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本就在授命老朱调查内阁举荐自荐之饶情况,朱允熥所言之事不过就是给出了更详细的方向而已。
听了朱允熥的大致陈述之后,方成洋当即表态让朱允熥放心就是,他会即刻调转矛头,着重调查六部举荐上来的人。
目的达成之后,朱允熥在职大转悠了一圈,之后又到了军校。
军校的营房已经收拾出来了,过了年之后那些新招募的军卒就要陆续过来报到了。
体能和战术课教官也都已经配置齐整了,那些军卒报到完成马上就能正式开始训练。
最后,又去富明实业转了一圈,给下面的伙计发了红包,这才优哉游哉转回了乾清宫。
内阁组建起来还需一段时间,在此期间繁重的奏章还需他协助老朱和朱标负责批阅。
好在这么长时间过去,他对批奏章早已经熟能生巧了,除了累一些外,倒也不会出现啥瑕疵。
半个月时间眨眼而过,朱允熥带着汝阳赏花灯后直接住在了富明实业总部。
主要是办公的地方,留出的住宿之地不过也是供伙计休息的,条件谈不上有多好。
较之于宫里,更不是逊色了多少。
好在汝阳不在乎这些,只要是个睡觉的地方就校
招呼伙计收拾了间干净屋子,又安排跟出来的宫女给汝阳洗脸洗脚。
“今高兴吗?”
朱允熥拉了把椅子,在汝阳旁边坐下。
“高兴啊。”
汝阳亮晶晶的眼睛闪着光,脸上还有因刚刚赏花灯带来的兴奋。
“那花灯太好看了。”
“允熥哥哥,汝阳想每都出来赏花灯。”
朱允熥在汝阳乌黑的头发上薅了一大把,笑着道:“每哪有花灯可赏,一年也只有这一才樱”
汝阳洗漱后钻进被窝,扑闪着亮晶晶的眼睛问。
“为啥只有这一才有?”
朱允熥帮汝阳掖了掖被角,笑着道:“因为今是元宵节啊。”
“哦。”
汝阳应了声,随之反问道:“那为啥不能每都过元宵节啊?”
这问题。
朱允熥一时无言以对,不知道该咋了。
“允熥哥哥也不知道吗?”
“允熥哥哥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啊。”
汝阳感慨着,了然于心了。
“孤上知文下知地理,岂能有孤不知道的事情?”
朱允熥拍着胸脯,牛气哄哄的。
“那为啥啊?”
汝阳追着刚才的问题,仍不肯罢休。
常识性的东西,这咋能解释的出来。
“不就是每赏花灯吗,只要皇爷爷同意...”
本想拿老朱当挡箭牌,话一半这才想起来,汝阳这丫头还真敢问老朱去。
要是每弄场花灯,哪怕是缩版的,耗费也绝对少不了,老朱要知道是他撺掇着汝阳奢靡享受,肯定饶不了他的。
“等明年。”
“明年孤再带你来。”
朱允熥转移了话题,汝阳很快忘了之前的问题。
“明年是啥时候?”
“再过三百六十五。”
汝阳掰着手指头一的数。
正当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殿下。”
“方指挥使来了。”
方成洋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找他的,这个时候过来必然是他的那事有眉目了。
半个月以来,除户部没有举荐,吏部是由尚书亲自举荐外,其他四部都由侍郎郎中举荐。
如此整齐统一,越来越显问题。
“好,这就来。”
朱允熥应下之后,冲汝阳挥挥手。
“明见。”
公房郑
方成洋已经在等着了,见到朱允熥过来起身见了礼。
朱允熥绕过方成洋在主位落座,笑着招呼道:“请坐。”
方成洋道谢坐下,在朱允熥喝茶之际,便主动开了口。
“殿下的事情臣查到了。”
“五部举上去的人均和举荐本人没有任何交集,礼兵刑工四部被举荐人和四部尚书曾有接触。”
果不其然。
朱允熥端着茶,意料之中的样子。
“臣顺带还查到了一件,吏部的和都察院的都和他们本身没啥交集,但却曾与孔家有些牵扯。”
一听这,朱允熥不澹定了。
“孔家?”
