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金片

第18章

贺检雪躺在花海里,看着身上紧张盯着自己的小姑娘,原本一闪而过的狼狈和愠怒无声无息消失。

“我没事。”贺检雪看着没过她头顶的虞美人花,一簇接一簇,“自从瘫痪后,我从没试过这样亲近大自然。”

双腿瘫痪曾是道难以跨越的鸿沟,她变得难以亲近人,抗拒亲近这样美好的事物。因为人总是怕对比,世间万物越美好,越显得她可怜,她的世界一度昏暗无光。

然而现在却是五彩缤纷,充满绿意生机。

盛听眠打量她的脸色,见她没生气,神经放松,双手撑在贺检雪身旁的草地上,眼尾弯弯看着她,“那从现在开始多亲近大自然吧姐姐,大自然会平等地爱所有人,你看到什么你就会得到什么。”

贺检雪的目光落到她脸上,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她可以闻到小姑娘身上淡淡的香味,令人心旷神怡。

盛听眠察觉姐姐的视线从自己眼睛移到了嘴唇上,安静那几瞬,微风拂柳般吹动她们鬓角的秀发。

指尖微微收紧,头脑空白,“姐姐,你怎么一直看着我?”

贺检雪哑声笑,“我在想,上天赋予人类健康的体魄是不是为了让人更好地感知这个世界?”guqi.org 流星小说网

盛听眠一听到“健康”两个字顿时联想到姐姐可能自嘲自己不健康的双腿,辩解道:“感知世界的方式有很多种,视觉、听觉、触觉、味觉等等……”

不一定要用双腿去丈量。

贺检雪见她生怕自己陷入双腿瘫痪情绪里,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我的意思是,你也在这个世界里。”

“啊?”盛听眠反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回答自己刚刚的问题。

她盯着自己看,其实是在感知世界?

感知她盛听眠这个人?

盛听眠耳朵莫名羞赧泛红。

“累了吧,躺下来吧。”

盛听眠如梦初醒,哦了一声,乖乖听话躺下来,枕在姐姐手臂上,和她一起仰望蓝天,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许是春困,盛听眠聊着聊着眼皮子沉甸甸,贴着贺检雪睡着了。

贺检雪也被她传染了困意,浅憩眯了会。

等到她醒来发现睡了个午觉,腰上是盛听眠搭上来的手臂,垂眸往下看只看到一颗圆圆的脑袋,乌黑的发顶,以及俏丽秀婷的鼻子和脸颊肌肤。

贺检雪忽然间发现这孩子真信任自己,就这么毫无防备靠着自己睡着,还是在户外。

天空蔓延着一层火烧云,鱼鳞一样的云层中央横穿着一条笔直飞机尾迹云,贺检雪静静看着这辽阔的天际,怀里搂着她酣睡的妹妹,此时此景,万物如此开阔。

沉静眸子隐隐浮动情绪,缓缓闭上,没有什么比这一刻更幸福。

哪怕此刻她双腿仍然残疾。

盛听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她有些懵地半撑起身子,这时一件大衣从她肩头落下。

她认出是姐姐的衣服,下意识想找姐姐,却在转头那一刻发现姐姐就在身边。

只是她已经坐上了轮椅,守在她身边,欣赏着湖边山色。

“姐姐……”她呢喃喊了一声,站起来打了个哈欠,困意才从眼尾溢出去,“我睡了多久?”

贺检雪接过她递过来的外套,“差不多两小时。”

盛听眠有些不好意思:“说好陪姐姐看花海,没想到我竟然睡过去了。”

贺检雪安慰:“没关系,我也睡了一会,回去吗?”

“咱们回去吃饭吧姐姐。”盛听眠走到她身后推她到车子旁边。

接下来的日子,盛听眠变得忙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贺检雪在背后宣传推广的原因,她们梨晴剧团自从得了奖后,越来越多人慕名过来看戏曲。

盛听眠一开始还以为只是奖的原因,让戏曲短暂获得一些热度,直到她有次在浴室录完歌曲打算上传上去时,发现最早的关于戏曲的视频播放量突然暴增了三百多万。

底下的评论和留言也涌进来许多,都是恍然大悟说原来up主是梨晴剧团的成员,夸她不仅会唱歌还会唱戏曲,实力派。

她的粉丝数不知道什么时候达到了三十万。

再刷新一下首页,发现好多眼熟的戏曲视频推到了首页,她仔细一看,怎么好像都是她们梨晴剧团唱戏时的片段?

