甚至还有人在篮球场的铁质围栏上掏了个洞，身材纤瘦一点的可以直接从洞里钻过去，更近。
但一想到孟宥有可能就不会回宿舍了，方知墨还是有点点难过。
“那必然不会啊！距离产生美知道嘛？二十四小时呆一块儿容易吵架。”孟宥说，“我可能也就周末的时候过去住一住，平时那还是睡你。”
说着还抛个媚眼。
“……”方知墨轻咳一声，又给他晃了晃镜头，“好吧，你还想要什么？”
孟宥在那头盘着腿指挥，“那个，那个，还有那个！哦对了，樱桃也给我抓三斤！
方知墨：“……”
虽然有冰箱可以放了，但是，“还要啊？？我真的快要提不动了……”
“你路上随便找个壮汉帮你提吧，只要你愿意。”孟宥咔嚓咔嚓，突然想到什么，笑嘻嘻道，“而且你可以找楚洵啊，上次他不就挺热心的吗——要不你打电话给他——”
“好了好了！”方知墨短处被拿捏，只能迅速滑跪，连忙胡乱道，“你随便选吧！我都帮你带回去就是了！”
“嗯，乖。”
孟宥虽然离谱，但倒也没有太为难他，反正最后挑的量就是方知墨努努力刚好可以提得动的地步。
……话虽如此，但提着走一百米，跟走五百米，又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方知墨拎着两大袋水果，有点艰难地一路往宿舍走，虽说小心翼翼护着，但可能是他一向倒霉，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哗啦”一声，水果店质量一般般的袋子破了个洞，黄澄澄的橙子争先恐后钻出来，滚落了一地。
方知墨：“……”
他把两袋水果墩在一片干净的地上，低头手忙脚乱去追满地乱滚的橙子，要去捡最后一个时，那颗橙子就被另一人先捡了起来。
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连着的胳膊也很长。
方知墨心里一跳，还以为半小时前还发微信告诉自己今天外出有事的楚洵突然回来，结果抬头一看，就看到张意外的脸——
对方正蹲在马路边打电话，随手握着那颗橙子一抛一抛，也愣住了。
两人就跟那天在437宿舍门口一样，有个彼此都很怔愣的对视。
好半天，方知墨才回过神来，心里的第一反应是……孟宥说找个人帮忙提，竟然还真的出现一个。
而且完美符合“壮汉”、“顺路”、“认识”等多个条件。
可随即，他回忆了一下和这人短暂的相处，又感觉，这人可能不像可以帮忙的样子。
而且鉴于某些往事，方知墨也万万不敢开口向他请求。
正斟酌着如何开口让对方把橙子还给自己，魏明轩就站了起来。
他走过来，看了眼方知墨手上地东西，轻咳一声，似乎也有点别扭，“我帮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