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五十四、苦肉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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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四月,芳菲最盛,气候一日比一日和暖,人们纷纷换上了颜色鲜焕的春装,城中尽扫阴霾之感。因为浴佛节将至,所以户户洒扫门庭,家家装点居所,人人脸上皆有喜悦之色,竟比长安城上元时节还要热闹几分。

敦煌与西域诸国相近,文化最是分错鼎盛,其中尤以佛教最为兴盛,晗君在长安时亦有耳闻。听宫人说,和帝时曾有比丘跟随商队来长安讲经说法,获得不少信徒,但和帝笃信黄老之道,便以异端邪说的罪名将那个比丘赶出了城,拆毁了民众集资修好的寺庙,佛教在中原便没能流传开来。想不到此教在这远离中土的敦煌城,竟成了这样的气候。

太守派夫人送来了时令瓜果,并郑重邀请晗君明日参加浴佛节的庆典。正是多事之秋,晗君便有些犹豫,可太守夫人却是个能言善道的,不住得为她描绘着浴佛节的热闹景象,直说得晗君也有些好奇心动。

自上次夜谈已有数日,日子平静安闲的诡异,窦慎每日也不过是处理些凉州庶务,查看军防之事,面见东府官员,间或接受世族邀请,往来应酬。越是平静,越是暗流汹涌。她询问过,可窦慎却只说不要担心,其余并不多言。但听侍从说,他这几日脾气不大好,因为军备钱粮的事情怒火攻心,陆续处置了许多官员。

眼看着日影西斜,该到用夕食的时辰了,索性去给他送些新鲜的果子,顺便和他商量一下浴佛节的事情。

一路丁香开得极盛,直蜿蜒到窦慎所在的棠棣阁。西府阔大,书阁有好几处,他说自己独爱这个名字,所以素日便在这里处理公事。

走至院外却发现无一人守卫,晗君和卫萱对望,皆有些诧异。忽然就听到几声凄厉的哭喊,继而是窦慎怒气冲冲的斥责:“你疏懒狂悖,恃宠而骄,我怎敢留你在身边,还不如直接打死了,也省得给你阿父丢人。”

晗君心想不好,急忙进入院中。只见院内侍卫分列两旁,仆从惴惴不安地缩在一边,一人横卧于庭前,已被打的血肉模糊。斜阳洒在廊庑之上,零落成了几道斑驳的疏影,窦慎满脸怒容地站在廊下,脸色被此时的光影映衬的愈发冰凉可怖。

疾行几步,细细辨认,才发现挨打的人是永寿。

永寿在窦府中名曰仆从,但一直颇受重用,因自幼为窦慎所抚养,常有人将他视为窦慎义子,窦慎也从不否认。他很少受到斥责,更遑论被笞打成这般模样。晗君心下不忍,走上前去,命侍婢将他扶起,拿着帕子拭去他脸上交错的汗和泪。

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身体本就孱弱,此时越发气息幽微。勉力抬眼,见是晗君,少年带着哭音道:“王妃……是永寿不好,你就让大王打死我,切莫求情。”

又倔强得对窦慎说:“大王有气,直接杀了永寿,不必在人前折辱。”

窦慎听闻此言,又见晗君满脸的怜悯心疼,更加气血涌动,指着永寿道:“你以为有王妃护着,我就能饶了你吗?来人,再打三十棍,不打完不许停。”

三十棍下去还有命活?虽然不知道窦慎气从何来,晗君仍不能任由此事发生。于是走到窦慎面前,轻轻牵住了他的手。她于人前一向端持,鲜有此等温柔婉媚之姿,窦慎的气立时消了一半。她仰着头,意态娇俏:“知道近日事务繁杂,你定是不堪其扰,心火旺盛,只是不该气着自己。”她一面说,一面命侍女端上刚做好的酪饮,亲自递了上来,“临冰,先消消气。就算永寿过错太大,念着往日功劳和故人恩情,还请放他一马,莫让人说咱们驭下苛刻,毫无恩义。”

说完,她示意人将永寿扶了下去,对窦慎嗔道:“已到了用饭之时,你可以不用饭,但我却是要饿死了。”

窦慎默然片刻,终于不再计较,接过酪饮抿了一口,随着她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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