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贾当机立断,决定邀请李令月一行人入秦。
李令月等人既是后世之人,那么他们手中便掌握着无数信息,拥有了他们,便等同于把握住了先机。
这样的人,断不能让他们被山东六国笼络了去,否则,对于秦国而言,后患无穷。
“邀请我们入秦?”李令月端详着姚贾,询问道:“你作为使臣,应该只是来邯郸落实赵王献城之事的吧?你做得了这个主吗?”
邀请一支十万人的军队入驻秦国,可不是一件小事。坦白来说,姚贾的确做不了这个主。
先斩后奏对于姚贾来说,自然是有风险的,但收益也同样巨大。倘若能够让这些后世之人为秦国所用,姚贾便有了极大的功劳。
“我自有把握说服吾王。”姚贾对李令月道。
眼下,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敲定此事,在李令月一行人身上打上“秦国”的烙印。
李令月却摇了摇头:“不,你做不了这个主。孤不仅是这支军队的主将,更是大唐皇储。孤与大军若要入秦,与秦王相见之后,孰尊孰卑,如何相处,你可考虑过吗?孤可不会向秦王称臣!”
她虽钦佩威名赫赫的始皇帝,但她如今在外代表的是大唐,万不可堕了大唐的颜面。
且始皇帝再如何功盖千古,那也是日后的事了,如今的秦王政,说到底也只是战国诸侯之一。李令月身为大唐皇储,断然不可能对一个诸侯卑躬屈膝。
她所能接受的,唯有平等相处,相互协作的模式。这一点,她必须事先与秦国君臣达成共识。
再者,秦法甚为严格,连人无事在街上溜达,或是多人同行都要管上一管,生怕黔首聚众闹事。
李令月觉得,自己一行人若真要入秦,她得提前跟秦王政签个协议,要个外交豁免权什么的。否则,他们在秦国呆上一阵子,只怕人人都要成罪犯了。
许多事说来容易,可真要做起来,过程却颇为繁琐,绝非一拍脑瓜子就能定下来的。
姚贾在听了李令月的话之后,不由瞪大了双眼。
原以为,后世之人任用女子为将,已经够出格了。没想到,这女子竟还是那个王朝的储君?
姚贾想起后世那疆域辽阔的帝国,呼吸不由一窒。
对待他国将军,与对待他国储君的规格,自然是不一样的。
正如李令月所说,此事非得由秦王政亲自来裁定不可。姚贾作为一名外交官,他所能做的,也仅仅只有将李令月的意思传达给秦王。
接下来的相处中,姚贾对待李令月愈发恭敬了。在听说李令月一行人想要学习秦语之后,他主动从自己的使官团队中拨了几个人,来供李令月等人使唤。
李令月奇道:“你把身边的人手都给我了,谁陪你去觐见赵王?”
姚贾自信地表示:“觐见赵王,有我一人足矣。”
应付赵王,对他们秦国使臣来说有什么难度吗?没有!
他虽有许多东西想要向李令月了解,但赵王偃那里也耽搁不得。主要是秦王政对领土十分执着,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从赵王处取走他的十座城池了。
当赵王偃得知秦国使臣来到邯郸后,早早便换好衣服候着了。
谁知,左等右等,秦国使臣就是不来。
赵王派人去打探,得到的回复却是秦国使臣姚贾在与驻扎在邯郸城外的那支秦军的首领交谈,赵王偃顿时感到一阵心塞。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按捺不住的赵王偃又派人去打探。得到的却是姚贾与秦军将领相谈甚欢的消息。
赵王偃:……不是,你们有什么话能不能回你们秦国再说啊。现在就不能先来一个人理一理寡人吗?
赵王偃:寡人很急啊,秦军什么时候撤啊。这些饭桶一个比一个能吃,还有三万多匹畜生在,寡人家也没有余粮了啊!
当姚贾离开唐军大营,来赵国王宫觐见赵王时,赵王偃终于松了口气。
在姚贾面前,赵王偃态度好得不得了,姚贾让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起初,姚贾还因为赵王偃这异常热情的态度而暗自警惕,怀疑赵王是不是憋着什么坏心思。
当他知道赵王偃的心思后,警惕顿时变成了哭笑不得。
待姚贾再次去见李令月时,他将赵王的意思传达给了李令月,并隐晦地提醒道:“我看那赵王偃手头是真的没有粮食了,太女要不往别的地方动动?比如,魏国和燕国就不错,魏王增以及燕王喜最近可往粮仓中囤了不少粮食,足够让太女的军队吃上好一阵子了。”
姚贾这么说,也有他自己的小心思在。秦赵毕竟刚达成协议,能劝李令月一行人动动,还是让他们动动的好,如此一来,也可迷惑别国。
至于为什么是燕国和魏国……别国都没大量囤积军粮,就这俩国在干这事儿,不是不安分了是什么呢?
