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根在村委二楼办公室，听到楼下群众和商户乱嚷嚷，矛头大都对着他，心里发毛，关门躲避。他静下心后，打电话向秦平打探——
“老领导，村委来个调查组，其中有个市人大的叫赵严，怎么没有抽您？”
“人大开始抽的是我，王书记说我原来是从特区管委出来的，让回避。”
“调查组来者不善呀！”
“谁带队？”
“还是原教体局纪检组组长李周。据说他调纪委了。”
“哦。他们调查什么？”
“我还不知道。现在村民围着调查组不依不饶，我怕‘拔出萝卜带出泥’。”
“你应该担当，不要学疯狗。还有，以后对村委班子成员和村民要会妥协退让，比如向调查组明确表态，以后只当支部书记，不要再当村委主任了。”
“好的。我明白。”
赵根刚给秦平打完电话，李周敲门。
赵根放下电话，惊恐地问:“谁？”
李周门外答:“市纪委调查组！”
赵根诚惶诚恐地开了门，李周率白有志、赵严跟进。
“欢迎领导来督查我们的工作。昨天我就接到通知了。”赵根脸色发黄，有些不自在地说。
李周扫视室内，平静道:“刚才部分群众拦住我们，说你们村委干部卖村民的地，吃‘回扣’，贪污上面给村民追加的修路土地补偿款。我们来也正是为了调查这个问题。”
赵根又恐又怒，面色肌肉抽搐，色厉内荏道:“村民是胡扯八道！”
赵严接话:“把你村委的账提出来看看。”
赵根重重地坐在老板椅子里:“账由特区管委统管，村委哪有账？”
李周打开记录本，问赵根:“村民对你意见很大，多次举报你，是什么原因？”
赵根翻翻白眼，抠抠鼻孔说:“认为我书记和主任一肩挑权利大呗。”他拍其胸脯，“要是这样，我不给组织找麻烦，辞去村委主任。”
李周和赵严、白有志交换眼神后，点头同意。
为了收集赵根卖地得‘回扣’和贪污修路补偿款的证据，第二天上午，李周率白有志、赵严到特区管委找刘喜贵查账。
李周看刘喜贵在办公室内踱步，脸色阴沉，神情沮丧。疑惑地问他:“刘主任怎么不高兴？”
刘喜贵道出实情:“真是祸不单行。丁一和李艳叶的问题还没有解决，昨晚上单位财务室又被盗了！”
李周诧异问:“丢了什么？”
刘喜贵面无表情答:“一些陈年旧账！”
李周警惕起来:“啊？人从哪里进去的？”
刘喜贵垂头丧气地说:“从后窗进去的。”
李周盯着刘喜贵问:“奇怪了。我们就是为查账而来，怎么小偷也对你们的账感兴趣？”
刘喜贵耸耸肩说:“可能把账当钱了！”
李周向白有志、赵严使眼色:“走，我们到现场看看！”
李周表情凝重，默不作声对特区管委一楼财务室后窗外进行观察。会计老高和出纳李艳叶在一楼财务室办公。财务室是经济重地，前后窗都安有防盗钢筋窗。门是“盼盼”牌防盗门。
李周问会计老高:“盗窃者是怎么进室内的？有几人？”
老高脸色苍白道:“看脚印是一人从旷野翻墙到后窗，不知用什么割断了钢筋，破开玻璃进室的，李周盯着老高:“丢的都是账吗？”
老高回答:“是的，保险箱被撬开，几年的账全部丢失，而彩电，电话，抽屉内少量现金都完好无损。”
李周又问:“晚上没有人值班吗？”
老高看看刘喜贵...刘喜贵急忙接话:“单位机关人员都在市城住，晚上只有一个门卫值班。”
李周点点头，走到窗后，他扒着院墙往外看:小麦正在分蘖，如绿绒铺地，一望无际，远处有一个机井台格外显眼。麦地地中间有一位妇女在给麦浇水，偶尔抬头往这儿看看......李周又爬上院墙，往下看，麦苗有被踩倒的，脚印凌乱，但没有遗物。
“墙外的地是哪村委的？”李周问。
“属孔庙村委陈家庄的地，包括特区机关都是！”刘喜贵盯着麦地答。
李周走出特区管委财务室，又仔细观察管委机关院内建筑布局——院内有二十亩地，一分为二。左边是特区管委会办公楼，右边是中国平安保险公司办公楼。
“昨晚上，机关门卫是谁值的班？”李周问。
刘喜贵迟疑一下，说:“刚来的粱集。”
李周略有所思，他招呼白有志、赵严进轿车内，秘密分析案情。
“不偷钱财，为何盗账？”白有志没有坐稳就提出疑问。
“说明账有问题！”赵严判断。
“其动机是什么？”李周提出关键问题，他看白有志、赵严沉思不语，于是接着推论:“盗账的人是为了证据。要么是为搜取证据而盗账，要么是为灭证据而盗账。”
白有志顺着李周的思路展开:“如果是有人搜取证据而盗账，那么账会曝光，盗账人自然会露面；如果有人为了毁证而盗账，我们下一步的工作就艰巨而复杂了。”
“不管是哪种盗账人，我们都要查出来。”李周拉着白有志、赵严的手，“这是我们的责任！”
三人把手握得紧紧的......