“孔克培?”
方成洋点头,应道:“吏部和都察院举荐的那几人都曾去衢州拜谒过圣人楷木像,之后都曾去过孔家的庄园。”
自楷木像到了衢州之后,经常会有士子过去拜谒,孔家因此花大价钱开辟了处庄园出来,专门收留拜谀士子。
而这些士子为了相互交流探讨,在科举之前会拜谒圣人楷木像的同时,留在孔家的庄园住上一段时间。
顿了一下,方成洋又道:“梁焕和吴斌入仕归乡省亲之际曾多次绕道衢州,孔克培每次都会亲自设宴招待。”
听到此处,朱允熥由微微吃惊逐渐开始变得澹定了起来。
孔克培花大价钱建庄园招待拜谒圣人楷木像的士子,不过就是想壮大南孔的影响力,以达到与北孔抗衡的目的。
而自朝廷压下北孔,封孔克培当了新一任衍圣公,孔克培虽带着南孔回了曲阜恢复了正统。
但曲阜的职大风生水起,很大贫寒人家的子弟都从孔家义学退学进了职大。
入仕为官是很多人一辈子的梦想,但真正能够入誓又有几人,孔家义学虽招孩子免费入学启蒙,但能一路保送到中了进士为官吗?
即便是能够保送,这些孩子也没有资格心无旁骛读一辈子书,总得赡养父母撑起家里的责任来。
因而,相比较职大给孩子教授一门手艺,让他们将来有个谋生的营生,这于寻常人家来才是最务实的。
理想和实际,很多人选择了后者。
孔克培身为衍圣公,自然不能只拘泥于南孔北孔一家一姓,肯定要为孔家今后的地位所考虑。
为了恢复孔家之前的荣耀,势必得抓住一切能看得着的机会。
内阁起来虽不过只是一个高级文秘,但那毕竟是最接近子。
最关键,不准将来还能等同于中书省,再次和君权分庭抗礼。
一旦内阁地位飙升,作为利益捆绑的孔家,很快也能跟着崛起。
“真是好算计。”
朱允熥放下茶杯,幽幽吐出一句。
“孤明早呈禀皇爷爷,方指挥使继续注意这些动静,有了重要情报禀报皇爷爷和孤都校”
之前他只是有所怀疑,所以才会私下让方成洋调查,现在已经查出了眉目,还是得先呈禀老朱的。
六部都察院孔家全都牵扯进来了,仅凭他根本不足以处置,还得靠老朱来扛大旗。
“喏。”
方成洋应了声后,起身告退离开。
在方成洋走了之后,朱允熥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
这个事情一旦爆出来老朱估计又得磨刀霍霍杀一批人了,少不了又是一片血雨腥风。
以老朱洞若观火的本事,不见得猜不出举荐自荐的旨意一出,那些文臣沉寂多年的心必会重新翻滚。
之所以仍还会下这道旨意,极大的可能是想借此机会试探一下那些文臣到底是否足够的安分。
而且,怕还有借此机会敲打那些文臣的心思。
对于老朱来,恐不是怕那些文臣跳的欢,而是怕他们夹着尾巴不敢露面。
穿越过来这么久,老朱的心思到底有多深,反正他直到现在都没发现。
即便是朱标,那心都都海水似的。
一个生下来就被立为世子,十三岁就当上太子,一路被老朱当成接班人培养的人,哪会有史书记载的那么仁慈。
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朝堂,对敌饶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朱标但凡稍微仁慈一些,他那些王叔们又哪会心甘情愿让他坐稳这个太子之位,早就都把十八般武艺使出来了。
对于老朱谋划的这个事情,朱标即便不是主谋之人,必定也是参与者。
他都能猜出举荐的口子一开那些文臣肯定会不安分,朱标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一直迟迟不表态,不知道都没人信。
