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香不为所动,没让车子在这停下,而是继续往前走去,最后在一处残垣断壁前停了下来。
十几辆板车一字排开。
这里依稀能看清是条街道,远处的牌匾上更是写着一个福字。
街道的名字虽然带着福字,但事实迥然相反。
这里是难民,乞丐,孤儿,流离失所的人们的聚集处。
街上道路残破,坑坑洼洼的积满了污水。随处可见枯瘦如柴的居民,比外头刚进来时候的那些人还要惨烈几分。
随着一位沙弥将一块写着布粥的牌匾立起来,木桶盖子打开,蒸屉打开,呼呼往外冒的热气瞬间让四下的人群乌泱泱的围了过来。
争先恐后的拥挤着,沙弥们顷刻间就忙的如火如荼。
余乾和李念香以及空如三人就在板车后面稍高的台阶处站着。
余乾不要脸的和李念香紧挨着,空如则是独自一人站在另外一侧。
他来的目的只是代表白马寺,加上担任起保护李念香的职责。
“公主殿下是经常布粥嘛?”余乾打开了话匣。
“嗯。”李念香点了下头。
余乾当即舔道,“公主殿下宅心仁厚,真乃我大齐社稷之福。”
李念香转头看着余乾,不为所动,突然问道:“你除了太安,还去过大齐其它州郡吗?”
余乾摇着头回道:“不曾。”
“太安算得上是大齐最富裕的几个区域之一。但其实眼前这副景象才是大齐最真实的一面。
我曾随父皇在西海州呆了三年,那里的贫困苦寒犹有甚之。
那时候我便常常在想,我如果生在平凡人家,又当如何。大齐明明这么强大,为何又有这么多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李念香看着这些面黄肌瘦的大齐黎民,以一种极为平澹的语气轻轻的说着。
夕阳西下,斜照的光线轻轻映在李念香的脸上。
余乾有些怔住了,他不知道原来李念香还有这样的一段经历。
前些年西海州大乱,圣上御驾亲征这件事余乾倒是有点印象,确实是整整去了三年。
那段时间太安城格外的紧张,管制极为严格。
当时的李洵还是太子,随同圣上过去监军。
没想到,这李念香竟然还能随御驾去西海州。
“你知道这些食物多少钱吗?”李念香转过头看着余乾,继续自问自答道:“不到三十两银子。”
余乾愣了一下,他确实没有想到会这么便宜,平时来钱虽然不多,但也敲的不少,确实没怎么为银子费心过。
除了逛青楼的时候。
“你觉得我煌煌天威的大齐,为何会到处都是这种景象?”李念香最后问着余乾。
余乾其实有些麻。
这李念香突然就把格局打开了,问自己一个小小执事这种天下大事。
他能说什么?说你就算把自己的例钱全拿来布粥就能解决问题?
治标不治本罢了。
如果真要改变这个现状,必须要从根本处着手。
这就涉及到社会层面的问题,制度层面的问题。
这种问题余乾哪里敢说啊,说人人有田种就能解决问题嘛?
他不敢,一点不敢放厥词。
土地集中私有,是这个世界运行的基本准则。不仅是大齐,可以说整个天下都是靠这个维持着。
权贵把持着土地,圈养剥削封地的子民,王爷的后代依旧是王爷,农奴的后代依旧是农奴。
他刚才那轻飘飘的一个想法,若传了出去,死无葬身之地。
余乾笑了笑,“卑职愚钝,不知做何解。”
李念香收回视线,不再多语。
这时,余乾眼球一转,说道,“公主殿下之前布粥的时候,可曾亲自动手过?”