白有志激动地请求:“我们要顺藤摸瓜，尽快弄清盗账者的动机！”
李周推断:“我认为盗账者肯定知道账上有‘鬼’。要么是为‘藏鬼’而盗账，要么是为‘捉鬼’而盗账。”
赵严皱眉质疑:“那么，谁知道这账上有‘鬼’呢？”
白有志眉毛一扬:“会计、出纳最熟悉账上有鬼；其次是领导班子较熟悉，特别是单位一把手。”
赵严面色煞白，困惑地质疑:“难道……？
李周摆手，制止往下推论:“我们兵分两路。我调查熟悉账上情况的相关人员；你俩调查昨晚值班的粱集！”白有志、赵严点头。李周续道:“调查时迂回婉转一些，不要让对方认为是针对某某人。”
白有志、赵严按照李周吩咐，向特区管委会门卫室走来，老远就听见一个小青年坐在门卫室大门口谩骂:“老子真倒霉，刚上班几天你就出我的窝囊。”他站起来喝口茶，继续骂，“狗日的真傻屌，不抢银行，不偷市长，你偷俺舅的烂账干啥毬？”这小青年叫粱集，18岁，是刘喜贵的外甥。
白有志走上前问:“小伙子，你知道偷账的？”
粱集好像没听见，去开电视机。
赵严把电视机关掉，严肃道:“白局长问你呢，偷账的是谁？”
粱集态度也不友好地答:“我知道是谁？我要是知道了，非砸烂他的狗头不可！”
“昨晚是你值班吗？”白有志语气缓和问。
“是又怎么样？”粱集安翻白眼，不屑一顾。
赵严看不上去:“你怎么这个态度？这是市纪委监察局白副局长。”
粱集看都不看白有志，鼻子犟着:“黑白与我无关。”
白有志也按捺不住怒火，厉声道:“你当保安，单位丢账，又不配合，你真没有责任吗？”
粱集不以为然说:“我小老百姓一个，一人吃饱，一家不饿。谁敢剥夺我当保安的权利？”
白有志上前一步质问:“难道不顾及你舅舅的影响吗？”
粱集拧巴鼻涕答:“这与我舅舅无关！”
白有志冷笑道:“无关？一个单位丢账，难道不蹊跷吗？”
粱集态度软化了:“我不知道是谁偷账呀！”
白有志问:“谁能证明你昨晚上在值班？”
粱集答:“‘能不够’和胡老师。”
白有志又问:“他们怎么知道你在值班？”
粱集一愣，思考片刻说:“他们在大门口下棋，我在观阵，后来我瞌睡了，‘能不够’让我去休息。”
白有志问:“他们下棋到什么时候？”
粱集答:“不知道。”
白有志问:“‘能不够’和胡老师是哪里人？”
粱集答:“‘能不够’在漫滩湖包一个湖湾养鱼，他是村支部书记赵根的儿子。胡老师是个退休教师。”
白有志问:“他们经常在这儿下棋吗？”
粱集答:“我当保安上班不到两周，不知道。”
赵严插话:“后半夜你没听见异常声音吗？”
粱集答:“我乏，躺床便睡。什么也没听见。”
白有志、赵严皱眉疑惑......
这边李周走进会计室。会计老高正捧着脸沉思，看见李周慌忙站起来让座:“李书记坐。”
李周落座，有点发渴，边寻找茶杯边问:“老高，你再核实一下财务室都丢了什么？”
老高给李周倒茶答:“柏子山经济特区管委会成立以来的账，全部被盗走，其他无损失。”
李周接接过茶杯问:“你感觉收支账上有不合理的地方吗？”
老高关掉电脑，回答:“我认为没啥问题。”
李周喝口茶，问:“为什么？”
老高沉稳回答:“有出纳李艳叶购物支出，刘主任签字，我入账，票据规范，合乎财务程序。”
李周调查老高无获，走出财务室，腰间的手机响。他翻盖接听，手机内传出白有志的声音:“李组长，发现了盗账新情况！”
“哦？在哪里？”
“在特区管委楼后的麦地机井沿。”
“你们在哪里？”
“我们还在特区门卫室。”
“稍等，我马上到。”
此时，门卫保安梁集一脸惆怅迷茫。赵严镇定看手机信息，白有志焦急往外看。曾和陈得索有一段名义夫妻的小芳，一身泥巴在特区门卫室坐着东张西望。她已经成了50岁左右的农村妇女了，但眼睛还是那么美丽。
李周匆匆进来。白有志急忙把没有烧尽的纸片递上来，并发表个人看法:“这是芳嫂子在她责任田机井沿发现的，像是特区管委的账，有的烧了纸页头，有的烧了纸页尾，有的绕着纸页烧一圈。可能是账摞厚，纸张不易燃烧，加之烧账人不经心或过于急促才留下残页。”
李周反复看后说:“残页部分较完整且有价值的部分，是1998年春市委市政府修国道辅道资金预算批复——《华西市修国道两侧辅道预算审批表》。表内详尽地列出了修路，建花坛，设高杆路灯，质量标准和投资分项，但其他支出项目已经烧尽。”他转脸对小芳，“你啥时间发现的？”
小芳叙述:“俺的责任田就在特区管委会楼后100米处，地中间有一眼机井。小晌午，我浇灌小麦，发现井沿旁有烧的纸灰，还有没烧完的纸，一看是特区管委会的残账。你们在看现场时，我也知道，想报告，又怕你们怀疑是我，但我又想，手不抓屎不臭，这不，我丢下活来报案。”
李周问:“在井沿边还有残账没有？”
小芳思考片刻:“没有了，大部分都烧成灰，没烧完的被人踢到井里，都脓糟了。这几页是我在井沿上捡的。”
李周挥挥手:“好，嫂子回去吧，谢谢您。”
小芳走。三人开始分析——
白有志说:“看来，偷账者不是为搜取证据而偷账。”
李周点头道:“应该是为毁罪证而盗账！”
赵严问:“这账上有什么罪证呢？”
大家沉默，像被“鬼”打住了墙，跳不出迷茫的黑夜......
【作者题外话】:管委财务账被盗，扯出深层次的贪腐案，请关注后面的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