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化淳回头笑呵呵道:“老太君见谅,今日大封,本不想惊动那么多人,故此也没有请几个人。大王方才说,老太君哪怕不算与国同休那也是年迈长者,可同去观礼。”
贾母知道,这是对贾赦的嘉奖。
昨日贾赦揪住了几个试图从通政司捞好处的,有的还是四王八公的后人,他是没客气,也没敢存私心,算是秉公处置。
这才有了今日的恩典。
不过,宁国府一个诰命赏赐,贾母并不动心。
她知道随着王家王子腾倒台,至少离开权力中枢,贾家要交出什么。
于是命贾政:“你带着他两个,哪个敢乱来,族谱不容。”
自带着三個诰命——还有个暂且没有诰命服装,但既然有了口谕那便也去。
几个人陪着曹化淳,跟在车子后面慢慢地走,贾母试探着问道:“曹公公,大王大封,再住别院恐怕不妥,今早上老身与小子们商议,愿分出东西两府合并个院子,不知宫中允准么?”
曹化淳也拿不准,走了一段路说道:“大王不喜奢侈无度,何况将来要开府必定在北都,只怕是不用麻烦了。何况,这般巧取豪夺者,岂能是武烈敦煌郡王?”
贾母大喜,敦煌郡王不见得有多大威慑,但加武烈二字那就意味着李征将来必封亲王。
“不怕曹公公笑话,两府如今开罪了这个,开罪了那个,老身只怕后辈吃苦。大王驻跸荣国府,那是天家恩赐,长子以及东府心性不定,老身不好多说。次子却有安稳做个富贵清流之意。”贾母慢吞吞说。
曹化淳会意,建议荣府宁府“暂借一些地即可”。
贾母回头便道:“祠堂可搬过去了么?”
贾珍道:“老祖宗,都搬到东边去了。”
曹化淳眼睛一睁,这么说,二府东西两边的地买了?
买了!
“大王赐明镜,家里的便留着做个传世宝,还有两面卖掉了。”贾母笑道。
有了这笔钱,荣国府向西扩展十余丈、宁国府向东扩展十余丈,如此便可以将贾氏宗祠搬到东边另起一座院子。
中间腾出来的,与荣府东南别院加起来,再加上巷道便有四五十丈宽,做王府当然差了些,但作为临时驻跸之所可以。
那可要又花费数十万两银子!
贾母当然也心疼,但人家不要他们的院子,那地将来终归还是他们的。
这不是昨晚才做的决定,早在李征刚来贾母就这么规划过的。
今日之所以才提出来,那自然是李征今日才正式封爵。
而且是大封!
在贾母看来,若是李征能经常进宫,东西两府与他关系密切的话,这堪比元春进宫。
为此,多花几十万两银子算什么。
可曹化淳知道,李征少说也要在荣府住十来年。
那不能让人家吃亏。
仔细想想,曹化淳告罪赶到前面去禀报。
李征实在不懂贵勋的心思,一听登时要拒绝。
曹化淳沉吟着道:“大王,奴婢倒有个好主意。一般郡王有权推荐三五人去国子监就学,他二府差的就是这个。”
不够!
李征知道大虞皇朝国子监的运行规则,那说是高等学府倒不如说是朝廷官员培训班。
从国子监学成的,起步只是从九品,远不如能考上科举的,这点官职贾母岂能在意?
“老太君嫡孙如贾宝玉者,那自然是不愿辛苦打磨的,可若给贾政一个爵位呢?”曹化淳道,“大王,这等物件儿算什么?给他便是了,如此一来,东府的小子去了国子监,那贾珍如若学好,他儿子未必不能有个子爵当六七品官儿。”
李征不置可否。
曹化淳又说道:“何况东西二府的少爷们都是什么品行?叫他们去国子监,老太君只怕要欣喜若狂,倒不是看得上那点机会,只一个他们便拒绝不得,那便是教育子弟。”
李征道:“叫他们有了退路,放心再与二圣绕圈子?”
曹化淳神秘笑道:“那却不能。”
李征不得不代入皇帝心态去考虑,觉着这是一个好主意。
哪怕给贾政封伯,俸禄才几个钱?
若能用荣宁二府的路子对勋贵集团展开清算,不要说三五个伯爵,便是十来个侯爵又如何?
一算利益,李征点了头:“陛下若说可行,我别无意见。”
曹化淳低声笑着道:“大王,你怎么忘了若给他们多点好,宗正府那边也有好处?清理出那么三五十个腐烂的,但凡贾氏子弟不学坏,有的是位置。”
这一次,李征学会了在皇朝权力中心看问题的思维能力。
原来他看重的一些货,在皇朝天子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而且就凭荣宁二府的那帮子弟,他们有实力通过奋斗去晋升爵位?
一个伯爵,两代人而已,若是挥霍,二十年也不到便散尽了。
“此事我岂能插手,乃是二圣体恤我一个少年人。曹公公既觉着划算,可与他们谈去。”李征叹道,“只是暂住几年而已,何必花费那么多银子,边关吃紧,黎民还在忍饥挨饿。”
“老皇爷与皇爷自然是称赞大王仁慈爱民的,可外人不认可。若不少花些钱,还把荣宁二府拉进来,恐怕内帑不得不大兴土木,拨款数百万修建肃王府。”曹化淳也叹息道。
李征落下窗帘不再管。
曹化淳放慢脚步等贾母跟上来,直白问道:“东西二府,今年便可去两个国子监生,往后三年一个,老太君意下如何?”
贾母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那是不满意。
曹化淳便透底说:“但凡开国子能学个好,凭侍奉肃王之功,升他个伯爵又如何?开国伯但凡要些脸面,他家二哥儿继承个伯爵,圣天子瞧也不瞧。他那王家的夫人,赐个六等敕命安人有何难?”
贾母振奋,心中想到宝玉,曹化淳果然道:“若佥都御史在朝堂上做些事,老太君那天子门生的女婿在扬州立了功,再有照顾天家功劳,你瞧两代子爵伯爵,算什么事么?”
贾母再无忧虑,只说:“全凭曹公公成全。”
她最宠的宝贝孙子有了富贵依托,那便什么也不用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