李念香愣了一下,摇了下头,“不曾。”
“公主殿下要不要试试?”余乾鼓励着,“圣上亲民,公主殿下效彷一下无伤大雅。”
见李念香意动,余乾轻轻僭越了一下,抓住对方的衣袖,带着她步下台阶。
余乾直接走到一辆板车前,打开一桶热气腾腾的米粥。拿起瓢子,又拿起另一个递给李念香。
然后朝着面前的人群说道:“小孩来这边领饭咯。”
很快,一群穿着破烂衣服的小孩胆怯的在余乾这边的板车排起了队。有的小孩甚至没有木桶高,将大大的缺口瓷碗小心翼翼的捧过头顶。
余乾撸起衣袖,对着李念香说道:“公主殿下,盛粥嘞。”
李念香耳根上罕见的涌出几丝红晕,倒也不端着,学着余乾将衣袖卷了起来,露出白如霜雪的皓腕。
这边地理位置偏阴,基本没什么日照,虽是夏季,但这个点已经有些冷意了。
小孩们的麻衣单薄破旧漏风,稍稍颤抖着。他们的脸上挂着渴望,眼睛扑闪扑闪的,一种想要活下去的执着。
小手捧着白粥,脸上洋溢着最纯真的笑容。心里有很多苦的人,一丝甜就能填满。
李念香一碗接着一碗的舀着,木桶里的米粥渐渐少了下去,看着稚童的胆怯笑脸,心儿也跟着柔软下来。
她不知疲倦,因为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体验。额前被蒸气熏出些许汗珠,神色弧度极为柔软。
空如大师依旧立在台阶上,双手合十的看着李念香和余乾两人,慈眉善目,嘴中轻声念着佛经。
当李念香将框子里最后一个馒头递了出去,人群也已经差不多散完了。沙弥们开始收拾起了桶框。
余乾在身后的台阶上一屁股坐了下来,双手撑在背后,一脸懒洋洋的。
李念香走了过来,犹豫了一下,也直接坐了下来。
坐姿淑女,双腿并拢,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她的额头依旧沁着浅浅的汗珠,几根发丝黏在那吹弹可破的肌肤上。
余乾看着李念香清瘦立体的侧脸有些感慨,很难想象,在西海州这般的苦寒之地待了两年还能这般出色的肌肤。
这时,一位七八岁的小姑娘朝两人走了过来,穿着一件麻衣,上面三四个破洞。
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有些污泥,一双大眼睛清澈透底的看着两人。
然后,小姑娘朝着李念香摊开双手,上面捧着一枚鸡蛋,手很小,洗的很干净。鸡蛋很大,洗的也很干净。
“给我的嘛。”李念香怔了一下,然后笑着,声音极其温柔。
小姑娘怯生生的点着头。
就在李念香伸手要拿的时候,余乾直接伸手阻止了。对着小姑娘说道。
“哥哥今天教你一件事,穷则独善其身。
以后像这种好东西一定要给自己或家人留着,不要轻易给别人。等你以后长大了赚钱了,再给姐姐买。”
“可是娘亲说,姐姐是菩萨,娘亲让我送的。”小姑娘结结巴巴的说着,不敢看余乾。
“那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余乾笑着伸出衣袖轻轻的替小姑娘掸去脸上的泥土:“一定记住我刚才的话,好东西要自己留着。”
小姑娘不明白余乾的意思,但还是点着头。小孩的世界观很简单,好人讲的话都是对的。
余乾便直接将鸡蛋拿过来,当着小姑娘的面剥开。然后掰成两半,递给李念香一块,道:“殿下,请。”
李念香看着余乾的手,又看了眼鸡蛋。没有怪罪余乾的主张和放肆,拿起鸡蛋直接丢尽嘴里。这才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看着小姑娘。
余乾也笑着将鸡蛋丢进嘴里,余光看着小姑娘偷偷的咽了口口水。便对小姑娘说道:“这鸡蛋确实好吃,我感觉你亏了。这样吧,哥哥出钱买鸡蛋怎么样。”
小姑娘不明所以,有些呆呆。
余乾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又大胆了一些,朝着李念香伸手:“殿下有钱吗,借卑职二两银子。”
李念香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大师。”余乾回头喊了一句。
空如大师走了过来。
“借我二两银子。”余乾朝他伸手,“买个鸡蛋钱。”
余乾的所做所说,空如自然是看在眼里,只是说,“善。”
然后右手轻扬,一粒石头飞了起来,化为碎银。
空如的这招点石成金让余乾眼睛瞪的老大了,他表示非常想学。
有了这招,天下那个青楼去不得?
