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间,是水的声音,隔着一扇门,还有一个客厅,来自和卧室对角的厨房。
袁亮知道,这是他熟悉的声音,来自记忆的深处。
他的母亲还在世,总是先于他起床,在厨房忙碌着,每天不一样的早餐,包子、白粥、馄饨……唯一不变的是那颗白煮蛋,雷打不动地出现在餐桌上,用一个蓝色的陶碗装着,淋着几滴酱油,是朴实而令人惊喜的美味。对于生活拮据的一家来说,这是他母亲微小而伟大的坚持。
母亲的脸,常年因为劳累而浮肿着,当时的他并不知道这些。
袁亮贪婪地回忆着每一个关于这水声带来的联想,仿佛一切他还可以拥有。
哦,从这个意义上,他痛恨着施丽。
她,是他的母亲又不是。
她从未给他做过一顿早饭,也没有和他有过一次早安的问候。
那些诡秘的影像正在被这温暖的世俗的细节驱逐着。
那女人不食人间烟火的娇艳眉眼正被母亲沉静的面庞所替代。
“妈……”他艰难地发出这个声音,如同从溺水中挣扎出水面。
缓缓睁开眼,四周格外明亮,是阳光正好的时候。
然而这个房间,并不是他童年所熟悉的卧室。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雕刻精美的红木书架,放着满满当当的书籍,一直顶到天花板。
“你可以醒过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轻柔而带着力量,仿佛可以驱赶所有袁亮心中的阴霾。
他躺在一张躺椅上,柔软舒适得让人不想起来,他循声看去,说话的是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士,带着金边眼镜,眉目舒展,斑白的两鬓平添了几分成熟的气质。
然而,另外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闪回:“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所有的答案。”
“那个女人……那两棵树……”袁亮嗫嚅着,突然脑袋如同被钝击一般疼痛,伴随着脉搏一阵一阵。
“温教授,这是您要的茶水。”一个女人进来,说着一杯精致的欧式瓷杯放在了躺椅边上的台灯柜上。
当袁亮看到她的时候,猛然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是你?”
而女人看着他,无动于衷,抱着托盘退下了。
“我认识她,她那天出现在医院里,非得把一张支票塞给我们,说是温……”说到这里,袁亮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望向身边这个斯文的男子,“你就是温教授?”
“是的,我是温煦,很好,你还记得我。”温煦回答着,端起刚才女人送进来的茶,递给了袁亮:“先喝点水。”
袁亮顺从地接过了茶水,无心地喝了一口,不住地打量着四周:“我是不是又掉入了某个梦境……”
“你的梦已经结束了,欢迎回到现实。”温煦说道。
“梦结束了……”袁亮喃喃着,“陈队呢?有个警察,您知道他在哪吗?我们一起进了烛山,见到了一棵树,还有一个……”
此时,温煦饶有兴趣地看着彷徨的袁亮,拿起了身边的笔记本,记下了他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