她这段时间都没怎么留意过观众,倒是隐约记得来看的观众偏年轻化了,没太留意有没有拍她们。

怎么都放到网上讨论了?

盛听眠很少玩手机,基本上到了剧院就得登台唱戏或者练习,她们有专门的练习室,要练身段柔韧度,还要练嗓子,小姨这方面可严格了。

她基本上一回到姐姐家里,吃完饭洗完澡,沾枕头就睡。

长原剧院逐渐有爆火的趋势,排班表排不过来,盛听眠向院长引荐了关叔叔的天星剧团,希望她们也能得到帮助。

这天,盛听眠一上台就发现底下居然有一天坐满了观众。

她在台上敬业唱完一首昆曲,她竟然得到了观众的头彩打赏,还是自称是她粉丝的人送的。

有公仔有鲜花,还有一些看着就好吃的零食饼干巧克力,一盒一盒垒在台前。

盛听眠受宠若惊,连连道谢,正要退幕时,忽然眼尖看到人群里的贺检雪,朝她甜甜露齿一笑。

姐姐也来看她了。

下了台后,盛听眠把公仔鲜花放到一边,就有人跟她说姐姐要见她。盛听眠连头冠都没拆,径直撩起帘子走出化妆间。

“姐姐你找我?”盛听眠一看到贺检雪就在化妆间外面等着自己,隐隐还能听到不远处戏台上传来的戏腔唱词。

“你过来一点。”贺检雪抬手示意她过来。

盛听眠不明所以,但还是凑过去,紧接着就看到贺检雪从怀里掏出一封红封塞到她头冠上。

“姐姐没办法上台给你打赏头彩,只能私下来。”

盛听眠看向她双腿,又马上收回视线,“没关系,姐姐就算不打赏我也高兴。”

算算日子,那个老中医先生快回来了吧,到时候她带姐姐再过去一趟。

盛听眠又问:“姐姐这次怎么过来了?”

她印象里姐姐很少过来的,除了刚投资重新开业那会,大多数是在家里喊人上门唱戏。

“和院长商议了一些事情,顺便过来看看你。”

盛听眠想起当初最担忧的事情,“姐姐你要撤资吗?这半个月以来我看到院长都收门票了呀,难道挣得太少?”

“你脑瓜子在想什么?”贺检雪实在是被她逗笑了,红唇弯起一个弧度,“虽说还没到盈利的地步,但起码是能挣钱了,我这次来是和院长谈外务派遣事宜。”

盛听眠:“什么是外务派遣?”

贺检雪还没开口,助理帮她答了:“就是整个剧团到别的省份剧院进行巡演,你可以当作是举办演唱会。”

一说演唱会,盛听眠就懂了,姐姐竟然真的把她当初设想的包装歌手的模式,用来包装戏曲艺人。

歌手开演唱会收取门票,她们剧团开巡演,也能收取门票。

“姐姐你好厉害啊!”盛听眠一脸崇拜看着她,“你就是传统文化的守护者!”

助理看她这么直白而真诚夸贺小姐,无声笑了下,怪不得贺小姐那么喜欢这小姑娘,这情绪价值给得满满的。

贺检雪无奈又好笑,“好了,你去忙吧,我去和院长谈谈,谈完跟姐姐去外面吃顿晚饭。”

姐姐要约她出去吃饭,盛听眠当然是不可能拒绝,“好,姐姐再见。”

目送贺检雪离去,盛听眠返回化妆间,坐到梳妆台前,看到镜子里的头冠还有红封,她差点忘了这个,赶紧取下来。

这次的红封更加不一样了欸。

和在姐姐家里唱戏拿到的头彩红封,以及别人拿到的红封,都不一样,这种更特殊。

她说不出来的精美奢贵,红封质地超好,像是用特殊材料制作的。

盛听眠掂了掂,还有点沉,但不是很厚,她满怀期待打开红封,从里面掏出一张和红封差不多大小的金片。

好金光闪闪!