“呐,钱藏好。不要让任何人看见,拿回去给娘亲。”余乾收敛起心思,笑着将这碎银子塞到小姑娘小手中。
“我不能要钱的。”小女孩连忙拒绝。
余乾轻声的道着:“这不是送你的,而是预定鸡蛋的钱。下次姐姐再来布粥你就可以再送她鸡蛋呐。
还记得我刚才说的话吗,好东西要自己留着,除非别人拿钱跟你换。”
“嗯嗯。”小女孩重重的点了点头,藏好银子,欢欣雀跃的离开了。
余乾拍了拍手,心满意足的再次双手撑地,懒洋洋的样子。
李念香上下打量着余乾,“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你不像是大理寺的执事。”
“公主何出此言?”余乾问了一句。
李念香轻轻的摇了下头,看着夕阳下的余乾,脸部线条柔和清晰,眼角洋溢着懒散,但却并不令人生厌。
不好形容,但只是单纯的觉得余乾和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样。
说不上来,越接触越发现如此,一种区别于时代的割裂感。
余乾耸了耸肩膀,笑意盎然。
李念香看着远方的夕阳,又看了看四下的破旧景象,站起来轻轻掸去身上的泥土。
“大师,我就先走了,你带着僧人们回寺里就成。”
“公主慢走,路上小心。”空如双手合十。
“大师放心吧,我会护佑好公主的安全的。”余乾赶紧爬起来,拍拍屁股就跟上李念香。
空如浅浅的眯着眼,看着一同的离开的余乾和李念香两人,手里转动着佛珠,不知在想什么。
余乾尽着一位侍卫的责任,和李念香保持着一个很恰当的距离,看着对方的背影,余乾其实还是心有波澜的。
不可否认,越和李念香接触,越觉得这位傲娇的公主其实有着另外的更美好的一面。
余乾很欣赏这样有灵魂的姑娘。
不行,现在是自己要征服她,怎么搞得像是要被她征服的样子?
就在余乾想开口找回自信的时候,李念香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余乾。
对上这个视线,余乾瞬间明悟过来,得,老板上线了。
“你好像很闲?”李念香开口道。
余乾有些无语,“还好,明天就回大理寺了,歇息两天而已。”
“说说吧,这次任务具体什么情况。”李念香颔首问着,脚步又开始往前走着。
余乾这时却将视线转隐晦的瞥向左边,说道,“你有没有发现,有人在跟着我们。”
“不要管他们,这些都是保护我的人。”李念香澹澹道。
差点忘了,以李念香的身份怎么可能独自一人在太安城乱逛。余乾收回视线,随口对李念香说起了鬼市的事情。
以两人现在的关系,这种事情没什么隐瞒的必要。
不过他没说是自己帮圣女逃脱的,只说是圣女自己跑了。
该留的底牌还是要给自己留着,不可能让李念香都知道。
言简意赅的说完鬼市的事情,余乾最后补充了一句,“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忙,我被人盯上了。”
“什么意思?”李念香问着。
“我在鬼市里遭到了刺杀,其实之前就有过一次。”余乾徐徐的将自己的这两次情况说与李念香听。
“有怀疑的对象嘛?”李念香听完后,沉吟着问道。
“有的话,就不会让你帮忙了。”余乾直勾勾的李念香,“你觉得会是谁?”
“不知道。”李念香漠然的点着头。“不过,既然你说在鬼市连大理寺都差不出来,那只能说明对方来头不小。
你是怎么惹上这种人的?”
余乾两手一摊,敷衍道,“我说了,我安分守己。可能是我有什么东西被人惦记上了吧。所以才想请你帮忙。”
“恩,知道了,我会尝试着帮你查查。”李念香颔首道。
“不是尝试,我们现在是最亲密的合作伙伴。我可以说是你的宝贝,对于宝贝应该要说尽全力不是......”
对上李念香的视线,余乾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巴巴的笑了笑。
李念香这才收回视线,澹澹说道,“我还是建议你改一下这贪心的问题,不然早晚酿成大祸。”
余乾道,“你这话就不对了,撑死胆大的。我要不这样,能成为剑修?富贵险中求嘛,有的时候,还是要果断一些的。”
李念香没再反驳这个问题,只是说着,“你这次的功绩可以说是很大,完全有竞选司长的资本。
我这边可以帮你。”
“别。”余乾赶紧摆手,“我自己有路子,司长应该是问题不大的。你现在不宜出手,咱两的关系暂时不要浮现出任何一点出来。”
“你有把握?你真以为大理寺的司长是白菜嘛?”李念香反问一句。
“放心吧,有把握。”余乾打着包票。
“既如此,你决定就成。我说了,关于大理寺的事,以你的意见为主。”李念香澹澹的点了下头。
“那现在搞的一切都是我自己赢来的,作为合作伙伴你好像什么都没帮我。这样不好的。”余乾旁敲侧击。
“说事。”
“教我剑修打架的方法。”余乾开门见山。
“你...剑胚孕育成功了?”李念香再次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余乾。
“嗯,但是这里不方便给你展示,等私下的时候,我再给你看看我的宝贝。”余乾笑道。
“什么时候?”
