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其中一个冒犯之处是指取缔了父王的龙王庙,换成了湖侯庙、河伯庙的话,那哪吒兄弟完全不必担忧。
父王与人王商议结盟一事,从来不是为了自身,只是希望摆脱如今龙族的困境而已,我相信父王与我龙族上下,绝对不会因为此事而有所不满。”
敖丙沉声道。
哪吒点点头,“如此甚好。”
“敢问第二个冒犯之处是指?”
哪吒正要说话,亲王伯夷却拍拍哪吒肩头,接话道,“既然三太子猜中了第一项,那就让老头子猜猜第二项吧。”
哪吒明白老人意思,点点头。
敖丙则道:“亲王请说。”
“若是布雨之龙接受了大商的爵位,有了食邑之地,那与三太子如今名头上的巡旱使这个虚衔相比,那就可是天壤之别了。换句话说,日后的湖侯河伯出自你龙族,但却是我大商的臣子,要按我大商的规矩行事。
其一,既有食邑封地,那日后若是有外地侵略封地,食邑之君不但不可弃地而逃,反而首当其中。
其二,既有封地,那若无王命调动,便不可随意离开封地,说得更直白些,三太子可以理解成画地为牢。
其三,若是食邑之君不幸身死,袭爵之事必须由大王定夺。
说句最难听的,那便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话毕,哪吒冲敖丙点点头。
此言一出,轮到龙族变了脸色。
敖丙目光闪动,思忖片刻后道:“亲王稍等,此事小龙要禀报父王。”
伯夷道:“理应如此。”
但这时,一道苍老平缓的声音在殿内响起,“不必了,哪吒之计万全,亲王所言也并无不妥,此事龙族求之不得。”
殿内诸人皆肃然。
伯夷拱手道:“龙王高义,那我等即刻回朝歌,禀报王上,一有消息定让龙王知晓。”
“有劳。”
苍老嗓音回了一句,便消失在大殿内。
伯夷拍拍哪吒脑袋瓜,“你是个机灵的,此事若成,定请大王给你记上一功。”
哪吒咧嘴一笑。
两位亲王做事利落,马上便要启程回去,此事若定下,原先的很多既定之事都要变动,时间紧迫。
哪吒将其送至宫门口。
目送两位亲王被大商高手簇拥着离开,敖丙冲哪吒弯腰拱手行礼,“今日之恩情,敖丙铭记在心。”
他心里清楚,尽管伯夷亲王后面提了一堆条件,但此事对龙族可谓雪中送炭,个中利害关系,明眼人一看便知,虽不至于说有百利而无一害,但也相差不远了。
哪吒连扶起敖丙,笑道:“你总是太客套,仔细想想不过是互宜双方的事,如此我人族不单不愁旱涝,也白得一个守护者。”
敖丙还要再说些什么,但突然,一个巨浪打来,将两人顿时掀翻,横推出去,水晶宫晃荡不休,似要拔地而起,方圆百里内一片浑浊。
哪吒与敖丙狠狠撞在一块巨石上,都有些发懵。
深海之底,龙宫重地,哪里来的大浪?
“咚!”
一声巨响缓缓传来,但立即便被一声高亢的龙吟压了下去。
在这浑浊水域里,仍能看到一尊金光万丈的五爪金龙法相,身躯长不知多少里,粗如山岳,法相先蜿蜒而上,又猛地往下俯冲,整个身子全压在水晶宫之上,四足死死扣在四座高楼上。
眨眼功夫,又不知从哪冒出几十尾动辄百千丈身躯的苍龙,齐齐跟随着那尊五爪金龙法相,落在水晶宫之上。
瞬间被大浪推出千里远的哪吒,愣愣看着眼前这一幕:
一个泉眼汩汩的往外涌黑水,一座晶莹剔透的宫殿堵在泉眼正上方,正不断被喷涌而出的黑水往上顶,已经快要离开地面了,而在城池上方,有几十尾苍龙趴伏,正不断将城池往下压。
一尊比城池还要大些的五爪金龙格外显眼。
四面八方,无数龙族正飞速赶来。
亦有无数海中生灵被溢出的黑水吞没,瞬间化为脓水。
“五爪,祖龙法相,原来整座水晶宫是一件法宝。”
哪吒自语。
“海眼暴动!”
一旁敖丙目眦欲裂,一声长啸,化作一尾白龙,逆着大浪往水晶宫冲去。
如周围无数龙族一样。
又像极了飞蛾扑火。
哪吒一个激灵,“这就是不断消磨龙族气运的海底污泉?”
他连忙拦住白龙,“你去就是送死!”
哪吒敢打赌,率先出现的那近二十条苍龙里,起码有五个大罗,天仙境怕是在污水里都待不了十个呼吸。
但他却没想到,白龙龙目已是一片血红,似是完全看不见哪吒挡在身前,速度丝毫不见,直直便要撞上去。
哪吒连忙闪避,又被白龙掀起的水浪打得翻了几个跟头,等他稳住身形,白龙已经消失在视野中了。
“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东海!”
