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碰我,我不需要你假好心!”
事情被戳波,骊欢憋着一股劲儿恶狠狠推开楚慕,瘦弱的身躯跌跌撞撞倚到树干上,捂着胸口不可抑制地干呕起来,像一株无枝可依的藤蔓。
楚慕知她心中难受,走上前小心劝慰她,又生怕加深她心底的厌憎,无措地伸着手后退一步。
上官瑛趁势抽出肩头短刃,拧眉“嘶”了一声,苍白着脸冷笑:“骊皇后倒是乖觉,一句话也不狡辩。”
“楚慕,你这次该对这个女人死心了罢?她给你下了这么久的剧毒,但凡她对你还有半分真心,早就该停手了。”
事已至此,楚慕也不再急着离开,似笑非笑地睨向上官瑛:“你早知晓她身上藏着血狼子,眼睁睁看她给朕下了长达两个月的剧毒?”
上官瑛语气一噎,讪讪道:“我是为了让你看清骊皇后的真面目,若非我这样做,你怎会轻易放下这个妖女?”
话音未落,修长的脖颈已被楚慕死死掐入掌心。
脖颈“咔哒”一声,上官瑛惊骇地睁大眼睛:“楚慕,我并非有意不提醒你,这段时日我见你被折磨地求医问药,我也很难受……我只想让你对骊欢死心……”
“楚慕,你不必担心的……血狼子于我祖父而言是无解剧毒,但我制得出解药!我可以救你的。”
楚慕神情冷硬,凤眸似汹涌着腊月寒冬的狂风暴雪,一点点收紧力道:“蠢货,你自己留着下辈子吃。”
男子声线阴鸷又嘲弄,白衫翻扬如恶鬼一般。满园浓郁的花叶似幻似梦,映在他笑意深冷的黑眸中,活像一道道索魂勾命的亡灵。
骊欢大喘着气看两人对峙,就见上官瑛足尖晃荡着脱离地面,像一只脱力的纸鸢被楚慕捏在掌心,被这个男人残忍地夺去生机。
疲累感漫过四肢,骊欢脑中一阵眩晕。
上官瑛更是生不如死,双手奋力地掰在楚慕小臂上,却不论怎么调动内力,都摆脱不了楚慕手臂的桎梏。
“楚慕,你不可如此薄情!”
“我只是没有及时为你解毒罢了,下毒的人是骊欢,你该先去杀了她!”
上官瑛不甘地歇斯底里,骊欢听得刺耳,楚慕却只幽幽笑着。
他压根不在意上官瑛有没有提醒他。
他甚至第一天就知道骊欢偷偷给他下药的事。
当日宸元阁里,他虚弱地躺在龙榻上装睡。骊欢静静陪着他,拆下他胸口的纱带为他重新包扎……他以为他的苦肉计生效了,骊欢真的会怜悯他。
那种溢出胸腔的喜悦,他一辈子不会忘记。
故此,察觉到骊欢解开纱带、悄无声息的往他伤口上毒粉的那种失落感觉,也一辈子不会忘记……
但他不在意,他愿意配合骊欢敷上毒药。区区血狼毒而已,左右他有应对的法子,又不会真被毒死。
让骊欢误以为他快不行了,在未来长久的年月里,他拖着病体与骊欢一辈子不离不弃,慢慢等骊欢释怀原宥他,这样有什么不好的?
所以啊,上官瑛不该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戳破一切。
楚慕笑容越来越森冷,掌间力道戏弄小鸡崽似的,一点点逼得上官瑛呼吸艰难,毫无招架之力。
如此强悍的力量压制下,上官瑛终于确信,楚慕真的会杀了她!
