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杀无赦

想娶宝儿的,大有人在。

赵姨娘有些小得瑟,又道:“可这转念一想,即有互利互惠,只要他对宝儿真心真意,也便没什么舍不得。”

只要裴兮宝这辈子过的荣华富贵、自由自在,他们这些“老人家”又有什么遗憾。

毕竟,不是谁都娇养得起南郡小珍珠。

裴老太太“喀”的盖上了茶盏。

这段日子豫南王一家的示好她看在眼里、明在心头。

“宝儿还小。”思来想去却单单脱口这么一句,想到裴兮宝很快也会及笄嫁人,裴老太太舍不得。

方大夫人懂她,谁不是看着这娇蛮丫头长大,一点点变得宽容一点点变的懂事。

“过了夏,以大昭婚志,小丫头就可许亲了,您老呀,也要有个心里准备。”大夫人轻轻拍拍老太婆的手。

届时提亲者趋之若鹜,总不能都拒之门外,整个南郡,不,即便放眼天下,裴兮宝也终有一天要离她们而去的。

裴老太太忍不住唉声叹气。

那厢裴兮宝带着月婵回了拙藤院,她倒是不嫌脏的提裙查看小马驹伤口。

腿脚处血肉模糊。

不免有些心疼,她翻出药罐子,蹲下身小心翼翼沾着食指给它涂抹。

月婵看的稀奇:“您怎么还收着这药膏呢。”guqi.org 流星小说网

她看出来了,不就是燕岐以前给裴兮宝上过药的罐子,小姐还这么妥妥帖帖的收着,与其说仿佛知道自个儿总是闯祸受伤以备不时之需,倒不如说,像是藏着心仪之人的小物件。

裴兮宝没听出月婵话里的打趣,还认认真真回道:“这东西可正专治马驹跛足。”

燕岐当时说的一本正经。

月婵哼哼着声也跟着蹲下,托着小脸蛋戳戳翻羽的肚子:“奴婢听豫南王府的丫鬟说,小郡王来时路上还帮过老者救过姑娘,奴婢觉得他心地良善、为人诚恳,可您总是冷冷淡淡的。”

这是月婵一直想不明白的事。

沈泽身份非凡,将来豫南王一位都极可能传袭给他,虽是朝廷的异姓王却有封地能治下,分明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殊荣,怎么自家小姐不屑一顾的。

“收了什么好处?”裴兮宝指尖一戳小丫鬟额头,月婵极少夸赞男人,“你若是个裴小姐,他也会对你这般好。”

她抽着纱布将翻羽的小腿仔仔细细绑缚起来,沈泽风评不差,这些事她也曾经听说。

南下途中的姑娘因为家中欠债而被母亲卖给高龄老头儿做妾,哭哭啼啼寻死觅活恰撞到了豫南王的马队,这才有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月婵扁扁嘴,小姐分明是在讽刺沈泽不过是相中她的身份地位罢了,就是不愿正眼多看看小郡王。

裴兮宝忙活完拍拍翻羽的脊背,小马驹跟着赤色骏马欢腾娶,她走过裴盛的房门时不由自主停住了脚步。

房内无人却依旧终日挂着那副地图。

“三老爷前两天还唉声叹气的。”

可不是,裴兮宝听到裴盛与老太太的闲聊,燕岐带着白耳营的人护粮会经过涂山道,环群峦傍函江,早年是些贼匪窝,如今三城受灾不少流民加入了抢掠。

老实说,护粮军不怕劫财,就怕抢粮。

朝廷明令送至骆荣城由知府大人安排分仓散粮,一旦路上遭遇流民劫掠,失了粮草,那是掉脑袋的事!

裴兮宝当时躲在窗户外,听的是一愣一愣。

而如今的函江涂山道,已下了七八天的瓢泼大雨。

山路本就崎岖,如今更是泥泞难行,寸步难走。

大队人马驻扎安营在小坳口,北风凄雨被阻挡了大半,却挡不住直逼面门的冷彻。

严牧忙着巡视营防,浑身上下都跟从水里捞起来似的,人还没踩进营,嘴先张开了。

“眼见着就要过荤阳桥了,这大雨再耽搁行程可就不能按时到达骆荣,近来的流民多涌至浠水,一听到朝廷送粮的大队经过函江驿,我真是怕——”

他没说下去。

怕他们群起哄抢,快要饿死的人可什么也不畏惧,严牧每天都胆战心惊的提防。

营中人着玄色长衫扣着绞金盘丝带,衣角露出松鹤的绣花,燕岐。

他只是站定在帘窗,伸手轻轻掀开一缕:“知会下去,五更天就启程。”

严牧一愣,冒雨趁夜前行不成?

他有疑惑却不敢耽搁,谁知这小雨在寅时初刻竟停了,众军拆营修整,人人手持火把如同一条照彻了漆黑天光的长龙,沿着函江畔整步而发。

夜色寂寂,雨后更显得寒彻阴冷,北风似是把江水的寒凛都刺进了兵卒们的血肉骨骼。

瑟瑟发颤。

突然军队后方的山林中响起一阵嘈杂哄闹,“呯”,巨大的滚石轰然砸坠在尾部的护粮车队。

伸手不见五指下,人人骇然,火光所照处可见林间窜出几十个黑影。

衣衫褴褛,灰头土脸。

“流民抢粮!”严牧眼尖已察觉危机,他高声呼喝顿草木皆兵,因为护粮队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但凡送到骆荣的粮草少一分一厘,也是他们的罪。

皇命,便是誓死保全。

这从山下突袭马车尾部的流民哄闹着一下就冲散了列队,兵卒们拔刀相向却不敢也不忍动手,这些人可都是为了妻儿生死逼不得已的百姓!

三城受灾,他们已经走投无路,更何况若死伤在军队手上,京中的言官们也绝绕不的他们护粮队。

火光散落,马匹受惊纷纷蹶蹄嘶鸣、横冲直撞。

轰隆一下。

粮车被流民掀翻,有人已经趴在地上拼命将散落出来的粮秣小米往自己不整破烂的衣衫里塞。

严牧双眼赤红抽刀出鞘,大声厉喝:“你们疯了吗!”

“弟兄们,朝廷要饿死咱们!等了三个多月就等到这五十车!根本不够分发,咱们、咱们不如自己抢!”

乌烟瘴气中也不知是谁爬上了粮车,踩踏在米粮上高升呼喝,围抢之人更是凶劣的与兵卒们扭打成了一团。

突地,血腥味弥漫在鼻息,所有人心神一怔,刚才还站在粮车上的领头者已经身首分离。

而燕岐手中的剑,还在淌血。

高头大马上的青年没有任何怜悯,目光无予尸体一寸的安慰,燕岐抓过身边呆滞兵卒手中的护粮旗,狠狠扎进还泥泞的土中。

冷看人头咕噜噜地滚到了江边。

“劫粮逆命者,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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