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大宅。
雕花妆台前,顾青宁头戴点翠带珠金凤冠,三尺尾红锦绘凤霞帔,宽大的衣袖下双手浅叠在胸前。
“青宁呀,这是娘亲给你挑的陪嫁丫头。”
曾雨竹一身紫色缎衫,收着她日渐臃肿的身子,领着一个素粉衣裤的小丫头进了屋里,来了顾青宁跟前。
顾青宁闻声侧脸瞧,小丫头匀称身子,椭圆脸,乍看平平无奇,抬手招呼她到近前。
“什么名字?”
“回大小姐,小的红疏。”说着这红疏抬了头,一双长目瞧着顾青宁,满是聪慧。
曾雨竹一旁道:“这丫头稳重,懂事,规矩学的也快,让她伺候你我放心。”
顾青宁微微颔首,笑道:“红疏…到了南府,你就是我的娘家人了,我一定好好待你。”
听这话,红疏赶忙跪地。
“红疏自当恪守本分,绝无二心。”
曾雨竹瞧着自己闺女满意,吩咐丫头平乐带着红疏下去换衣裳,又将其他闲着的丫头一并打发去了外面。
屋里就留娘俩,曾雨竹上前细细端详着顾青宁,叹道:“若是知道你迟早要嫁给无歌,当年便留你在花州城了,当时爹娘也没想那么多,只觉得十四的年纪不着急。”
“娘亲,您也别这么说,这都是月老的安排。”
“对对对。”guqi.org 流星小说网
娘俩说着体己话,就听外面敲锣打鼓的迎亲队伍来了。门外的丫头朝着屋里道:“夫人,大小姐,新郎官来了。”
“好,快给大小姐盖上盖头。”
屋外的丫头得话,进屋,将叠在妆台旁的红盖头,两人扬着落在了顾青宁的凤冠上。
外头平乐带着换了新衣裳的红疏刚进了门。
就听外头喜婆在门外喊:“吉时到,新娘子出娘家门。”
红疏上前搀着顾青宁,几人簇拥着,往外慢挪。
大门外,南无歌红袍带花,傲娇的脸上一片淡漠,嘴角挤不出半点笑意,见顾海盛到了跟前,递上迎书,谦身恭敬道:“岳父大人。”
顾海盛答应了一声,接过迎书,淡淡道:“听说你前两日身子不适,但是这大喜的日子,你这脸面也该多欢气些。”
南无歌依旧谦身,不咸不淡的回应了声:“是,岳父大人。”
话间,顾青宁到了门前,就听喜婆道:“新郎官背新娘子上花轿。”
南无歌步前一声话没有,背了她,入轿,坐稳。
片刻,鞭炮声炸天响……花轿新娘,十里红妆,南无歌前头骑马,引着队伍回南府。
“来了来了来了……”
听外头人群中喊着,堂中众人便见俏儿郎红花绸牵着俊娘子被宾客簇拥着朝着仁正堂走来。
堂中端坐的于氏一身藕紫缎袍,发髻满簪,仪态威仪。南天佑暗青袍子,腰间衔块金丝白玉,目亮发乌,瞧着这对踏进门外的新人,满脸喜气。
再瞧堂中一红褂子,年有四十多岁,面方的司仪开口朗朗道:“新人入堂,一拜天地…感天地赐婚…”两人牵着红绸,缓缓回身,向着堂外天地鞠躬。
“二拜高堂…谢爹娘公婆之恩…”两人回正身子,向着二老鞠躬。
“三夫妻对拜……念白头偕老……”
南无歌身子迟迟转到顾青宁对面,脸色木木的瞧着对面的顾青宁,待她已经弯身一会儿,南无歌还是愣在那儿没有要弯身的意思。
众人面面相觑,司仪倒以为他没听到,只要再道:“三夫妻对拜……”
顾青宁盖头下心想,怎还念了两次?便立了身子。
南无歌瞧她立了身子,快些弯身敷衍了一下。
“礼成,新人步入洞房……”
……
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一对新人来了府上的“欢心院”。
南无歌引着顾青宁进了欢心院的正房,浅挽红纱帐,新娘端坐如意床,南无歌放了手里的的红绸一字未语就去外面招待宾客去了。
见众人都走了,红疏闭了门,回身瞧一眼这满屋贴着剪花通红囍字的檀木雕花床具,快步到了顾青宁一旁,“主儿,人都外头去了。”
红盖头下的顾青宁只觉此时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心生喜悦道:“小时没少来这南府,可这璞玉院竟等到今儿才进来。”
红疏一旁微微蹙眉,道:“主儿,这不是璞玉院,这是欢心院。”
“怎么会是欢心院?成亲不应是在南小爷的院子里吗?”
