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冉冉又做了噩梦，比上次更要恐怖。
医生告诉她是死胎，可那畸形的孩子却在她面前张开了嘴，边哭边尖锐的喊着妈妈。
她醒后额头上全是汗。
宁冉冉僵坐许久才平静下来，已经是凌晨两点，庄园内非常安静，她顺着楼梯下来，却看见祁晏白在没开灯的客厅和一个人在聊天。
本以为是岑骁慈或者黎梓霖，等那人开口叫了声“大哥”，她才发现原来是祁昊。
祁昊拘谨坐着，平时在外面纨绔嚣张的做派彻底收敛，腰杆笔直，两腿并拢，手放在膝盖上，因为紧张不断的摩挲。
一副畏畏缩缩的小弟模样：“大哥，该跟你说的我都说了，真的没了。”
祁晏白抬手想拿茶杯，祁昊却吓的浑身一哆嗦，刚才还算端庄的坐姿彻底变了，蹲在地上靠着沙发，双手抱头。
“大哥大哥，我的亲大哥，我只知道这些。”
“你就是打死我，我也没有别的可以告密的了！”
祁晏白：“……”
看着他瑟瑟发抖的怂样，黑眸闪过玩味和嘲弄。
就这小子，这么多年总是要跟他争抢。
他从来也没把祁昊当回事，像是生活里多了一只苍蝇，虽然有时候麻烦，让它活着喘气倒也无碍。
祁晏白端起茶杯，斯文矜雅的抿了两口。
“你来说这些，不怕被邓婉蓉
知道？”
宁冉冉默默睁大了眼。
当儿子的来投靠同父异母的哥哥，不和亲妈一个阵营？
绝了。
祁昊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但很快被冲淡。
他梗着脖子，看起来又横又怂，又蠢又萌。
比当初宁冉冉刚见他时要顺眼太多。
“你别告诉我妈不就行了……”
“我妈身边有不少用的人，泄露秘密的不是我，是他们，反正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祁晏白又抿了口，嘲弄更深。
“她是你亲妈。”
“你也算是我哥啊，祁嫣那么信任你，我信任一下应该也没什么吧？”祁昊咬着下唇，声音越说越低，“我已经成长了，我知道我斗不过你，活着挺好的，我不想死。”
“我和祁嫣一起努力，以后你能不能不要真的和我妈一般见识？”
祁晏白淡淡凝视他片刻。
目光打量，姿态看似随意，实则威压感爆棚。
祁昊的心抖啊抖，又要强装镇定：“大、大哥，你有话直说好吗，别这样，我胆子不够胖、啊呸，不够大。”
祁晏白一眼便能看出他是不是装的。
他扶祁昊坐起来，又拍了下他的肩膀。
平静的一个动作给祁昊又吓的冒汗。
“祁昊，”祁晏白沉声道，“你要是早些认清，去做些自己喜欢的事，也不至于混到今天。”
“做事情，想成
事，记住，只有极端才可以。”
祁昊窜窜冒冷气：“……哦，哦，弟弟知道了。”
祁晏白的语气柔和了些。
“你有什么喜欢的事业吗？”
祁昊：“摆，摆烂算吗？”
偷听片刻宁冉冉噗的笑了。
她这一笑，祁晏白祁昊都转过头。
宁冉冉走到他们面前，祁昊原本不想动，却看见祁晏白凉飕飕瞧向自己。
他豁然站起，礼貌点头：“大嫂好！”
宁冉冉失笑：“你怎么现在过来？”
“睡不着，”祁昊挠挠头，“越想越怕，越想越不放心，赶紧下了决定我以后才能好好睡觉。”
送走祁昊，宁冉冉问他都说了什么。
祁晏白没瞒她，把邓婉蓉最近的安排都说了。
宁冉冉蹙眉：“她，真行啊，居然能安排这么多。”
“你打算怎么办？”
“你弟弟妹妹都想让你放过邓婉蓉，她这么针对你，祁家你又不可能不要，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祁晏白沉默不语。
即便是宁冉冉，一时之间也猜不透他什么意思。
“我真不愿放她。”祁晏白倏地开口，字字冷冽。
宁冉冉也不想让祁家闹的太僵，最重要的是，他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她主动坐到祁晏白的腿上。
头靠上他的肩，右胳膊搂住他。
“之前我去看望你奶奶，发现邓婉蓉照顾的很仔
细很用心。”
“据说邓婉蓉当年吃了很多苦，当时唯一一个愿意无条件帮她相信她就是你奶奶，邓婉蓉把奶奶当成亲生母亲。”
“奶奶和我说了一些事，晏白，你平心静气听我说。”
宁冉冉刻意放慢语速，语气温柔，不断的抚摸祁晏白的腰和颈，试图缓解气氛和情绪。
可等他说完，祁晏白猛地抱着她站起来，把她放在旁边沙发上，一语不发便往外走。
身上裹着一层阴郁戾气。
“晏白，”宁冉冉追了他几步，又不敢跑的太快，“晏白，你等等我，你去哪儿？”
祁晏白终究还是停住。
怕宁冉冉出意外。
“我去找他们。”
宁冉冉知道“他们”指的是谁，握住祁晏白的手，柔声道：“虽然我觉得奶奶不会撒谎，但我建议还是先调查。”
“你也应该想清楚，要怎么面对你的父母和继母。”
祁晏白的眸里渐渐变得血红。
他的神色有瞬间的扭曲和疯狂：“我猜过，也让杨泽查过，但调查一半时我又让他停了。”
“我爸，我妈。”
祁晏白笑起来，瞳孔里的世界却在逐步的崩塌。
宁冉冉看的心惊，更心碎。
信仰和认知彻底倒塌的瞬间，令她头皮发麻，心口更像被万箭刺穿，难受的不行。
“两个生我养我的，一个厌恶我，一个
利用欺骗我。”
“你也说了，奶奶不会撒谎，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可以完全信任的人，我还查什么，有什么必要查！”
“我要找他们，问个清楚！”
祁晏白快步上车，不管宁冉冉怎么喊，他都没停。
宁冉冉觉得会闹出大事，想立刻跟上去。
可她还保持着几分理智，上楼把岑骁慈叫醒，有他和司机陪着先去祁家。
祁晏白的车没在门外。
岑骁慈已经听了大概经过，有些感慨。
“敲门吧，祁家占地面积大，可能把车开进去了。”
“不会，”宁冉冉摇头，“祁晏白之前过来都是把车停在外面，他心里从没把这当成家，哥，我们换个地方。”
疗养院外的停车场，祁晏白的车就停在角落。
右侧车头甚至撞上了柱子。
宁冉冉多看了几眼，两只手扶着肚子，快速进去上楼。
岑骁慈和司机护在她身边，都提醒她走慢点。
霍柔臻所在病房的楼层，虽是深夜却围着几个护士，宁冉冉刚一走近便听见里面的激烈争吵声。
以前都是霍柔臻在发疯。
此刻，祁晏白的状态却不比她看起来好多少。
宁冉冉的心猛地坠落，酸楚难受涌上来。
这种家庭，哪个好人能不被逼疯。
问个话而已，永远得不到答案，全是指责、埋怨和不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