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朱允熥便把藩王士绅召集到了一起。
在这段时间中,他们因买进股份之事相互之间起了不少冲突,再次坐到一起仍一副相互看不惯眼的架势。
“都坐吧。”
众人行礼之后,朱允熥招呼了声。
“这段时间都买进了不少股子吧?”
朱允熥面前正放着他们手中所有股份的统计,藩王们的实力比勋戚还要更雄厚一些,除了蓝玉挤进前八之外,剩下的七人都是藩王所有。
这些藩王骨子里都带着些桀骜不驯,本来就是平等一起竞选董事会的,他们又何必要自己矮那些藩王一头?
因而,即便去银行典当也要倾力追赶藩王们。
藩王的财力本就比勋戚雄厚,而且他们之间也是有竞争的。
谁都不敢屈居于人后,手中股份自然越来越多。
剩下即便是不打算进入董事会的,看自己手中的股份和别人相差那么多,也不得不典当家产借贷追上去。
现在有机会他们若是不买,等将来分红之际只会和别人差的更多。
没办法,在这种恶性循环之中就发展成了今天这样。
公司的资本越来越大,而他们欠的债也越来越多,发展到了如今这种僵持不下的结果几乎所有人都后悔了。
其实,他们只要赚到钱就行了,没必要非得去参与管理,具体的细节什么的他们又不知道。
即便进去了也插不上话,反倒是现在这样骑虎难下让他们后悔了。
前期投入了那么大已经能进入董事会了,要是后期突然放弃了总是会有些心有不甘。
可要是后面的人不断加大投入的话,那他们董事会的位置可真就留不住了。
就是那些比不上藩王和勋戚的士绅,因怕在公司和藩王勋戚的差距过大都在加紧参股。
现在公司所拥有资产,怕在数万两之上了。
有时候,他们都怀疑这是朱允熥故意而为之了。
“是有不少!”
藩王勋戚纷纷应答,至于心中的怀疑没人敢说。
尤其在大庭广众之下,那就更不能说了。
朱允熥对他们有足够的震慑之力,要是惹毛了朱允熥可不是他们能承担起的。
万一朱允熥一气之下把他们踢出去,那他们忙活了这么久岂不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目前股份最多的八人分别是秦藩,晋藩,齐藩,鲁藩,代藩,宁藩,岷藩,还有凉国公。”
“大家可有意见?”
谁手中有多少股东大会随时都在公布,他们各自排名多少心中跟明镜似的。
“没...没有...”
秦晋两藩就藩的时间早,而朱樉和朱棡在治下干的不法之事多所积累的原始资本也就多,朱尚炳和朱济熺能够遥遥领先并不稀奇。
朱橚或许是差了一些,毕竟他心思也不在此。
而朱棣可就不同了。
他在北平的时候或许没积累上什么钱,但到了倭国之后身家上涨的可是非常快的。
要是真想进入董事会,秦晋两藩怕比不上的。
翻到了最后,朱允熥才在藩王吊车尾之处找到了朱棣的名字。
以朱高煦争强好胜的秉性却没与藩王们争夺进入董事会的资格,可见朱棣派朱高煦不过是为给他个面子而已,可并没打算从中赚多少钱的。
也是!
朱棣本就是代朝廷出去的,这些年他在其中也赚了不少,要是还在这些方面斤斤计较那从长远来看可并不是个好事情。
剩下藩王们身家多少,也就看他们所处的地方了。
像山东这样的地方本就富裕,而像朱权的大宁不远之处就是北元的地盘了。
偶尔私自与这些人做些贸易,那必也是时常发生的。
只要不走私武器战马之类这些资敌之物,剩下一些毛皮之类也不能看那么紧。
草原那么大,大明不可能全部都消灭,最后还是要拉拢安抚这些人的。
即便是知道了有稍稍走私的情况,通常情况下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情况也就这样了,各位还打算继续吗?”
无论是藩王还是勋戚,他们的态度大为不同。
没一个人再像之前那样耀武扬威,非信誓旦旦加入董事会不可了。
等了片刻,没人说话。
朱允熥这才又道:“要是各位不打算继续了,那要不先这样定了如何?”