过往楚慕在皇宫,在叶、骊两家辗转蛰伏;而她击碎世俗对女子的成见,代表上官家入军营为楚慕暗中谋权。
她一度觉得她与楚慕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风雨同舟共谋大业。而这些她藏在心里珍视的回忆,原来楚慕真的从未放在心上。
甚至,如此不屑一顾。
满心骄傲如瓷片般碾碎一地,上官瑛头一回后悔没听母亲的话。
她就不该潜入皇宫,不该再对楚慕这个疯子心存幻想。母亲说得对,楚慕不愿封她为后、不愿承兑当初对上官家许下的尊荣,那她们就再换一个皇帝好了。
她为何这么蠢?偏偏非楚慕不可。
上官瑛唇畔溢血,目光涣散,手上仍死力挣扎着逃跑。
时间一息一息过去,楚慕的臂膀如生铁般难以撼动,窒息感愈来愈重。她诧异又心慌:楚慕怎么还是这样强?他不是被骊欢定期种下血狼子的剧毒了么。
恍惚间,上官瑛灰败的面容露出一抹惊愕,费力哑声道:“你是不是根本没中毒?!”
骊欢听到此言又是一震,瞪大眼睛盯着楚慕。
楚慕眸底掠过狠色,再没了戏弄之意。指骨一收,挥袖一扬,上官瑛口中喷出一道血线重重地砸到树上,又如残破的风筝般摔落泥土。
骊欢浑身冰寒,楚慕掉首望向她,还没来得及否认,上官瑛已满脸染血地大笑起来:“楚慕你赢了,你实在够狠!”
她咳了两声,声音嘲弄:“我自诩不凡,少时精通医道、擅使毒术,军营带兵更是从未输过任何男人,我这辈子最大的蠢事就是对你动了真心!”
“楚慕,你真的不配!”
“不过事情还没完,你以为我上官家和骊家一样软弱不堪、是任你拿捏的软柿子?!楚慕你等着,我爹娘不会放过你!”
上官瑛趴在地上,缤纷的花瓣合着血水落满她的白衣,衬得她面上笑容艳烈又可怖。
骊欢目不转睛看着她,牙关直打颤。
倏地,上官瑛黑沉沉的目光对上她,没有对待楚慕的仇恨,却诡异地温柔一笑:“骊小姐,你瞧皇上对你多用心呐。”
“九五之尊,掌着全天下无人可及的权势地位……明明知道你给他投毒,却甘愿忍痛装疯,陪着你作戏……”
骊欢胸口气血上涌,薄弱的背脊冷汗涔涔,脑海恨不得炸裂开来。
迷迷蒙蒙间,就见楚慕广袖中挥出数把短刃,不间断地甩到上官瑛周身要害。
上官瑛强撑着一口气,依旧盯着她凄厉地笑着:“骊小姐,你若是哪天忍不住原谅皇上,可得好好想想骊家上百口人如何惨死的。”
“那日官兵涌进骊府,你爹和大伯中了我母亲的散功粉,只能像个废人一样……眼睁睁看着满院的奴仆被射杀,到处都是血。”
“我与叶亲王一同监斩,你娘哭晕了,你爹垂着头跪在刑场上,蓬头垢面,满身伤痕……”
语气恶劣又温柔,“咻”地一声,最后一把短刃深深扎进额心,上官瑛满面血水,目光渐转浑浊,终于垂下头瘫倒泥土里。
骊欢双腿哆嗦,失重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身子将将一歪,便被闪身而来的男人圈进怀中:“初初!你别吓我,怎么突然流鼻血了……你先别激动,我求你冷静一下,那些事都过去了,我当真知错了!初初,我带你去找神医。”
楚慕的声音夹杂着哀求,骊欢费力地掀起眼皮,只见他担忧地哆嗦着唇,眼尾爬满可怖的猩红。
下一瞬,她的面颊被楚慕紧张地捧到掌心,没等楚慕拭去鼻下血迹,她口中又“呜”地一声,溢出的猩红血迹溢满楚慕的指缝。
暮色四合,赶回凤鸾宫没多久,骊欢浑浑噩噩发起高热。
皇上暴怒,神医惊得忙断了腿,与各路老太医们一齐会诊,跪在织金床幔外守至五更天,骊欢的高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