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德忠双手举过头顶,不断地挥舞,试图挡住手电筒照射过来的光线。手电筒的强光打进车内,照的车内一片惨白,车内的物品一览无余。
“别,别晃眼,晃的我眼睛都瞎了。”
警察把手电筒照往别处,在手电筒的余光下,车内三人的脸还是勉勉强强能看清。
“干嘛呢你们,啊,大半夜鬼鬼祟祟的搁这,荒郊野外的在这寻思啥呢。”
“都给我下车。”
趁着手电筒的余光,三个人跳下车,老老实实的站成一排,面对面朝着警察。警察拿着手电筒在三个人身上来回晃悠,挨个拿着手电筒?他们的脸。
“身份证,驾驶证,都拿出来。”
三个人从裤兜里掏出证件,恭恭敬敬的递给警察。黄德忠一边把证件交给警察,一边在旁边察言观色的询问。
“警察叔叔,我们没犯什么事吧,我们可都是合法公民。你们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警察拿手电筒晃他的脸,黄德忠连忙用手挡住。警察看清黄德忠的样貌,又拿手电筒在他身上晃了晃,看清黄德忠一身打扮后,才把光亮收回,捅到地上。
“有人报警了,你们开着车在别人庄稼地里,别人的庄稼都被你们嚯嚯完了。”
三个人回头看了看车,车轱辘的辙迹又深又远,这一路不知道撵了多少庄稼,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羞愧的低下了头。
警察把三个人证件打开,拿手电筒照上,翻过来覆过去的检查。
“GD省……广州市,你不是本地的,你来这儿干嘛?”
警察继续检查其他人的证件,用余光瞟了瞟黄德忠,期待着黄德忠的回答。
“来旅游的嘛,我们来旅游的。”
警察轻笑一声,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他扫了一眼黄德忠,打趣道:
“旅游?这沈丘有啥可旅游的,都是土疙瘩土水。”
黄德忠见警察有了情绪变化,连忙凑过来套近乎。
“旅游,警察叔叔,旅游嘛,都是图个新鲜劲。从自己活腻的地方到别人活腻的地方呆着。”
“我们那广东,都是山,没见过这么大的平原,我到你们这沈丘,看看平原,看看庄稼地,也是不错的嘛。”
警察没搭理他,继续忙自己手里的活,他把所有的证件都盘查完后,忽然发现少了一样东西。警察把手手电筒对准小周,用下巴指了指,厉声责问道:
“你,驾驶证呢?”
小周支支吾吾的回答不上话来。
“驾驶证?没……没带。”
还没等警察发火,黄德忠率先跳脚起来。
“啊,怪不得,怪不得啊你开车这么颠,原来你是无证驾驶。”
警察怒斥了黄德忠一声。
“你给我闭嘴。”
警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本,抽出杆笔在本子上划拉,他看了看三人的样貌,又依据证件,把三个人的身份信息原封不动的抄了上去。
“你们三个人啊,毁坏他人财物,外加无证驾驶,你们得到局子里面走一趟。”
三个人面面相觑,人证物证俱在,他们也无法反驳。黄德忠率先走出来,他是大哥的,进局子也要第一个进。
曾老头尾随其后,曾老头拍了拍黄德忠的肩膀,询问道:
“黄老板,这车咋办?”
旁边的警察发话了。
“这车你们不用担心,一会儿我们找拖车给你们拖走,等过些日子你们可以到派出所来领。不过这拖车钱你们要付。”
黄德忠大手一甩,浑身散发着豪气与魅力。
“这车你还要它干啥,一辆五菱宏光,能值几个钱?你把车钥匙丢到车顶上,等待有缘人,谁想捡就让他捡走吧,权当是我为沈丘的扶贫事业做出一份贡献了。”
沈丘是国家级贫困县,穷的叮当响,除了烂水烂地啥也没有。众人听了黄德忠的发言,心底不由地升起一股敬佩之情,纷纷竖起大拇指头夸赞。
“黄老板大气,黄老板格局大。”
黄老板被赞的摸不着头脑,进局子的路走得更快了。三个人串成一串糖葫芦,前前后后向着警车走过去,领头的警察则打着手电筒给他们照路。
两辆警车停到河堤上,河堤上是一片水泥路,算是乡镇一级的“乡道”。警察把三个人塞到其中一辆警车的后座,三个人挤一块,黄德忠坐中间,曾老头和小周坐到旁边。
期间黄德忠不断调整姿势,因为他觉得挤。利用自己的霸权压迫曾老头和小周让出位置,曾老头和小周争不过,只能被挤得蜷缩到角落里瑟瑟发抖。
警车驶离乡道,走上了省道,一般在小县城,因为交通资源匮乏,省道就是县里的主干道。省道旁边都是各种房子,摆摊的吆喝的,到处都是行人,尤其是十字路口,因为扼守着交通枢纽,人多到更是没法想象。逢年过节的,车辆淹没在人群中动都动不了。
