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弟子仙剑大会每三年一度,在拂仙宗举办。
因比试者多为青少年弟子,所以比试共分为练气、筑基与金丹三组。
拂仙宗身为修仙界第一大门派,各路少年才俊都来者不拒,群英荟萃,哪怕是不擅用剑的人这时候若有条件也会来此观摩见识,场面极为热闹。
自沈应远来后,秦怀音在这类试剑的大型赛事前总会生上一场大病,无缘与人比试,而沈应远则会是一路轮空。
秦怀音本料想这回跟往常一样,就等着那场折磨人的大病到来,结果直到前一天她都还是活蹦乱跳的。
秦怀音顿时有点发愁。
上辈子剑会因病求而不得,如今她不想再表现,本打算借此顺势推了,反而身体好了起来,真是事与愿违。
不过上回修复完大阵,秦怀音就已火速回屋,对外宣称生病。
没真生对她来说也就是顺势再演几天的事。
第二日便是仙剑大会,秦怀音仍窝在屋里不闻窗外事,直到拜访的敲门声响起。
门外人脚步徘徊几回,最终还是停住开口:
“师姐。我是阿玄……近日你身体还好吗?”
“虽师姐总是闭门不出,但我心中实在挂念,劳烦师姐开门收下我的心意。”
凌寂玄已很久没在她面前自称阿玄,更何况送她东西,这可真是少见。
秦怀音不欲应付凌寂玄,却又想他正好来了,就让他去给蘅上玉带个消息。
秦怀音将门打开点缝,看见凌寂玄手中握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总感觉能毒死人。
“阿玄对不起师姐,因我一时冲动与青竹怄气,险些误了修复法阵的正事,让师姐难做。虽幸好师姐解决,可又留了一道剑伤,害得师姐重病。都是我的错。”
凌寂玄眉中满是悔绪,他语句轻慢,拳头紧握,任谁都要以为他是情真意切后悔,向她认错。
秦怀音却知道,凌寂玄性格定不会改,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下次这种情况照样会忘记自己说过的话。
他此时那可怜的一点悔心,不知可有他手中这碗药重。
秦怀音垂下眉眼,低低咳嗽几声,接过碗,手腕似撑不住般抖了抖,泼出点药水,她不愿让人看见她的虚弱狼狈,另只手将其握住固定。
“我不怪你。只可惜我这次又没法参加了,劳烦师弟与师尊说声。”
秦怀音语气落寞,凌寂玄比她高些,只看见她轻颤的乌黑眼睫,微微卷翘,敛出点深深的影。
没瞅到她那按捺不住上扬的唇角。
凌寂玄沉默片刻,心中似是十分不忍。师姐向来骄傲不肯服输,可这样的机会次次都只能错过,定然不甘。
他想要安慰,最后只得哑声说:
“我会告知师尊的,师姐好好休息。”
凌寂玄差点还想进秦怀音屋里坐会,她寻思进去了还得了,她满屋子吃的玩的还没收拾呢!看了不就知道她没病。
秦怀音正想怎么忽悠他走之时,凌寂玄收到玉佩传讯,是师尊的传唤。
凌寂玄摩挲手中玉佩,又看向秦怀音。
她抬头的眼神微怔,好像生病了也终于难得流露几分脆弱,不再是强装坚强。
秦怀音苦笑道:“你去吧。”
“不,师姐,我在这陪……呃!”
任何人看见她的神情也不会选择脱身而去。
凌寂玄握紧拳头,不欲让期待他留下陪伴她的师姐伤心,结果他刚向前一步,话没说完,就被突然关上的门砸中了鼻子,没把他从台阶上撞下去。
“你去吧!!!”
师姐让他离开的语气迫不及待,如避洪水猛兽。
师姐力道太重,凌寂玄揉会鼻子,默默看着缓缓流到手上的两行鼻血:……
好像是他想多了,师姐根本不需要他的陪伴。
门里的秦怀音将黑药毫不留情地倒进了花盆里浇花。
想笑又得忍,看起来就像苦笑,结果丫的他还真以为自己舍不得他走了。
秦怀音重新躺回床上。
再次醒来是因为外面急促的敲门声。
听着不像是凌寂玄,秦怀音开门,方萍舟扑了进来握住她的手臂。
方萍舟太过震惊激动,说的话一句三叹,起伏顿挫堪比说书:“怀音师姐!你怎么被人通缉了?!”