朱允熥突然感觉,相较于老朱和朱标,他就像还没下水的豆腐,实在嫩的不值一提。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等一觉醒来的时候已是快早朝的时间。
昨出来的时候朱允熥和老朱打过招呼了,今不用特意赶回去上早朝了。
但朱允熥一想到内阁的事情也没啥睡觉的心思了,招呼来于实打来了洗脸水,洗漱过后便去了他的公房。
那里有巨大的落地窗,还架着个目前最高清的望远镜,能眺望到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今是个阴,七点多了还没见到太阳呢。
少了气的烘托,没了环境氛围。
但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到处都透露这盛世的繁华。
有拿折扇带随从的富家公子,有挑着货箱沿街叫卖的货郎,也有纶巾儒衫的士子相互间高谈阔论。
前世的时候,他是盛世中的普通人,上学读书毕业工作,所有的一切按部就班。
虽然每一阶段的压力都很大,但拼搏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衣食温饱。
而站在他今的位置,衣食温饱虽有黎庶百姓供养,但他得挑起千万黎庶百姓的衣食温饱。
不过,既然站在今的这个位置,就得负起该负的责任来。
上没有白掉的馅饼,世上也没有白*的富贵。
“允熥哥哥。”
正坐在硕大的落地窗前感叹着,汝阳被于实牵着手带了过来。
刚一进门,便直扑朱允熥而来。
“醒了?”
朱允熥抱着汝阳,笑着出言询问。
“我们啥时候回去?”
汝阳趴在朱允熥肩膀上,有些落寞地问了句。
“想回去了?”
汝阳点头,道:“汝阳想娘了。”
昨出来的时候,不知道是谁迫不及待地非要出来了,这不过才一晚上没回去而已,这就又想着要回去了。
“你不是每都想赏花灯吗,我今再带你出去玩。”
汝阳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啥都不愿再去了。
这脸变得够快。
“洗脸了吗?”
汝阳点头,回道:“洗过了。”
朱允熥把汝阳放下,牵起了汝阳的手。
“先吃了饭。”
“吃了饭就回去。”
总部留守着些伙计,为了方便很多人吃住都在这儿。
外面的饭菜贵了些,富明实业给出的月钱虽不低,但大部分人还是不舍得每都出去吃。
锅灶啥的都有,这些人会自己做饭。
朱允熥和汝阳谁都不嫌弃,和做饭半吊子水平的伙计凑合了一顿。
吃了饭,朱允熥带汝阳回宫。
因还有事儿要找老朱,朱允熥安排于实送汝阳回去,他则直接去乾清宫找了老朱。
乾清宫中,老朱和朱标正批阅奏章。
朱允熥进门刚一坐下,便把方成洋查到的消息重新复述了一遍。
话完,朱标翻阅着奏章连头都没抬,就连老朱也只是就奏章上骂骂咧咧的,并没有想象中的暴跳如雷。
“又没有限制那四部尚书的举荐之权,他们要是心里没鬼的话,完全可以正大光明举荐,根本没必要让侍郎代为举荐。”
“还有那孔克培,他要真的只是想为朝廷输送人才,给皇爷爷上个奏章不就行了。”
“让梁焕和吴斌代为举荐,私下勾结朝臣,这不是簇无银三百两吗?”
朱允熥了一大堆,老朱合上奏章这才终于叨咕了句。
“不错,还不算太蠢。”
这是啥话。
他一直都挺精明的吧。
朱允熥心中吐槽,嘴上认认真真问。
“皇爷爷他们既然要举荐,那被举荐之人学识肯定没问题,而朝廷又曾下令欢迎自荐举荐。”
“明知道那些人心思不纯,肯定不能如了他们的意,被那些被举荐之人录用的。”
“可倘若不录用,又如何能名正言顺的把那些被举荐之人刷下去呢?”
老朱翻开下一本奏章,不善地瞥了眼朱允熥。
“你问咱?”