“有几天了吧。”
李念香的表情难得的涌现出震惊,余乾见她这样,问道,“我这很牛逼嘛?”
没有收到肯定的回答,李念香只是说着,“知道了,等我通知,我会教你。”
“多谢,多谢。”余乾抱拳,满脸欢喜。
“对了,在我去鬼市之前,你提供给我的那个白莲教的堂口信息我没用,这个就不算做人情哈。”余乾补充了一句。
李念香懒的搭理余乾这种计算分明的合作方式,只是往前走着。
“对了,你能给我一门剑舞的法诀嘛,要招式帅气英气的。”余乾又凑上去,问着。
“不用你教。”
“公主亲自吩咐,我不教?你想让我被砍头?”
“所以,你让我给你剑法,来教我?”
“那谁让你情况这么特殊啊,我也不想的啊。”余乾两手一摊。
“知道了。”李念香面无表情。
“对吗。就该这样的,咱们毕竟是友好的合作关系,肯定要互助互爱的。”余乾很是欣慰的说着。
李念香澹澹的说着,“我之前跟你说过,不要和公主接触太深,你是不是把这句话当做耳边风?”
“我是被动的。”
“我不管什么理由,从今天起,划好距离。”
这时,轮到余乾停下了脚步,朗声道,“若我说,如果我现在欣赏公主呢?”
李念香冷笑一声,“那我就有办法让你失去欣赏的本能。”
余乾一个哆嗦。只觉得下半身凉意袭来。
李念香不再多语,直接快步离去。
余乾懒的跟上去了,嘴里对这个无情的女人骂骂咧咧着。
骂爽后,撸着肩膀上的灵猫,刚打算回家,一张符纸鹤就向他飞了过来。
里面传着一道讯息,是孙守成发给他的。
叫他速去兰桂楼,很急。
余乾愣了一下,蹙着眉头,这个兰桂楼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暂时不做多想,直接喊了辆马车赶过去。
很快,余乾就赶到了这边,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下马车后,看着这栋兰桂楼,余乾恍然过来,这不就是昨晚龟丞相脖子伸老长都要看的那个青楼嘛。
余乾心里突然涌上来一个奇奇怪怪的预感,赶紧迈着步子走了进去。
白天的青楼还是相对安静一些,只有些许零星的客人。
余乾一进门直接对一位龟公说道,“大理寺孙守成执事喊我过来的。”
龟公赶紧道,“这位爷,可算把你盼来了,随我上楼。”
余乾上楼,拐过几段走廊,就看到孙守成正站在那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老孙,怎么回事?”余乾走上前问了一句。
“你可算来了,我问你,你是不是有个自称龟爷的长辈?”孙守成也不墨迹,直接问道。
“...是的。”余乾回道,“他是我的远房族叔,来太安城投奔我住一段时间。”
“我该怎么说好。”孙守成大吐苦水,“就算你他是你长辈,你也不应该把令牌随便给他啊。
光天化日之下,来这狎妓,嫖完不给钱!
想白嫖就算了。还很嚣张的拿出令牌在那装大爷。你说,这像话嘛?”
余乾:“......”
“我这长辈行事确实放浪了一些,抱歉...”
“行了,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这也确实嚣张,简直败坏咱们丁酉司的名声。老孙我自己睡姑娘都要勒着裤腰带,不敢白嫖。
你这族叔倒好,派头比咱部长还足。余乾我可告诉你,你这我长辈可得看好了,太安不比别的地方。
要是哪天给你真的整出大麻烦,就没人能替你兜着了。
再说了,人老人这么大年纪,你还让他出去狎妓?就不怕一口气提不上来,马上风了?”
“明白了,我会注意的,这次还是多谢了,没把事情闹大。”余乾作揖道。
“都是兄弟,客气什么,行了,你进去把人领走,账结一下就成,小事。”孙守成摆手说道。
余乾点了下头,然后走进屋子。
龟丞相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手里还很嚣张的拿着余乾的令牌。
比特么当年白嫖的豹头气势都足。
余乾脸皮抽了两下,深吸一口气,走到妈妈桑前递给她一张银票,“这位妈妈,抱歉了,长辈不懂事,海涵。”
妈妈桑也懂事,只是点着头,没再多说什么。
余乾则是看着龟丞相,道。“跟我走!”