秦怀音:?
秦怀音一皱眉,有种不好的预感,她问:“我被谁通缉?”
“这事都传开了。你认识那魔界少主吗?他今日忽然到处发放通缉令,上面画着你的画像,还放言道此次仙剑大会他必要来和你一争高下。”
“他没有实权,可魔尊是他叔父。他如此这般,师姐是怎么得罪了他?”方萍舟虽话如连珠,却字字关心,替秦怀音忧愁,“他是你的死对头吗?”
秦怀音记得的不多,可她知道这个时间段她根本没遇见过喻灵愿。
他同她虽都表面身份风光,一个是剑尊之徒,灵女血脉;一个是魔界少主,魔尊之侄,但实际上都没人疼也没人爱。
因前魔尊是他爸,喻灵愿才得了个魔界少主的称号,但与傀儡差不多,他叔父的儿子才是真正嚣张跋扈颇得宠爱,他因那小畜生,幼时没少受辱。
喻灵愿叔父用魔界少主身份养着他,却不管不顾,所有人的恶意、妒意、敌意全冲他而去,艰险磨难一重跟着一重。
但这一切不是对喻灵愿继承魔尊之位的考验。
魔尊只等在他以为苦尽甘来的时候摧毁他的希望,让他被绝望吞噬,将他杀死喂给亲儿子吃。
已被仇恨怨憎养成的强大的魔是最富有营养的食物之一。
而上辈子魔尊没得逞,正是因为喻灵愿早已看出他的意图。
喻灵愿始终低调行事,装得软弱可欺优柔寡断,最后在能反抗之际,这扮的猪反一口吃掉了老虎,成功上位。
所以现在修为大概和她一样才筑基的废柴喻灵愿,本应该还在魔尊父子那里装弱才对,怎会这样高调通缉她,还要与她比试?
秦怀音打了个激灵,不是因为怕,只是感觉到一阵恶寒。
他不会也重生了吧?!
重生的喻灵愿会是个难缠的家伙,但秦怀音的第一反应还是他这么一捣乱,她想要逃脱的仙剑大会就非去不可了。
果不其然,与方萍舟没聊多久,屈清袖就领她去了天衍峰。
蘅上玉是知晓她有“病”在身的,但他不会在乎。仅将目光停留在秦怀音身上片刻,就不动声色移开。
冷淡的声音宣判了咸鱼秦怀音的梦碎。
“既然此次大会有魔界少主,甚至是为你而来,那我便不允许你不参加此次比赛。”
拂仙宗仙剑大会来者不拒是事实,但真有魔界之人不乔装打扮还如此高调宣布参加也是第一次。
如今人间修仙者与魔族勉强能够和平相处,可数年前还不死不休,遗留问题导致两者现在相处仍十分微妙。
既喻灵愿要与秦怀音比试,无论是以何种理由,她都不能缺席,否则有损拂仙宗脸面。
蘅上玉拿起桌前清茶,轻啜入口中。
“师姐……还生着病。”凌寂玄抿唇。他还记得师姐拜托他的事,可惜知道喻灵愿这事后,师尊就不理会他了。
“恳请师尊收回成命。”
蘅上玉将茶杯放下。
“若这点小病都没法克服,那她不配叫做我天衍尊的徒弟。”
他看向秦怀音,她似乎根本不惊讶他这样的决定,蘅上玉搭着杯沿的手指微顿,摸不清秦怀音的心中想什么。
他已经越来越看不清他这位徒弟了……就像他根本不知道她如何与这魔界少主结下的梁子。
秦怀音只是面无表情默默骂了无数遍天杀的喻灵愿。
她本不想参加仙剑大会,可一旦参加了就不能不以认真态度对待,否则对他人也不公平。
每回咸鱼都得被人戳得被迫翻身,就不能让她好好在岸上躺着晒会太阳吗?
秦怀音没多说什么离开,屈清袖走在她的旁边。
身侧的少女沉眉思考,阳光毫不吝啬地泼撒向她的侧脸,如一幅线条充满灵气的绘画,灿烂而耀眼。
屈清袖稍伸手就能拂过她乌黑晃动的发尾。
明明是这么近的距离,他却感觉没法真正触碰到秦怀音。
“怀音。”他先停住步伐,等待秦怀音停下。
她转身问:“怎么了?”
秦怀音的眼神曾有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