上面还有个胖小鸟站在一枝树杈上唱歌的图案!

盛听眠还没反应过来,这块金片就落到别人手里了。

“哇,是金片欸!”牧紫茵惊呼,引得别的旦角纷纷好奇围过来。

“居然有人送金子?”

“真的假的?”

“小眠,谁送你的?哪个观众这么阔绰啊?”

紧接着又有人眼尖瞧到:“居然有100克!”

“蛙趣——”

“好大的手笔,这得好几万了吧,这位观众老爷到底是哪方神圣啊。”

盛听眠也被这个克数吓一跳,姐姐怎么送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头彩,她就说今天的红封怎么感觉不一样,厚度还薄了很多。

原来里面不是一张张红色大钞,而是更昂贵的金片。

面对这么多人询问,盛听眠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是贺小姐送的。”

她一般在她们面前称呼姐姐为贺小姐。

其他旦角听闻只觉得羡慕死人了,投资老板果然更偏爱盛听眠这小妞。

打赏的头彩都这么令人咂舌。

有人打趣:“这哪是投资老板,这是亲姐姐吧。”

闻言,盛听眠赶紧把金片抢回来,心里莫名有点甜。

姐姐要是真把自己当亲妹妹,她才是要偷笑那个。

眼角余光瞥到小姨过来了,盛听眠过去把金片的事和小姨说了。

毕竟她还是觉得太过贵重,这和普通的打赏头彩不一样。

盛晓筠把金片拿过来翻看两下,发现上面有只小鸟:“这不是秋草鹦鹉么?”

盛听眠:“什么秋草鹦鹉?”

盛晓筠以前在乡下林子里见过,粉粉的,老可爱了,“一只粉色的小鹦鹉。”

盛听眠看着金片上看不出颜色的小鸟,刚看到小鸟时她还以为是姐姐随意选的图案,但小姨这么一说……

粉色的……

怎么和她当初穿的戏服一个颜色呢?

“梁州第七?”盛晓筠嚯一声,盛听眠赶紧拿过来一看,发现下面还真的雕刻了“梁州第七”四个字。

定制给她的无疑了。

所以……在姐姐眼里,她就是只粉色胖鹦鹉?

知道自己在姐姐心里可能是这个形象后,盛听眠心情有些复杂,“小姨,这要收下吗?”

盛晓筠:“她给你打赏的头彩?”

盛听眠:“嗯,就在刚刚。”

盛晓筠:“她给你定制的,你退回去人家也没法送给别人,拿着吧。”

盛听眠选择听小姨的,把金片塞回小姨手里,“小姨你帮我保管吧,我等下要和姐姐出去吃饭。”

“行。”盛晓筠将金片塞进红封里,见眠儿要走,她忽然心思微动,把人喊回来。

“还有什么事啊,小姨?”

盛晓筠拉她到一旁角落,“眠儿,你有没有觉得这位贺小姐有点过于疼你。”

盛听眠一听,脑海闪过很多画面,抿唇点了点头。姐姐确实有点过于疼她了。

投资剧团,还把剧团拉到那么高的热度,还让自己去她家里住,现在又送自己那么昂贵的东西,凡此种种,数不胜数。

“对吧。”盛晓筠一副她就知道的模样,“小姨有个想法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盛听眠:“小姨你说。”

盛晓筠想到眠儿之前说的,贺小姐可能只是暂时让眠儿喊姐姐,那过了这段时间,两人岂不是恢复各自身份?

盛晓筠到底还是藏了些私心的,想要眠儿有更好的保障。

毕竟贺家是真权贵,要是眠儿认了贺小姐当干姐,那以后即便她这个当小姨的有什么不测,或者先眠儿一步离开,起码眠儿还有个干姐罩着,也不怕被人欺负了去。

这样一想,盛晓筠暗示道:“眠啊,既然她这么疼你,你干脆趁这段日子认她为干姐,她会更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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