说着,朱允熥微微一笑又道:“其实董事会虽有表决的权力,但大多数事情还是要向全体股东公开。”
“公司赚了钱你们分的红也多,若是赔了钱就需所有股东一同承担了。”
“所以说,最后的风险是与你们手中股份的多少成正比的。”
“另外,这些股份也不过是暂时的,将来这些股份会依据公司的身价出现起伏,你们可以根据这一起伏选择买进或者出售。”
早在之前与他们介绍公司运转步骤之时,朱允熥就曾与他们详细介绍过这些了。
他们当时抢夺股份时早就顾不上这些了,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不甘于人之后进入董事会。
而按照朱允熥的那个理论,一旦公司出了问题买进股份越多越容易吃亏。
“孤也知道这已经到了你们的极限,若是再往下投股的话,你们手里这些资金的来源怕也会引起那些文官的注目。”
“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些人若不想士绅和你们的差距太大,会不会把你们从别的方面踢出局?”
无论是勋戚还是藩王,他们可没有一人能经得起查的,倘若刨根问底往下追究的话他们必有一大堆的问题。
而翟善那些文官也与朱标表示过这了。
也就是这些人知道要真的深入往下去查的话,得罪的人以及抖落的事情都不会少。
再加上,要把这些藩王勋戚踢出去,由士绅独自负责会使他们成为众矢之的的。
到时候,他们仍没办法安稳拿了钱的。
不然的话,早就没藩王和勋戚什么事儿。
就凭他们这些人,可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和藩王以及勋戚去斗的。
一听这,很多藩王和勋戚眼睛一瞪。
“谁说的?”
别管谁说的,肯定是真的。
就他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哪个没有不法之事,要真追究起来的话恐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别管是谁说的。”
“孤一回京就听到了这样的风声,伱们在京这么长时间难道一点儿没听到?”
这几日他们一直忙着往董事会挤,哪顾听外面的这些流言蜚语。
众人面面相觑的互望着,也没人敢说一点没有。
不说是外面的那些士绅了,就是在座的这些人也是人人能使出这坏水的。
“那只能这样了?”
问这话的肃王朱楧。
不用朱允熥回答,蓝玉直接道:“不这样了,还能怎样?”
蓝玉是八个董事中排名最后的,要是朱楧再继续相争的话,只能是蓝玉被踢出去了。
“是啊,还能怎样?”
“肃王殿下要是有钱的话,可以再追加股份啊?”
蓝玉这话一出,勋戚们纷纷附和。
直到这次的参股他们才知道和藩王差在了哪儿,他们就是耗上所有家产也永远比不上藩王。
蓝玉好不容易挤进董事会,这也算是他们勋戚的代表了。
说是只要是股东就有知情权,但别忘了董事会还有决策权的。
就是董事长有决策失误之时,董事会都能够联名否决。
虽说最后是由朱允熥控制董事会的,即便是偏袒藩王也会给他们也留一份的。
但有个人进入董事会,总比他们两眼一抹黑强多少。
在勋戚的质问当中,朱楧也不够强硬了。
到了目前为止全都是他们的极限,即便是能再拿出来些不过也只有一两股了。
这无疑是杯水车薪,根本起不到什么用。
他要是有那个能力的话早就挤进前八的董事会中了,又何必一直拖到了现在。
他又不是刚刚排在第八之外,可不是说句话就能进去的。
“你们呢?”
朱楧无言以对了,朱允熥又问了别人。
勋戚都没什么意见,他们又何必去强求。
相比较而言,藩王进入董事会的已经够多了,他们总共才多少人都已经七个了还再要什么?
即便是有私利,这些藩王在为自己谋划之后,最终还是能先给他们的。
“没了!”
无论是藩王还是勋戚,这些人都算是痛快。
既然已经没办法再继续往下了,也没有再婆婆妈妈的非要再僵持着不放。
很快,便都纷纷表了态。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
“秦王有股九百三十股,晋王有股九百一十六股...”
朱允熥念到最后,道:“藩王今有股一万三百余股,勋戚则七千六百余股,士绅则为五千五百余股份。”
“藩王共计为十六人,平均每人为八百一十股,韩王等八个未就藩的王爷每人持八百一十股,共计为六千四百八十股。”
“如此则算下来,藩王共有一万九千四百八十股,所有三方股份则合为三万两千五百八十股,公司身价为三十二万五千八百两。”
藩王人数就比勋戚要多,他们更加庞大也很正常。
“另外,朝廷的蒸汽机船平均一条折价一万两,一个标准的船队出去至少要三条商船两条战船,共计是五万两,也就是五千股。
机器等物一台为三百两,一百台就是三万两,也就是三千股了。”
“如此一来,朝廷共占八千股。”
“你们看呢?”
