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燮的声音响彻在这院落里。
听在旁人的耳里就像是雷鸣一般炸耳,落在李氏耳中,却像是刀子一样的扎心。她屏住呼吸忘了林燮片刻,随后就像疯了一般尖利地放声出来:“我们这可都是为了你!我们只有你一个儿子,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我要你们为我这样做了吗?我有说过想要夺得邬家家产吗?这是你们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如果我对邬家家产有非分之想,又怎么可能会因为孩子的事情而去误会兰凤?难道我会不知道拢络好她吗?你们敢对我使下这样的诡计,还不就是因为知道我不会支持你们吗?!”
赵素皱眉看着怒吼中的林燮,说道:“你说这些话,是为了开脱你自己吗?”
林燮抬起头来,通红的眼睛望着她:“我不必开脱。我有罪。哪怕是家父家母没有染指过邬公子的死,对于邬家来说我也是个罪人。家父家母生养我一场,伤害吾妻之罪,我愿替他们服刑狱,以报养育之恩。”
“你没有资格提出任何要求!”程云慧大步走出来怒斥,“你自己也说,他们是看着你不会支持才敢背后下手,那么如果不是你愚昧,不是你自以为是,他们的奸计也不会得逞!他们就是看准了你对凤姐儿没有那么信任,所以才敢下手!”
林燮紧抿着双唇,在她的怒斥之下不发一言。
赵素看了看激动到无法平稳情绪的程云慧,把目光转回林燮:“大当家的骂你真没骂错。是,你可能对这个阴谋毫无所知,但你这整件事情里真的有那么无辜吗?
“你在不信任邬姐姐之余,还跟外面的女人厮混在一起,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在她的伤口上撒盐。你那么做只是为了报复他吗?你不是!你只是把你对她的不尊重摆到了面上,你仅凭心中的猜疑就可以将妻子放在无所谓的位置,你可以随意的践踏她的尊严,带外面的女人回来给她难堪,你所谓的爱和重视都只是一个笑话,你的冷落,从头到尾只是麻痹自己,你自认为是因为介意她害了孩子才会报复她,实际上根本不是,你只是在向她宣示着自己身为男人的权利,你是在告诉她,你是男人你是丈夫,你在夫妻关系中有了怨言,于是你可以随意的在外寻欢作乐,用一切可以让妻子难堪的手段来报复她。因为她不能像你这样做,她只能独自苦闷,所以你的报复很有快感。你也得以无所顾忌的在她面前实行冷暴力。
“所以你的恶在哪呢?不是在于有没有参与谋夺家产的阴谋,而是在于你打着人品端正的口号,对妻子实施着无声的暴行。是你的推波助澜,把邬姐姐逼到了这样的境地。
“所以你怎么有脸说自己无辜呢?真正对邬姐姐实施伤害的人是你,使她从寒心到死心的人是你,不是你的父母亲!他们没有这样大的本事!
“邬姐姐从失去了弟弟,再到失去了孩子,我都不敢想象他那段时间有多么痛苦,而你却在她最痛苦的时候往她的伤口上撒盐!还觉得自己理直气壮,跟外面的女人养庶子庶女出来硌应她也是应该的!
“你此刻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斥责你的父母呢?你们根本就是一丘之貉!如果你从始至终都信任她,疼惜她,坚定地站在她身边,哪怕你父母不管不顾的还是要实行阴谋,邬姐姐那么聪明有主见的人,她会执意要和你合离吗?
“所以别把话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别说什么代替你的父母坐牢,那是你应该坐的!也许王法管不到你的头上,但是从道德上,你应该在牢里坐一辈子!”
赵素的声音响彻了整个院子,里里外外几十口人都定住在当场。他们像是被这番话所震撼,久久都没有动弹。
林燮惨白着一张脸,早已经汗如雨下。他两眼空洞的望着赵素身后紧要着下唇流泪的邬兰凤,双唇翕了又翕,却始终没有成功吐出一个字来!
邬兰凤无声的抽泣变成了轻声的呜咽,到最后终于变成了放声大哭,她弯下身子,将脸埋在双掌之间,剧烈抖动的双肩,就像瓷器一样脆弱,让人不由担心她随时就会碎成一地碎屑。
赵素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微微用了一点力气,祈愿借此给她送去一点力量。
林燮深咽着喉咙,嘶哑声音望着蜷曲着身子蹲在地下的邬兰凤:“我是真的没有资格了吗?……是真的吗?”
邬兰凤没有言语。
他跪了下来,两只眼睁得大大的,像溺水的鱼一样反复地喘着粗气:“我从来没想这么多,我从来没想过你的不妥协,不服软,是因为问心无愧……阿凤……”
“不要叫我!”
邬兰凤一声怒吼,像避蛇鼠似的站起来退后。“你什么都没有想过,你怎么会想过?你唯一想过的只有我会做出你想象出来的恶毒的事!”
她的身子绷成了一张弓,紧咬的牙齿把下唇都已经咬出了血痕,隐忍许久的委屈和愤怒,仿佛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
赵素看到一向大方端庄的她被逼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对林燮越发愤恨,同时心下又十分不忍,她走过去将邬兰凤揽住,一面大声跟知州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凶手都已经认了一部分罪了,你还不把他们都抓回衙门去严审?你是还想跟人家串通一气,让自己的狗头掉下地的时候声音变响亮一点吗?!”
知州回神,连忙招呼捕头:“快点把人押出去!把他们父子三个全部押走!还有柳氏!
捕快们再次一拥而上,将瘫倒在地的林之焕,早就已经放弃了白眼的李氏,还有旁边已经看呆了的柳氏,全部都押了出去。
最后来到林燮面前,将还跪在邬兰凤面前的他拖起来,也押着往外走了。
韩骏深深地看了一眼,才与知州一道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