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男子走在最前面,身姿清瘦笔挺,衣袂飘然宛若谪仙,眉眼清冷犹如山顶积雪,眼眸透着无情,深邃意蕴悠长,白玉雕琢的脸庞上不含一丝情绪。
走在左后方的男子一身紫衣绶带,自是贵不可言,一双桃花眼似多情又似无情,右后方的青年一袭月白色袍子,袖口绣着精致的祥云纹,眼中含笑,眉目如画,温意舒朗。
黄烊啪地一声跪在地上,忙不迭磕了几个响头,却是战战兢兢,汗如雨下,不过少顷衣裳便是像从水里拉出来一般。
“方,方才口出狂,狂言,还请太,太子殿下恕罪……”
京中谁人不知这太子殿下为人狠戾凶残,冷酷无情,还掌管着刑狱司,凡是进去的人无一人生还,民间都传闻喊出苏珩太子殿下的名号,能让小儿止哭,可是家喻户晓的修罗魔刹,又因为长相出众俊雅,人称“玉面罗刹”。
而左后方的青年则也是京中威名远扬的叶将阑叶小将军,也是个杀神,人称“笑面虎”,而左后方的青年虽说出身姑苏范氏豪门大户,贵为息国文学世家之首,为人儒雅知礼,却极擅长攻心算计之事,与他对上只会输得连裤衩都不剩。
他今个儿是出门没看皇历吗,惹上谁不好偏偏惹上这三尊大佛。
许久,上头才传来一道淡漠的声音。
“起来吧。”
顿了几秒,声音重新传来,却是比刚才还要冷冽几分。
“黄烊。”
黄烊刚由着扶着起来,乍然听见苏珩喊自己的名字,腿一软便又跪了下去,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太,太子殿下……”
叶将阑瞥了眼前头的苏珩,这才缓缓道来“这学堂讲的是先礼后兵,端的是京中世家的矜贵守礼,而端康王府的小世子随意打骂同学之友,目无法纪,言辞粗鄙,莫并非以为这皇室的学堂是你端康王府不成?”
言辞带笑,语气轻缓,却透着一股冷冽。
黄烊已是一身汗津津,大气也不敢出,顾不上全身疼痛,只一个劲地磕头认罪。
“是黄烊不识礼数,惊扰了太子殿下,叶小将军和范公子……”
“若有下次,直接扔出学堂,再不得入内。”
嗓音清冷,不含丝毫感情。
黄烊脸色煞白。
“私自斗殴,去罚抄礼则自省篇一百遍,绕操场跑二十圈。”
“是……”
“楼祈。”
楼祈一怔,上前一步拱手行礼。
“楼祈在。”
“礼则静心篇十遍,跑十圈。”
楼祈一时怔忡,半晌没回话,倒是叶将阑笑着开口,“楼小公子莫不是觉得这惩罚少了?”
他这才回神,忙不迭应下。
沈子衿在那三人出现时便迅速离开现场,沿着来时路一路到了围墙,她正欲翻上去便感知到身后的动静,眼神微凝,侧身躲过身后那人的攻击。
两人一招一式旗鼓相当,沈子衿回头间猛然对上对方的脸,眼眸微滞,却不料正好被对方钻了空子,一把抓下头巾。
青丝如瀑,铺陈开无边旖旎。
身后人有一瞬间愣神,沈子衿趁此翻墙迅速离开。
“殿下。”
叶将阑等人赶来。
“可抓到那人了?”
“逃了。”
苏珩语气淡然,仰头盯着围墙上方四角的天空。
那里枝叶繁茂,有几枝直直伸向围墙外面,头顶垂下一片阴影,落在他如玉般的脸上,遮掩住朦胧晦涩的双眸。
“方才帮助楼祈之人应当就是站在这里了。”
叶将阑半蹲在地上,修长的指尖抹了一下假山上被蹭掉的一条细小的划痕,指腹轻轻摩挲。
苏珩的目光落在一旁湿漉漉的草丛上,上面零星散落着几颗小石子,杂草混杂之间,依稀可见一个闪着银光的东西。
他微微俯身,修长的指尖夹起草丛间的那抹银光,赫然是半只玉白色的耳珰。
“居然是名女子?”
叶将阑微讶。
“查一查这只耳珰是不是学堂的。”
“是。”
叶将阑接过耳坠,接着问“殿下,那此事可要追查?”
苏珩微敛了眸子,盯着某一处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淡淡开口道“让人查一查楼府近来的异常便可。”
叶将阑与范景笙对视一眼,忙拱手应下。
沈子衿回去时,枕月正焦急地在门口来回踱步,见她回来忙不迭迎上前。
“小姐,此去可还顺利,可有受伤?”
沈子衿言简意骇地回复。
“顺利,无事。”
枕月这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真是担心死奴婢了,见到小姐您没事奴婢可算放心了。”
沈子衿就着桌旁坐下,手半支着下颌。
“小姐可有探清欺负小少爷……”
枕月一面正为她沏茶,一面关切的问道,余光瞥见她放在桌子上的手,话音戛然而止,微怔了片刻才道“小姐……您的手……”
沈子衿垂眸,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左手在微微轻颤,她忙将手抽回袖中,脸色透着些许苍白,笑容微微勉强。
“我没事,可能是有些乏了,你先下去吧。”
“那小姐您好好休息,奴婢在外头守着,如果有事唤奴婢即可。”
“嗯。”
枕月微微福身退了出去,将门轻轻掩上。
四下寂静,沈子衿顿时泄了气,整个人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她望着落满日光的窗棂,神色怔怔。
她微阖上眼,藏于袖中的手缓缓握紧成拳。
“苏珩……”
万籁俱寂之间,传来一声低低的呢喃声。
恍然间,耳边传来阵阵厮杀惨叫声,凄厉万分,由远及近。
“阿兄,等你和阿爹归来,我们一家人一同去塞外看雪吧?”
“好,那卿卿可要在家乖乖的,要好好照顾阿娘啊。”
……
“卿卿,要好好活着……阿娘往后……不能陪着你了……”
“沈子衿,是你害死你父母和你阿兄,让沈家满门抄斩,让沈家军一万将士横死塞外,你还有脸活着吗?!”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
阵阵凄厉的叫喊声回响在耳边,让她犹如置身于当时的杀戮中,恍然惊醒时,才觉一身汗津津,濡湿了衣裳。
窗外分明是五月盛夏,她却通体冰冷,寒意彻骨,如坠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