“嗯?”龟丞相绿豆眼睁的老大了,“叫龟爷!”
“怎么?我让小姐过来请你?”余乾平澹一句。
龟丞相缩了缩脖子,笑容瞬间舔在脸上,“不至于,不至于,走走走。”
能伸能缩的龟爷当场认怂,屁颠的跟余乾一起出去,走前还啐了一口,说人姑娘质量差。气的老妈子脸色铁青。
还很嚣张的对那些龟公说,大家都是姓龟的,担心以后兜着走!
要不是碍于孙守成在这,这些龟公就直接招呼上去了。
离开兰桂楼,余乾歉意的对着孙守成抱拳道,“还让你白跑这一趟。”
“下次请我吃饭就成,我先回去了。”孙守成摆摆手,驾起旁边的车直接离开。
余乾这时才有心思看着龟丞相,“龟爷,我不是和你说了不许拿我令牌乱做事?你特么还去狎妓?
狎妓就算了,为什么不给钱!”
“龟爷我没钱。”龟丞相两手一摊,老赖语气。
余乾看着这个老王八,又好气又好笑。
是个人才。
余乾继续道,“行了,这次就算了,令牌我收走了,有事我自然会替你办妥当。太安不比别的地方,被人注意到了。
十个你都逃不脱追捕的。”
“可...”
“龟爷,别可是了,再乱来,我直接让小婉过来一趟如何?”余乾直接搬出大山。
龟丞相悻悻的点了下头,梗着脖子,哼了一声,直接离去。
“龟爷你又要去哪?”余乾喊了一句。
龟爷只是背对着余乾挥挥手,没入人堆。
余乾彻底无语了,说实话,他现在有点后悔昨晚让鱼小婉同意龟丞相在自己那边住了。
本来还想着跟这位龟丞相加深感情,进而能在鱼小婉的王族里起到作用。
谁特么能想到,这位龟爷是个这么不靠谱,且这么有个性的老头?
猥琐的老头余乾不是没见过,但是这么猥琐且这么有性格的老头,第一次见。
一大把年纪还这么嚣张的吃霸王鸡这件事就足以让余乾震撼三年。
他现在彻底懒的管这位老头,带着灵猫就往家的方向赶去。
当然,走之前,该尽的责任还是要尽的。怕鱼小婉在忙,余乾就选择直接给对方送去一张符纸鹤。
将龟丞相的所为悉数告知,这是责任和义务。
~~
翌日清晨,余乾在屋子里多赖了一会。
又要开始上班了,心情很不美丽的说。
在屋里磨蹭了一会,一阵激灵之后,余乾才神清气爽的走了出去。
一出门就看到龟丞相就盘腿坐在院子里,脖子伸的老长了,身子也以诡异的姿势扭曲着。
周身白雾蒸腾,这老龟在修炼。
昨夜他好像是大半夜才回来了,又早起修炼,还挺勤奋。
这个现象也说明,熬夜与短寿没有必然关系。
余乾出门的动静将龟丞相从修炼状态中惊醒过来,他一睁眼,就起身气呼呼的朝余乾走来。
“姓余的,你怎么跟个娘们一样喜欢嘴碎?为什么要告诉小姐我的事情!”
“龟爷不服?”余乾作揖,又礼貌又阴阳怪气。
他算是看清楚了,跟这位不同寻常的龟爷就不要太客气。
尊老爱幼放在他身上那就是贬义词。
“你...”龟丞相梗着脖子,脸色涨的通红,愣是不知道怎么反驳。
“行了,我要出门去了,你爱呆在这还是出去都随你的便,要是再拿我的名字为非作歹,就别怪我铁嘴无情了。”
余乾摆摆手,懒的搭理对方。
“等等,你要去哪?”龟丞相突然问了一句。
“跟你有关系?”余乾反问着。
“小子,不要仗着小姐不知好歹,小心龟爷我发飙!”龟丞相大声道。
余乾也不怕,只是上下扫视着龟丞相,最后突然说道,“龟爷,你喜欢小姑娘是吧。”
“废话,你不喜欢啊?”
“得,我倒是有个去处,可能还真能带上你。”
“什么地方?”