现在公司的钱是有了,但真若要出去还是得靠朝廷的蒸汽机船。
即便是把朝廷拉进来,减轻他们钱赚的太多被朝廷眼红的问题,都必须把朝廷拉进来。
而且,还得让朝廷占大头。
只有这样,才能在公司出了问题之际协助一臂之力。
他们全部的身家都投入进来了,最希望公司蓬勃发展的就是他们。
“普通的商队出去都用五艘船装载,我们现今集聚了这么多人联合是出海,总不能还用五艘吧?”
他们倒不怕朝廷参股,他们只想多赚钱。
只要钱最后多,不怕分朝廷些。
“五艘是太少了。”
“至少得十艘。”
“十艘也少了吧?”
“很多外来的商船都已经弄到了十艘,我们的载货量虽然比他们多了些,但在气势上就不够压倒他们。”
“况且,我们也不是没那个能力。”
因为这个问题众人又说到了一块儿,在他们叽叽喳喳相互讨论了半天之后,有人问道:“殿下手中的船应该不缺吧?”
自船厂成立了之后,除了不断提升郑和的船队之后,船上所生产的船也就只给陈磊用过。
就以船厂目前的实力,即便是再组建一个郑和的船队都不成问题。
朱允熥笑了笑,道:“缺倒是不缺,看你们组建多大规模的了?”
目前郑和的船队是已经达到五十三艘了,三十艘商船,二十艘战船,还有三艘指挥船。
郑和的船队本就是为弘扬国威所用的,至于商贸不过也在其之后罢了。
毕竟,要是没有国威的加持,谁愿意和你平等做生意。
“至少得十五艘,十艘商船五艘护卫。”
“我们这次出海之后规模已算是非常庞大了,要是护卫的战船太少了,怕是还有沿海的那些国家趁火打劫的。”
“他们要是一句海盗所为,我们连说理的地方都没了”
这话是蓝玉说的。
谁都知道这次商船出海的护卫是由他儿子护卫的,给他五艘战船他还不得沿海那些不听话的国家都挑了。
他们是商船是为盈利的,又不是为了打架的。
他这话一出,率先有藩王开始反对。
“十五艘船出去本王是不反对,但五条战船怕是不行吧,沿海的商路都是郑使亲自走出来的,这些国家即便没有我们互递国书,也不至于发兵攻打我们吧?”
“对,就是嘛,五条战船都不见得能够用得上,却因此少拉了几船货物,这不是有些得不偿失了吗?”
“难道凉国公是怕了?”
众藩王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挤兑着,话说到这里之际,蓝玉也是大手一挥,当即气鼓鼓道:“放屁,我蓝玉是那种人吗?”
“反正十五船是最低标准,你们倘若真放心的话,哪怕全都弄成商船某都不管了。”
“某儿子可也不是孬种,可不是没有战船就不敢出海了。”
其他勋戚在藩王们的挤兑下,也纷纷冲着藩王们急吼吼地表态。
“某家那小子也是凭自本事摸爬滚打一路闯过来的,他千军万马都敢闯,又岂是没有战船就不敢出海的。”
“只要各位王爷们放心,臣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股份已经让他们占了大头了,随船出海是朱允熥专门补偿给他们的。
他们再傻,也不可能在藩王的挤兑之下,就放弃了让子弟随船出海的机会的。
毕竟是郑和走过的商路基本上没什么危险,他们的子弟随船出海也能了解公司的具体情况。
他们已经错失进入董事会的机会了,若是再连这也放弃的话,那真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而藩王们也知道自己已经占了便宜,即便想把勋戚们踢出去也只能用这种拙劣之法了。
最后,众人商议了许久之后终于决定从朱允熥这里买进十五艘船,共计为十五万两,占股为一万五千股。
纺织等流水线上的机器为五百台,共计为十五万两,占股也为一万五千股。
第一批出海所用之物先由公司的机器和外出采购相互配合,再次出海时看情况是否再用所盈之利来买进机器。
十五艘商船的船,仅有五百台机器肯定是不够的。
但目前朝廷占股已经整整三万两了,这比拥有股份最多的藩王都高了。
若是股份占比太过悬殊的话,像目前占股连朝廷一个头发丝都比不上的个人,很容易被朝廷蚕食瓜分了手里所有股份的。
朱允熥不想让这些人生起忌惮,他只需成为公司的大股东有绝对的话语权就行了。
商量到目前为止,公司共计拥有股份为六万两千五百八十股,身价是六十二万五千八百两,其中可流动资金和不动产各为对半。
“还有一事。”
“孤曾和你们说过,公司还有民间一份占比。”
再往民间投入的话,那就意味再拿出一部分分红分给别人的。
这次的参股大多数人都憋着一肚子火气,要按平均分配的方式来看,至少还得在民间投入一万余股。
就公司现有的这些银子都不见得能用得了。
银子只有流动起来那才叫银子,这不也是朱允熥曾经说过的的。
吸纳这么多银子进来,却不让他们流通起来。
这长此以往发展下去的话,应该不是个好现象吧,或许因为庞大的流动资金拖垮了公司也是可能的。
朱允熥这话一出,藩王勋戚都不说话了。
他们的那些担忧,朱允熥也都知道。
他们怕自己手中产业被朝廷蚕食瓜分,朱允熥也担心他们投资了这么多打了水漂。
就他们这些人哪有一个善茬,若真出了什么问题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要是他们联合起来向朝廷发难的话,这恐怕还真让朝廷头痛的很。
在这些人沉默不语之际,朱允熥又道:“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公司可流动资金已足够支撑于出海了,再吸纳银子进来恐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孤建议每人拿出两股,稀释为一百倍发放于民间,孤代表朝廷愿拿出五十股投放于民间。”
藩王和勋戚们每人拿两股出来,最终加在一起也不够五十股的。
朱允熥能拿出五十股,也算是做到表率了。
不过就是两股,他们再没有也不差这些。
而且,又不是他们一人拿走,而是所有人都拿的。
即便是吃亏,也是所有人都吃的。
“没问题,不就是两股嘛。”
“臣拿!”
