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洋是被惊醒的。
“醒了?”
他听见有人这么说。
浑身湿透了,衣服黏在身上。博洋感觉下巴被人握住,他不得已仰起头。眼前的一切模糊极了,人的脸和四周的物件儿都在旋转。
随即那个人松开他。博洋看见一双黑色的皮鞋走远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再次醒过来。
这次清醒许多。
冷意像跗骨之蛆,他忍不住打起颤儿。
“醒了。”
是熟悉的声音。博洋朝说话的人看过去。他坐在一张木头椅子上,腿抖得厉害,好像很焦虑。椅子后头还有两个人,一高一矮,面色不善。
博洋感觉肩膀不太舒服,所以想动一动。他试图扭动肩膀,这才发现自己被绑在了一根柱子上。
柱子很高,可能有八米或者十米。
他大概可以确定自己被绑架了,绑匪的目标应该是自己的父亲。
真是可惜了,因为就算绑一条狗也比绑他要有价值得多。
博洋垂下脑袋。
随即一盆凉水浇下来,他不得不看向椅子上的男人。
男人冷笑道:“小少爷,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博洋摇头。
妈妈的话萦绕在耳边:“不要做一个聪明人,博洋,你很聪明,所以你知道为什么。”
妈妈……
男人俯下身子,好像在欣赏博洋的狼狈。
“没关系,你马上就知道了。”
博洋微微蹙眉。
另外两个男人走上前,解下束缚博洋的绳子。
博洋不动声色的环顾四周。生锈的大型器械,U型工作台。窗户被贴上了黑色胶带,但仍然有几丝微弱的阳光钻过了缝隙。
是一座废弃的工厂,还没有天黑,从时间上来看……是在老城区吗?博洋想道。
他们没有蒙上我的眼睛,是没想到我能看出这是哪儿,还是根本不害怕我看到这些?是后者吧。
看他们这个样子应该还没有打电话给父亲,应该也没有和母亲通过话。
是打算先威吓我一通再勒索吗?
如果他们打到家里去,母亲也许会答应他们的要求,但父亲一定不会同意的。一个没有价值的人质,下场应该不会太好。
绑匪将博洋拖了一段路,然后按下某个开关。
链条哗啦啦的从屋顶上落下来。
博洋瞪大了眼,心道不会吧。
链条的底端是一个硕大的钩子。
男人把木椅放在地上,轻松道:“这里原来是猪肉加工厂,这个钩子用来悬挂猪肉。两三百斤的整猪挂上去,然后放到绞盘里打碎,碎肉流到那个机器里,由机器分装。”
博洋打了个冷颤,他听懂了男人的暗示。
“你们不是要钱吗?”
虽然父亲并不中意自己,但多少可以拖延一点儿时间。本来博洋是绝对不希望他们建立联系的,但眼下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男人轻哼了一声。
“钱?”然后他大笑起来,“那是我的钱。”
博洋并不清楚这话的意思,但想来应该和父亲的生意有关系。
男人似乎并不打算和父亲通话,博洋不由得猜想他可能是打算先折磨自己一通再联系家里。他越惨,家人便越着急。按理应该是这样的,可惜他是博洋。
博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说道:“你们打算怎么拿到钱?我建议……”
不等博洋说完,男人便打断道:“挂上去。”
眼睁睁看着身旁的男人拿着挂钩靠近过来,博洋慌了。
虽然他在学校受到霸凌,在家受到冷遇,但从来没有人向他动过刀子。
“等,等等,啊!”
钩子穿过博洋的手心。
男人说道:“你最好抓住钩子,不然你的手掌会一点点被割开,嗤嗤,可能会很痛。”
博洋痛哭道:“不,不要。”
另一个男人再次按动开关,链条开始收缩。
博洋连忙抓住钩子,这个动作扯动了伤口,他哀嚎道:“停下来,求求你们停下来。”
链条逐渐升高,博洋随之把脚垫高,双手被扯过头顶。
他继续向男人求饶,祈求他放过自己,或者至少换一种方式折磨自己。
哪知道男人却说:“放心,这只是刚开始。”
当双脚彻底离开地面时,博洋发出了刺耳的哭喊声。
他如果用力抓住钩子,肌肉的拉扯痛彻心扉。
可如果不抓住钩子,那种痛直叫人昏过去。
如果昏过去了,下面的禽兽就会晃动链条,疼痛就会把他叫醒。
这么来回好几轮后,博洋嗓子哑了,哭也哭不出来了,他们才把人放下来。
博洋无力道:“为,为什么。”
男人低声道:“要怪就怪你爹吧。”
博洋闭上眼睛。
如果死了就好了。
没过一会儿,男人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把电锯来,说道:“赶紧速战速决了。”
萎靡的意识在电锯的刺激下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
博洋手脚并用,跑向厂房大门。
但他太虚弱了,刚跑没两步,就倒在了地上。这一摔,便摔到了脾脏。但他仍然不敢停下来,就用两只胳膊朝前匍匐前进。
他一边爬,一边哭。
后面的三个男人哈哈大笑,等笑够了,就提着电锯走到博洋跟前。他踩住博洋的手掌,又踹他的脑袋。博洋翻过身子,眼泪鼻涕挤在一起。
电锯的锯链转出虚影。
滋滋声不绝于耳。
博洋哭得撕心裂肺,然后打了个嗝儿。
三人又笑起来。
但博洋却不继续哭了。
他想通了。
如果要死,那也要拉个垫背的。
于是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撞向端着电锯的绑匪。
死吧,一起死吧!让电锯把我们锯成两段!让你的同伴为你收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博洋放弃了一切,不顾安危也要和对方同归于尽。
但博洋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
他轻轻松松的就被另外两个人抓住手脚,无论他何如挣扎,那两双手就像铁钳一样锢住他的身体。
等肾上腺素归于平静时,他再没有了力气,只能像砧板上的鱼肉一样任人宰割。
他们把博洋的左手端平。
另一个人举起电锯,朝博洋的肩头砍下去。
博洋咬住嘴,不愿意哭出声来,但眼泪仍像开闸的河流一样流个不停。
电锯在博洋的视角里被无限放大。
突然,“嗙!”
工厂的其中一扇大门倒在地上,扬起许多烟尘。
烟尘里站着一个人影,他气喘吁吁的放下自行车,然后从烟尘里走出来。
博洋愣愣看着,“怎么,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