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玉超紧盯着这方手帕,眉头渐渐攒紧。
屋子里的空气似乎凝住了,静得落针可闻。
钱千镒盯着封玉超,怕他下一秒突然翻脸,考虑自己究竟该抱头鼠窜还是该岿然不动。
反观卫宜宁,则依旧平静如斯,并不见如何紧张,钱千镒心里不禁钦佩。
“这绣的是什么鬼画符?!”封玉超嫌恶地丢开手帕:“简直是糟蹋东西!”
原来他只是觉得这手帕绣的太难看了。
钱千镒暗中长舒了一口气,颇有劫后余生之感。
卫宜宁捡起手帕,封玉超挥手让她下去,她低眉顺目地走了出去。
封玉超意欲让钱千镒写信,好诓骗韦家人出来。
钱千镒听了,冷笑仰面躺在床上,翘起二郎腿说:“你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你觉得我可能写吗?”
“世子,你觉得以你现在的处境,有资格拒绝我吗?”封玉超也冷笑着问。
“你用不着拿这个威胁我,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钱千镒根本不看他:“又何况你只怕还没有对我生杀予夺的权力。”
“世子,念在你我曾经朋友一场,我已经对你很是客气了,”封玉超的脸色一下子暗了下来,像是笼上了一层阴云:“我的确不能要你的性命,但让你吃些苦头还是可以的,您自幼尊贵又怎能受此屈辱?不如就送我一个顺水人情。”
“你说的好轻松,”钱千镒嘲笑道:“真当我是三岁孩子呢?”
“世子啊,你为什么放着风流快活的日子不过,非要充什么英雄呢?”封玉超看着他,似乎很是费解:“当英雄好玩儿吗?你看看你现在,像个犯人一样被关押在这里,哪还有半点皇家贵胄的威风?”
“封玉超,”钱千镒坐了起来,带着几分戏谑地打量着封玉超说:“你觉得你现在这样就威风了吗?为什么我觉得你连狗都不如呢?”
封玉超一下子就恼羞成怒,狠狠的挥出一拳,把钱千镒给打倒了。
“告诉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让你写你就快点儿写!”封玉超蹲下身拎起钱千镒的衣领,面目扭曲的说。
“你知道你现在有多蠢吗?”钱千镒被打得嘴角流血,可依旧嬉皮笑脸的,好像永远也正经不起来:“你就不怕我在文字上做手脚,让他们知道我被关在这里吗?又或者我倒打一耙,说你其实另有图谋,你说敬王爷会不会从此怀疑你呢?”
听了他的话,封玉超变的迟疑起来。
他倒不怕钱千镒诬赖自己,而是自己今天让他做的事,本来就是背着敬王爷做的,如果王爷知道了一定会制止的。
之前徐管家就曾向他透露过,王爷要所有人最近都不要节外生枝,谁要是敢再惹麻烦,就绝不轻饶。
钱千镒知道自己刚才的那番话打中了这条毒蛇的七寸,于是乘胜追击说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大喊杀人了,外面的侍卫就会过来把你制服?别忘了,要不是你行事不谨慎,我也不可能跟着你到这里来。到时我就说你分明是故意的,就是想要借此给王爷找麻烦,好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
“够了!你闭嘴!”封玉超气急败坏的站起来,他原本以为很轻松的就能逼钱千镒就范,却没想到这家伙软硬不吃。
更可恨的是他居然想要离间自己和敬王爷的关系,偏偏自己根本没有把握。
“你快点儿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钱千镒语气中不乏同情:“赶紧抽时间去看看郎中,我觉得你现在神智不太清醒。”
封玉超扬长而去,钱谦益挣扎着坐了起来,慢慢擦掉嘴角的血迹,对着外头大喊道:“给我准备洗澡水,我要沐浴!”
钱千镒洗完了澡,卫宜宁像往常一样去倒洗澡水。
也许是因为最近每天都要重复这样的事,也许是侍卫们今天比较疲乏,有可能是因为雨水过多,下水通道泛着一股难闻的气味,让侍卫们避之唯恐不及。
总之,卫宜宁在往排水沟倾倒剩水的时候,侍卫们并没有紧盯着看。
只有两三个侍卫不远不近的站在那里例行公事,在他们看来,钱千镒只是一个不知死活的纨绔子弟。
而卫宜宁则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而且还有点儿花痴,因为她每次看到于三爷的时候都忍不住偷眼观瞧。
这样两个人,只要把他们看住了,不让跑出这院子就行了,难倒他们还能兴起什么风浪吗?
卫宜宁神色平静极了,就算是特别了解她的人,此刻紧盯着她的脸看也看不出丝毫的异样。
她做事情总是不紧不慢,在别人看来就有些磨磨蹭蹭。
只见她一步一步的把大木桶挪过来,足足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来到墙边的排水沟跟前。
然后站在那里喘了半天气,才又弯下腰慢慢地推着木桶把里头的水往水沟里倾倒。
这个木桶很大,以她的力气根本不可能提起来,所以只能把木桶放在地上,让桶身一点点倾斜。
没有人注意到随着水流冲入排水沟的,除了飘着花瓣的残水,还有一方不大的手帕。
那手帕上绣着一丛七扭八歪的牡丹,手工拙劣的令人发笑。
正是这几天她一直在绣着的那方手帕,就在不久前还被封玉超拿起来仔细的端详过,但除了觉得非常丑陋之外,并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方手帕又轻又薄,随着水流被冲入排水沟,像一朵大大的落花,轻飘飘的逐水而去,只一瞬就不见了。
那排水沟也不过半尺粗细,是用陶管做成的,最多只能容老鼠在里面穿行,所以侍卫们也不是很防备。
因为就算是再小的人也不可能从这里钻出去或者是钻进来。
卫宜宁倒完了残水站起身,拭了拭额头上的细汗,以她的力气这桶水当然不算什么,可她必须要伪装。
她装的越弱小,那些人就会越放松警惕。
雨后的天空明镜一般,映得她的眼睛琉璃一般澄澈。
昨天的那场雨真好,把排水沟冲得很干净,这方手帕也应该很快就能漂到它该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