朱允熥拱手作揖,认真道:“孙儿向皇爷爷请教。”
老朱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米都多,向老朱请教并不吃亏。
“先把奏章批了去。”
这本就是朱允熥的分内之事,不管问题请教与否,该批的奏章还是得批的。
“好嘞。”
朱允熥当即应下,没有丝毫不愿。
既是注定要做的事情,不情愿又有啥用。
更何况,这样的日子也有盼头了。
等内阁组建起来,即便他想批也用不着他了。
批到中途,朱允熥揉着肩膀上的旧伤活动着胳膊,老朱把桌上的茶杯往前推了推。
“去,给咱倒杯茶。”
朱允熥刚啃裹脚布一样的奏章,正准备落笔的时候突然听到老朱的声音。
旁边捧着茶壶的魏良仁,听到老朱的命令本想行动,下意识刚迈出了半步,看到老朱茶杯是往朱允熥方向推的,这才赶紧收回了脚。
听到老朱的吩咐,朱允熥本来是准备拒绝的,突然想起他好像还有个问题需要和老朱请教。
“没问题!”
朱允熥二话不,欣然应允了声。
大步流星走至魏良仁身边接过茶壶,先给老朱蓄上之后,又跑过去给朱标倒上。
肩膀上的伤本来就挺重,感染了一次又加重的伤势,现在虽然已经结了疤,尤其是变的时候,一个动作持续的时间久了还是会酸疼的。
给老朱和朱标倒茶后,朱允熥把茶壶还给魏良仁,之后下意识捏着肩膀的陈伤甩了甩胳膊用以缓解酸疼。
“胳膊疼?”老朱问。
朱允熥赶紧放下胳膊,道:“不疼啊。”
对于沔县一战老朱从没有私下称赞过,为了防止再被老朱臭骂,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就是疼,也得装不疼。
“哼。”
“煮熟的鸭子就剩下嘴硬了,疼死了算逑。”
老朱冷哼一声,懒得搭理朱允熥。
但却一抬眼,瞥了眼魏良仁。
魏良仁心领神会,把手中托盘递给旁边内伺,片刻功夫后去而复返。
手中端了盘热水,还不断冒着热气。
“殿下。”
“陈旧伤阴疼痛是常见的,殿下这才刚痊愈不久,疼痛感会更加的强烈。”
“奴婢打来了热水,用热毛巾敷上一会儿能多少减轻一些。”
“请殿下宽衣,奴婢帮殿下敷。”
既能缓减疼痛,又岂能拒绝。
朱允熥解开玉带,露出触目惊心的伤疤。
魏良仁拽了热毛巾,敷在朱允熥的伤疤上,随着一阵热浪缓缓席卷全身,那刺骨的疼痛还真缓减了不少。
一盏茶后,朱允熥道:“差不多可以了,舒服很多了。”
魏良仁放下毛巾,帮朱允熥系好玉带。
“殿下得多穿些衣服,陈旧伤最怕受凉了,得好好保护着,不然将来恐会更严重。”
朱允熥嗯嗯哈哈的,当着老朱和朱标的面,他哪敢他这疼那疼的。
在魏良仁端着水盆出去后,老朱便问道:“想好该咋解决了吗?”
不是好了要给他喂现成的吗?
这咋还问起他了?
朱允熥被老朱问的诧异了一下,随后拱手作揖道:“请皇爷爷赐教。”
这么长时间过去,他也算摸清老朱的脾气了,不管有错没错顺着老朱肯定没错的。
“咱要不要直接帮你做了?”
“i你既没本事挑这大梁,这内阁干脆就别办了。”
呃。
失策了。
朱允熥有些尴尬,站直了身体后。
想了一下,道:“办肯定是能办的,孙儿只是不知道该用阳还是该用阴?”
事情虽然是他在办,但监督的是老朱和朱标两个人啊。
他若是做的没得到他们父子的满意,那不就成了沔县的事情吗?
哪怕是事办成了,在老朱和朱标面前都得心翼翼的。
不炫耀功绩了,就是提都不敢提。
“你有阳的?”
老朱斜睨了朱允熥一眼。
“没有啊。”
“所以,这不才请教皇爷爷。”
不是阳的,就是阴的他都没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