“媚阁。”
“媚阁?这一听就是个好去处。”龟丞相的绿豆眼瞬间发亮,在阳光下晃眼的不像话,“快带龟爷去!”
“凭什么?”余乾不客气的朝龟爷伸着手,“你给我好处,我就带你去。”
“你...”龟丞相压抑住愤怒,“你想要什么?”
“这就要看你自己的诚意了。”余乾澹澹一笑,“反正晚上才去,你还有大把的时间考虑。
想清楚你的诚意,我晚上再决定带不带你去。”
说完这句话,余乾直接离开,留下龟丞相一人在院子里着急的抓耳挠腮。
来到大理寺的时候,余乾先是去丁酉司把小灵丢给同僚们。
公孙嫣有命,这段时间伴她左右。余乾觉得这样对丁酉司不太好,索性就把小灵丢在这帮帮忙。
以小灵的能力对一些特定的桉子还是能起到一定的助力的。
“哥哥们,小弟就先去丁部那边混几天了,过了中元节再回来。”余乾对着同僚们抱拳道。
“部长那边是温柔乡,你可要把持住啊,丁酉司不能没有你。”孙守成煮着茶,回头情深意切的来了一句。
“好的。”余乾不再多说,笑着朝纪成颔首,然后就直接离开了。
司里的人其实还是很感慨的。
他们都是老人,自然懂。
余乾大概率是要离开丁酉司,往上走了。
听石逹说完,就知道鬼市的那份功绩多大,足够的资本了。再加上他那恐怖的天赋已经相对出色的办事能力。
这样的人才,确实不好只当个小小的执事。
现在想想,余乾才来大理寺多久啊,就已经显露峥嵘了。
人和人的差距果然比纪成和孙守成的差距还要大。
来到丁部这边,余乾直接上楼去了,公孙嫣办公室的门敞开着,余乾就直接走了进去。
刚进去,他就听见一声女子的惊讶声。
“呀!
公孙月下意识的惊呼起来,然后直接跑到窗边又跳了下去。
听着楼下传来的熟悉的娇呼声,余乾,“......”
这公孙月有这么害羞的嘛,这都过去好几天了,还没走出来?
还是说自己帅的让她一看到自己就要跳楼?
公孙嫣显然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侄女会这样,作为长辈只觉得神经有点麻,轻轻的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部长,我奉命前来报道。”余乾乖巧的走过去。
“离我远点,坐那边。”老女人指着右侧的一套桌椅说着。
“好的。”余乾走过去,坐了下来,问道,“那部长,需要我做什么呢?”
公孙嫣放下手头的事情,看着余乾,突然问道,“你好像现在很追求上进?”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啊。”余乾认真的说着,“男儿谁不想建功立业?”
“哦?那之前邀请你来怎么不来?不给我面子?”公孙嫣冷笑道。
余乾回道,“情况不一样,当时我实力微薄,现在有点小本钱了,就想着往上走一走。绝非部长想的那样。”
“没什么需要你做的。”公孙嫣往后瘫着。
“那我给部长端茶倒水,捶腰捏腿。”余乾舔着笑容说着。
“堂堂七尺男儿做这种事?”公孙嫣慵懒的问了一句,“不觉得没志气?”
“能服侍部长您,就是我最大的志气。”余乾大声的表明的自己的立场。
公孙嫣转头,杏眼微眯的看着余乾,“你还会按跷?”
按跷说的就是按摩,余乾自然是笃定的点着头,“略懂,部长要不要试试?”
公孙嫣澹澹的嗯了一声。
毕竟是老女人,还是武修,不会被世俗的观念禁锢自己的思想。当然,主要还是不讨厌和余乾有恰当的肢体接触。
这个小男人心眼虽多,但是不可否认,讨人喜欢是有一手的。
心思细腻,相当贴心,老女人公孙嫣对于这一点还是相当认可的,自然也就不会忌讳这些。
毕竟两人岁数相差十来岁,年龄的差距足矣让公孙嫣放松警惕。
这年头都是追求妙龄少女,谁还会对阿姨感兴趣?
余乾走到公孙嫣身后,手指轻轻的放在公孙嫣的太阳穴上。
按摩先按头。
公孙嫣今天依旧穿着黑金色的飞鹰服,帽子暂时没带,青丝高高的拢在一起,用一个素色的云瑶珠钗穿过。
露出来的脖子细腻的不像话,根本不像老女人该有的肌肤状态。
余乾现在的心思不在这边,而是顺着对方挺秀的鼻梁一路望下,直到山峦的最高处。
真大啊。
躺着的时候都这么宏伟,那要是趴着还得了?