那燕王喜人菜瘾大,一直在秦王忍耐的底线上下来回蹦跶,秦王想收拾他已经很久了。
刚刚继位的魏王增是个有大志向的,他很是崇拜他已故的叔父信陵君,想要继承信陵君的遗志联合其余几国一起对抗秦国,秦王自然也容他不得。
若不是先前的嫪毐之乱,秦王此刻早就派兵去攻打魏国了。
齐国与秦国交好,至少是表面上的交好,属“远交近攻”中的“远交”,秦国自然不会立时对齐国动手。
至于楚国与秦国的关系就有些复杂了,秦楚相互协作过,彼此之间也有不少龌龊。
但楚国地域辽阔,地势复杂,姚贾自然不会撺掇着李令月去冒这个险。
李令月看穿了姚贾的小心思,却没怎么放在心上。
她要养活十万大军,又不愿直接在山东六国攻城略地,当然只有靠碰瓷了。
到时候她把大军往人家门口一摆,只要那国忍不住对他们动手,他们不就有正当的还击理由了嘛?这就是李令月的思路。
至于碰瓷哪国,她并不怎么在意,反正山东六国对她来说都是软柿子。
“孤想看看如今的蓟城是何模样,下一站就暂定燕国吧。”李令月拍板决定。
将士们一听又可以组团去旅游,顿时欢呼雀跃。
在邯郸城外学了这么久的外语,可把他们给憋坏了!现在,只要别让他们学习,他们干什么都有劲儿!
眼见着他们一个个抛开了竹简就要撒丫子狂欢,李令月赶忙道:“去蓟城的路上,秦语还是要继续学的。每半月进行一次小测,小测不合格者,帮全军洗衣做饭三日。”
她这个做领导的都负债累累了,这帮下属们怎么还能这么不思进取呢?都来给她好好干活!
众将士:“……”
要说狠,还是他们家太女狠啊,连行军途中,也不忘压榨他们。
此时,众人之中,秦语学得最快的杜从约与房绰已经能与秦人对答如流了,李令月紧随其后,至于底下的兵,不管有没有语言天赋,也都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来学习。
如今他们中许多人已经能用秦国话进行一些简单的交流,想要表达稍稍复杂一些的意思,就十分吃力。不过,考虑到他们学习秦语的时间尚短,能有这种成果已经不错了。
李令月对着陈茵感慨道:“环境逼人成长啊,你说是吧?”
学习进度喜人的陈茵欲哭无泪,她就属于语言天赋不怎么好的那一类人。
她不得不承认,李令月说的是对的。若不是外在的环境相逼,他们的学习进度绝不会这么快。
一路上,众人在赶路之余,不忘欣赏沿途风景,还时不时传阅竹简,看着倒真有几分像是组团去燕国旅行的。
距离燕国地界还有五十里时,这支大军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警惕地盯着四周。
他们这么多人大张旗鼓地朝着燕国的方向而来,燕国应当不会毫无防备才是。
虽然那燕王喜听着就不像是个靠谱的人,但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李令月绝不会因为轻敌,而让自己的队伍出现不必要的损失。
此时,蓟城王宫
燕太子姬丹焦急地来回踱着步,见燕王喜依然是一派老神在在的模样,他忍不住道:“父王,秦军刚刚逼得赵国割让十城,又转道来了我燕国,所图必然不小啊!”
“寡人知道。我儿不必担心。寡人已经打听过了,那支秦军不过十万人而已,为首的也并非什么名将。若非赵国仓促间调不出大军与他们抗衡,也不至于让秦军围了邯郸。寡人早已料到秦军贼心不死,已在边关集结了六十万大军。一旦那支秦军来了,寡人定会让他们有来无回!”
燕王喜一副“一切尽在寡人掌控之中”的模样。
姬丹却不这么认为。正是因为那支秦军仅凭十万的兵力,就围住了邯郸,才越发不可小觑。
然而,燕王喜此时正在兴头上,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哪里听得进旁人泼的冷水?
姬丹纵使觉得有哪里不妥,也只好把疑惑埋在了心中。
他本在秦国为质,不久前趁着嫪毐之乱从秦国逃回燕国,难得父王没有与他计较,他也不好太过违逆父王的心意。
只盼着一切的进展,当真能够如父王预料得那般顺利吧。
倘若此次能够搓一搓秦国的锐气,接下来,燕国也能争取到更多的主动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