顾青宁知道这欢心院,位置在南府的“盛远湖”的北边,是当年府上众多空置闲院里的一处偏大的。可按常理说,他们成亲应是在璞玉院的,那里是南无歌的院子不说,位置也比这里强上许多。
“这红疏不知。但这欢心院瞧着比主儿顾府的闺院气派许多,庭院开阔,红灯挂檐,佳木郁郁葱葱,皆是兴旺之象。”
即便红疏如此说,这顾青宁心里还是起了别扭。
外头,盛远湖旁几十桌喜宴上,南无歌随着司仪挨着敬酒,客气下了一圈,吩咐司仪去歇着,独自端着酒杯来了池路直跟前。
池路直明白,端着酒杯跟他到了一旁。
“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苗姑娘未哭未闹,前尘往事已下心头,现在已与往常无异。往后你也莫要再挂念了,跟青宁好好过日子,各自安好吧!”
话完将酒一口闷了,回身放了酒盅,不待南无歌说句话就走了。
倒是南无歌听过他的话顿时气了,回身没完没了的又开始敬酒。
……
已入亥时,喝到烂醉的南无歌被苍书扶着来了喜房里。
喜婆见南无歌入门,启口喜道:“新郎官,挑盖头,从此一对新人称心如意。”
喜婆旁的小丫头端着放着喜称的喜盘笑盈盈走上前。
南无歌望了一眼,挥袖推到了一旁,身子踉跄到顾青宁跟前单手掀了她的盖头,未瞧一眼那盖头下的娇媚娘子,便回身道:“礼成,我回去歇着了。”
喜婆微愣,忙喊:“新郎官,你这不合规矩的,还得喝合卺酒呢!”
南无歌摆摆手,头不回的出了门。
“快去人将新郎官请回来,莫要过了吉时。”
“别去了”两个小丫头刚要掀帘出去,被顾青宁喊住了。
只瞧顾青宁脸色如常,朝媒婆浅浅笑道:“喜婆劳烦了,南小爷今儿也累了,别折腾他了。”
喜婆眉头微动,明了她的意思,一改方才急态谦身欢喜道:“新娘子体恤新郎官辛苦,真是南家有福,有福呀!”
“新人连理百年,早生贵子。”
“举案齐眉,比翼双飞。”
话过屋里伺候的丫头纷纷递上吉祥话后,笑意合门退下了。
红疏桌前端描龙画凤的红瓷壶,在圆口凤茶杯里倒了白水递上前,“主儿,喝点水润润嗓子吧!”
顾青宁耐着性子接过杯子,眼中却没了方才的淡定自若。
自己一天米粒未进,规规矩矩半点礼数未失,他却洞房花烛夜留自己独守空房?为人笑柄?
顾青宁想到这儿,气不能消,扬起杯子便要摔了,“使不得……”就听红疏一喊“主儿使不得,今儿是您大喜的日子,万万使不得!”
洞房之夜三大忌,忌哭,忌吵,忌碎。
圆杯一落地,新人缘份尽。
出嫁前喜婆已经登门详细跟顾青宁讲过了喜规,她又怎会不知?
这杯子自然是摔不得!
待她缓缓回了神,落了手,红疏慌将那杯子拽过来,放好,又步到跟前好声道:“主儿,您定是累了,小的伺候您早些歇着吧!睡一觉,明儿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