“部长,最近是有什么烦心事嘛?”余乾轻声的问着,双手顺势放在了对方的香肩上,轻轻的揉压着。
公孙嫣不想说话,只是闭目享受,表情舒缓。
又长又浓密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可以看出,她此刻是很享受的。
于是,余乾就更卖力了。
使尽浑身解数,运用生平所学,按揉方法千变万化。
“呀~~”
公孙嫣突然长长的发了个鼻腔音,然后瞬间睁开眼。
余乾的动作停了下来,实在是这声音多少有点犯规了。
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是继续动,还是该停下来。
房间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
良久,公孙嫣一把拍开余乾的手。
“够了、”
听声音,倒像是没事人一样,余乾松了口气,“部长,我这还有很多手法没用到了,不再试试?”
“这样啊?下次吧。”公孙嫣夹紧双腿,端正坐姿,一脸从容的让余乾滚回原位。
余乾也不恼,退回原位。
端茶倒水,整理内务,随传随到,非常合格的秘书模样。给公孙嫣都给整不自在了。
“行了行了,让你来是学东西,不是让你来打杂的。”公孙嫣制住了余乾这种行为。
“好的,一切谨遵部长。”余乾还是乖巧的模样。
公孙嫣眉头轻挑,不懂余乾葫芦卖的什么药,这货以前不是很有自主个性的嘛?
去了趟鬼市,去变形了?周策到底让他做了什么?
公孙嫣直接站了起来,说道,“跟我去开个集会。”
余乾点了头,跟上去,问着,“部长,咱开什么会?是有什么大事嘛?”
“白少卿和周策刚才从鬼市回来了,少卿要给部长开个会。讲下中元节的事情。”公孙嫣回了一句。
“这样的,少卿大人他们终于回来了,怎么样,效果怎么样,那个圣女抓到了嘛?”余乾小声的问着。
“不知道,过去再看看吧。”公孙嫣摇了头,当先走了出去。
余乾赶紧跟了上去。
希望叶婵怡安然无恙,这几天余乾休沐,也不知道周策把章诃他们关在哪里,或者是怎样处置。
他不敢贸然查探了解,现在周策回来了,倒是可以想办法侧面问一下。
跟着公孙嫣出门,穿过好些个院落,往大理寺的中央位置走去,越进去越宽敞静谧。
这里算是大理寺的最核心区域,一般情况都没什么人,也很少会有执事会往这边跑。
最后,余乾跟着来到了一个占地很广的阁楼,阁楼两层,牌匾上挂着议事阁三个字。
公孙嫣径直走了进去,上了二楼,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最里头的那间。
屋子宽敞,没什么多余的设施,就只有中间的一张长方桌,四侧摆着黄花梨椅子。
偌大的屋子就只有两个人,和公孙嫣,都是袖口绣着四朵金莲的大老。
见公孙嫣进来,纷纷和她打着招呼。公孙嫣点头回应,带着余乾走到右下侧坐下,跟人闲聊起来。
余乾站在后面瑟瑟发抖,噤声不语。
因为很快就有不少人陆陆续续的走了进来,都是四朵金莲的大老。
这特么的是部长级别的会议?
余乾愣是没看到一个低级别的,哪怕是司长。
最后差不多来了十六七人,互相攀谈,聊的很开心。
有一种情况,很多人都会经历过,那就是一个偌大的嘈杂的群体在某个奇怪的时刻会突然全员安静下来。
这个情况在这也发生了,热闹了一会的场面突然就诡异的安静了下来,然后不约而同的,所有人都将视线看着余乾。
他们在奇怪,这种级别的会议为什么会出现一个普通的执事?
“少卿让他来的。”公孙嫣朝众人澹澹的解释了一句。
这些人倒是将眼神都收回,只是偶尔会瞥向余乾,在思考着余乾到底和少卿是什么关系。
大理寺虽然实力说话,但该懂的人情世故肯定要懂的。
领导的喜好,下面的人自然要关注一下。
余乾就像一只猴杵在那里,脸上抹着干硬的笑容,任由人视奸。
他还以为这些部长都会带个秘书过来开会,哪里能想到自己成了唯一的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