蓝玉知道朱允熥和藩王的关系更亲近一些,所以才会带头急不可耐的做这个表率作用。
他的股份并不是董事会中最多的,却是第一个愿意站出来支持朱允熥的。
那些藩王平时有一个大侄子的叫着,到了关键的时候还不是派不上用场吗?
其余勋戚一见这,都怕落了表忠心的机会。
随着蓝玉的所言,全都纷纷道:“不就是两股,臣少赚一些又有何妨?”
“臣愿意拿出来这钱来!”
藩王们也都是人精,哪能不知这些人的意思。
他们平日也都是飞扬跋扈之人,哪能平白吃了勋戚们的这个暗亏。
当着他们的面便直接出言不逊,骂道:“奸诈小人。”
“呸,不要脸的东西!”
你争就争斗就斗,不能输了就骂人吧?
这也太没品了。
勋戚们是知道这些藩王们与他们不同,但他们可都不是吃亏的主儿。
藩王们都敢当着他们的面破口大骂了,他们要置之不理假装没听到的话那可就太怂了。
“你们说谁呢?”
“谁接话就说谁。”
两方本来就有矛盾了,两句话便呛呛了起来。
这都是能动手就不动嘴的,还没呛呛几句便要上手了。
朱允熥还在这儿呢,要是这样还能让他们打起来,这可就是他的无能了。
“都给孤住手!”
“怎么,是不想出这两股?”
“谁要是不想出趁早说,别在孤这里搞这一套。”
“孤可没那么多闲工夫和你们耗。”
“谁不想出,站出来!”
朱允熥若不苟言笑的话,还挺有威慑力的。
被他这么一反问,没人敢再回了。
他们一早就打算出这钱了,之所以动手是看不惯勋戚那嘴脸。
他们又不是没上过战场,勋戚们不过就是打过几场仗有什么好狂的。
“允熥,叔没说不出。”
朱楩也是董事会的成员,即便是要表态他也得首当其冲的。
其实,他自认为他和朱允熥关系不错。
即便他吃点亏,该支持朱允熥的时候也必须得支持的。
“叔也出。”
“不就是两股吗,也算是孤的一份。”
在勋戚们的刺激之下,藩王们表决起来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意思。
不过片刻,众藩王全都表了态。
勋戚们话还没说完便被藩王给打断了。
藩王这么一表态,明显比勋戚们声势更大。
“臣也拿两股。”
“臣也拿!”
众勋戚怕落后于人,也赶紧抢在藩王前面表了态。
有了绝大多数股东的表态,剩下的士绅们即便是不同意也不行了。
就这样,公司又拿出了两百余股,稀释成二万小股,每股折价一百文。
为了方便计算,所有人股份以一百倍稀释。
原有的六万余股,变成了现今的六百万余股。
虽然经过了稀释,但每人手里的总价没变。
对朱允熥这样的安排,倒也没人再否认了。
“战船之事你们再考虑一下,接下来就要解决公司的用人问题了,先把几个主要负责人敲定了,剩下的就由这些人来安排了。”
这些藩王不能在京中留太久,在这些问题都敲定了之后他们也得回去了。
“无规矩不成方圆,公司自成立开始也会制定些规则,诸位可以对此参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