哪吒叹了一口气,卯足劲往水晶宫冲去。
没有龙族天生的水性和强横身躯,哪吒水里的速度慢了很多,好些从老远赶来的龙族都把他甩在身后了。
此时哪吒再望去,水晶宫上的龙族层层叠叠也不知盘了多少层。
但水晶宫只是勉强停下了上浮的势头。
同时,有上百头红龙环绕在污泉溢出的边缘,不断喷火去灼烧溢出的墨汁似的污泉,而且哪吒看到有些龙族正搬运远处的火山,要填塞污泉与水晶宫之间的缝隙。
哪吒看着心急,顶着逆流,花费了不少时间,才来到污泉溢出的边沿,他祭起乾坤圈悬在头顶,洒下一片金光护持自身,同时准备同身边诸多火龙一样,施展火法,来焚烧腥臭无比的污泉黑水。
但就在此时,又是一阵剧烈的晃荡,海眼第二次爆发,比第一次还要厉害,水晶宫瞬间被冲上了三里高,深埋地底多年的十六根巨大锁链也显露出来。
每一根锁链远看上去都有凡间江河那般规模,不知什么材料所铸,非金非玉,上面密密麻麻篆刻着太古神纹,一端系在水晶宫上,另一端则深埋地底,似乎与山根水脉相连,真是天大的手笔。
水晶宫虽由于龙族镇压与锁链牵扯没有被掀飞,但污泉却顺着海眼与水晶宫之间的巨大缝隙汹涌溢出,方才被龙族搬运而来的火山也一下子被荡开,几十条火龙见状立马以身躯捆住火山,奋力往海眼里填。
而哪吒,再次被激荡翻腾的海水推到千百里之外。
“咚!”
“咚!”
巨大的声响仿佛有人在耳边以大槌捶鼓。
又有两处海眼爆发了。
整个东海海底暗流汹涌,哪吒被一股暗流包裹,不断在打转,一下撞到石头上,一下又撞到鱼尸,整个人都有些懵。
他不知,此时整座东海都开始动摇起来。
东海西边,陈塘关已经升起百丈高墙,李靖站在东城墙墙头上,手按刀柄,面相东海,满目忧色。
大商上空,数十条正在布雨疏水的苍龙亡命似的往东海赶。
南海,伴随着急切的龙吟,成千上百的南海龙族破浪而来。
而在东海的北方,截教道场,一个云遮雾绕的仙岛之上,有三女一男坐而论道。
男子在地上盘膝而坐,身靠一头体型庞大的黑虎,方正黑脸,颔下有浓须,模样粗豪,三位女子则是跪坐在云气之上,各有风姿,一端庄恬静,一温婉清雅,一灵动可人。
男子忽有所感,停了讲道,往东海方向望去。
瞧着年岁最小的那位机灵仙子张嘴问,“怎么了兄长?”
男子起身,跨坐黑虎,“我方炼化完定海珠出关来三仙岛,便遇东海海眼暴动,想来是冥冥中自有指引,要我前去相助。”
端庄女子朱唇轻启:“兄长向来是急公好义的,我截教与东海为邻,能帮自然是要棒。”
男子大笑两声,“三位妹妹稍等,兄长去去便来。”
黑虎踏云,转瞬即逝。
而此时,东海水晶宫上传来一道悲鸣。
一尾龙须极长,龙鳞暗淡的年迈苍龙在水晶宫上盘旋一周,随即决然钻入了海眼!
庞大的身躯在海眼内施展出法天相地的神通,几要将通道堵住。
摇晃的水晶宫顿时平稳了些,宫殿之上的诸龙用尽了力气,将水晶宫往下按,眼看缝隙逐渐缩小。
但并没有过多久,污泉冲刷之下,庞大的龙躯逐渐被洗去血肉,消磨了白骨,稍有下降的水晶宫再次被顶起,而且锁链被拉扯的更长了。
一尊几乎拥有无尽寿元的大罗金仙,就这么没了。
而这似乎仅仅是个信号。
一条接着一条,片刻功夫又有六条苍龙离开水晶宫,投入海眼。
哪吒看呆了。
这就是龙族要背负一生的宿命吗?
这时,哪吒怀里有金光闪耀,透衣而出,周边的海水顿时平缓下来,哪吒慢慢落到地上。
他伸手往怀里一模,是一个小小的铁棒。
“咦,这不是禹师叔赠的铁定子么,哦,是了,师叔丈量江河,激流暗涌不知见过多少,此物定是有平定水流之神效。”
想到这,哪吒霍然望向远方的海眼,“大小变换任由心意?莫非今日之劫是师叔算定之事?”
铁棒金光明灭不定,忽闪神华,似是回应。
哪吒捏紧铁棒,朝水晶宫激射而去。
有铁棒在手,水流对哪吒全无影响,瞬间便来到污泉溢出的外围,此时水晶宫已经被黑水包裹,只见有无数巨大身影压在水晶宫之上,但却看不清楚全貌。
哪吒不敢淌污水进去,他抖开百丈混天绫,红光映透一方,他高举铁棒,用上法力,大喊,
“龙王!我有奇宝或可镇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