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南侯夫人面色如常:“她一个侧室所出的小姐,未够格来面见郡主玉驾。”
霍明玉温声道:“夫人多虑。两家既为世交,自然不该如此拘礼。”
靖南侯夫人微默,便就略略侧首,跟门下的丫鬟给了个眼色。
从此在宫里住着,人情世故什么的霍明玉也不太懂,那会儿像这种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但跟着霍修在军营呆了年余,她成了霍家的女主人,很多事需要独挡一面去处理,当然也不会再懵懂了。太后和皇帝待他们不错是不假,但是他们更欣赏知分寸识进退的人,婉拒了太后的好意进宫住是如此,如今不拿郡主的架子也是如此。
霍修说得对,如今他们所受的恩待,多半还是父母双亲当下攒下的善缘,他们要是拿大,就不对了。
靖南侯夫人请吃茶,霍明玉也安然捧茶,等着余青潼到来。
一会儿便只听杯盏作响,余青漪最先放下杯子,看过来:“我也常听家父说起公主殿下昔年的英勇,郡主在宫中长大,竟能前往边营一呆就是年余,让人敬佩。也不知那边的风土人情郡主接触得来惯不惯?”
霍修是去替朝廷守边,而霍明玉则是去协助他内宅事务的,惯不惯的,哪里有那么重要?便是不惯,霍明玉也不可能当着同僚的家眷抱怨。余青漪这么问出来,霍明玉便更加察觉到几分试探的意味,也更加不会乱说了:“大梁圣君天下,哪处都差不多。广西气候宜人,四时如春,很是舒爽。那里的百姓也很善良。这年余的时间,我住着竟跟住在京城没多大分别。”
余青漪微颌首,看了靖南侯夫人一眼。
靖南侯夫人波澜不惊,与余青漪道:“漪儿去厨院看看,若羹汤好了,可先上来些。”看着女儿走了,她仍是笑容和煦看向霍明玉:“偌大一座府宅,成日里又是将领来往,这忙里忙外的,倒是辛苦郡主了。”
“也还好,将军们都很随意,都像我的长辈和兄长。”
“也是。令兄少年老成,英明不输老侯爷与公主殿下,自然治军有一套。”
“虽是哥哥有几分努力,也还是圣恩隆厚,将士们才打心眼儿里地愿意为国效力。”
自古以来,手掌雄军的大将最忌被人说会拢络人心,即使太后对他们实在没话说,皇帝连被霍修伤到也完全不曾怪罪,亲近信任之心显露无遗,霍明玉仍是不敢大意。她岔了话题:“我记得还是十来岁的时候到过贵府,如今一看,这些花木都长高了。”
靖南侯夫人顺着她视线看过去,含笑回首:“是啊。光阴似箭,几年前看令兄也是个少年郎,这番看来,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年轻悍将了。”说着她叉了块瓜递过去:“只是常听太后说,他还未曾成亲,让太后十分牵挂。”
霍明玉接了瓜,苦笑道:“可不是,边关军务繁重,他也无暇顾及自忆。”
靖南侯夫人道:“这番回来,太后想必要有所安排?”
“这层我就不知了,我年轻辈份都小,也不敢僭越打听。”说到这儿霍明玉微笑:“夫人在太后面前最是有面子,若是听到太后有什么旨意,还请不吝传给我听听。”
靖南侯夫人失笑:“太后跟前的体面,若郡主都没有,我又如何能有?”
说完她深深地看着霍明玉,好片刻才低头抿茶。
这时候门外有丫鬟禀:“三姑娘来了。”
霍明玉抬头,看着外面人影刚要进来,自己的丫鬟薏仁却先一步匆匆进内。
靖南侯夫人也觉意外,只见薏仁到了霍明玉身边,弯腰在她耳边说了两句什么,霍明玉面上浮出诧异,立刻就朝薏仁看过去一眼:“她们人呢?”
“在外头候着。”
靖南侯夫人关切地道:“可是有什么事?”
霍明玉笑了下:“无事。是我两个丫头奉命办差,回来了罢了。——还是请三小姐进来叙话吧。”
……
赵素把大橘抱回府里,是夜就请了陈菡到府,看她能不能医。事实上陈菡能医的太医就更没问题了,她之所以把猫抱出宫,一来是知道猫的警惕性极高,被人伤了便不会轻易相信人,虽说陆太后是猫主,这猫平时散养,这个时候便是她着人料理,也未必有人抓得着它。好难得大橘竟然信任她,她自然要把它带身边照顾一阵。
其二,她还是不死心,想找出下手的这人来。她比皇帝闲多了,如果下手的是侍卫,那么她搞不好还能凭从前结下的那帮兄弟找探出点什么。
当然这么做的前提是,她找的这些人必须绝对可靠。
在陈菡表示可以先给猫包扎敷药试试看之后,天亮她就打发花想容去打听事发当天当值的侍卫,以及确定不在宫中的侍卫。
就在她晌午喂大橘吃完特制病号饭,准备再去衙门应个卯,顺便告知程竺云明日可来府当陪客的时候,这边厢霍家兄妹也从靖南侯府宴罢回了家。
“哥哥跟靖南侯讨论过案情了么?如今是怎样?”
霍明玉在霍修屋里桌旁坐下,第一时间问起了关心的问题。
霍修隔着帘子换了件外袍出来,边走边拿着块竹青色的丝帕拭进怀里:“说了说罗家的事,他也没什么头绪,但方才已经遣了人去查罗增。但愿能查到些线索。明日早上我去趟大理寺,跟他们碰碰头,也提供些线索出去。”
霍明玉道:“但愿靖南侯,是真心协助咱们。”
霍修刚揭开茶盅盖,听到这儿看了她一眼:“怎么?”
霍明玉沉了口气,便把靖南侯夫人先前那番话说了。“我道余家为何如此郑重热情呢,合着他们是想结亲。”
霍修顿片刻,接而道:“不会的。”
霍明玉道:“你怎么知道不会?”
“因为我与靖南侯彼此手上都有实权。他余家不需要靠联姻加强实力,便犯不着上赶着去靶子。——即便是靖南侯夫人有此想法,那也是她一厢情愿。”
“是么。”霍明玉半信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