幸好案发地点离县城比较近,车辆一路还算顺畅,警车经过一座桥洞,就正式进入了县城。警车又在县城大路上走一段时间,没过多久终于到了一间派出所,这派出所不算大,牌匾上写着几个字——河北派出所。
这河北,指的不是黄河以北,而是颍河以北。因为颍河穿城而过,把沈丘县城分为了河南河北两块地方,沈丘三高就在河南,一高二高就在河北,河南河北之间有一座大桥连着,被称为“沙河大桥”。
三个人走下车,黄德忠走路的姿势异常霸气,有两个警察想要搀他,他一把推开。那嚣张的步伐,不知道的还以为某东南亚毒枭落网了。
“不用,我自己来。”
曾老头跟小周只能在后面默默的跟着,这是规矩,二弟跟三弟不能超过大哥。要是在规矩森严的帮派,小弟敢超过大哥,腿都给你打折,让你不长记性。
警察叔叔把三个人安排到大厅侯着,正值夏天,屋里边开着空调,三个人坐在铁凳子上,瓦凉瓦凉的,别是一番滋味。期间有一位姓李的小警察给他们拿了几个塑料杯,招呼着他们喝水。
“饮水机里面有水,你们想喝就自己接。”
曾老头非常懂眼色,揽过自己跟黄德忠的杯子,走到饮水机接了两杯水。
“黄老板,你喝水不喝,我跟你接杯水。”
他也不管黄德忠喝不喝,擅自做决定把黄德忠的杯子也给他接满,夹着两杯水,就给他放到三个人面前的玻璃桌子上。小周倒是被他给忽略了,反正小周也不是个人。
黄德忠一把推开水杯,把水杯拨到一旁,水杯里面的水晃晃悠悠的洒出来,洒的满桌子都是。
“我喝你个大头鬼哟我喝,你这怎么回事,啊,不是说好的避开耳目的吗?现在都尼玛进局子里面了。”
黄德忠扯着曾老头的脖领,小心翼翼的在他耳边说话,他也不敢大声说话,生怕引起了警察注意。
黄德忠放开曾老头的脖领,曾老头缓缓坐下。曾老头也不敢大声说,鬼鬼祟祟就跟偷了别人家东西似的。
“黄老板,黄老板您消消气,天有不测风云,这咱也没有办法啊,谁能想到这半路杀出个警车,整这一出。”
黄德忠摁住拳头锤他两锤,龇着牙防止嘴冒风。
“还给我在这天有不测风云,现在都有天气预报了,还有啥不能预报的。就你笨,你个笨蛋东西,办个事都办不好。”
曾老头连忙道歉。
“对不起黄老板,是我笨,是我笨,是我办事不利索,我该死。”
两个人正争吵的不可开交之际,争执的面红耳赤。从里屋陆陆续续走出来几个警察,三个男的一个女的,那女的长得还挺漂亮的。
没过多久又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几个年轻警察见到他纷纷让开路,礼貌的打招呼。
“雷队。”
“雷队。”
“雷队好。”
“人都到齐了吗?”
雷队握着个茶缸,是那种老式的老干部茶缸,上面还盖个茶盖。雷队掀起茶盖,抿了几口水,眼睛巡视了屋内一圈,慢悠悠的说道:
“开始吧。”
几个警察端着个本子,坐到三个人面前。三个人一看警察来了,立马坐好姿势,腰杆挺得比谁都直。唯有黄德忠是个例外,他依然靠着墙壁,半躺着翘着二郎腿,傲的跟个钻石王老五似的。
“姓名?”
“黄德忠。”
“曾庆绪。”
“周泽楷。”
“哪地儿嘞?”
“广东广州。”
“沈丘……沈丘付井嘞。”
“赵德营。”
“来沈丘干啥?”
“我是本地嘞,我开车回家。”
“我是司机。”
“我是来旅游的,这件事情跟你们有关系吗?你们管的也太宽了吧,你们赶紧的,该罚钱的罚钱,该拘留的拘留,别给我在这废话。”
黄德忠站起身,佯装出要走的样子。几个年轻警察赶忙安抚他的情绪,拍拍的他的后背,把他压到座位上。
“这位同志,这位同志,先不要激动,先不要激动,我们知道你们很忙,我们也体谅你们的辛苦。”
“最近疫情比较紧,上头也查的比较严,大家都相互体谅体谅,你们也配合一下,不要给我们增添过多的麻烦。”
黄德忠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几个小警察态度良好,也不好发脾气,只得把头扭到一边,不再理睬。
这时,一直旁观的雷队长发话了,他一直站在后面督促,算是个陪审团。
“啧……你们问点正事,别问这些有的没的嘞。”
几个小警察听到命令,立马把本子翻过页。义正辞严的面对黄德忠,开始认真审问他:
“黄先生,我们通过调查得知,你这户籍所在地的名字跟你现在用的名字略有不符,你户籍名字叫黄符卿,而你现在叫黄德忠。”
黄德忠换了个腿,继续翘着二郎腿,当即盯着警察的眼睛,立马反驳回去。
“咋,我不能用这名字了,这两个名字都是我的名字,我大名叫黄符卿,小名叫黄德忠,都是我母亲给我起的,你管的着吗你。”
小警察连忙摆摆手安抚他。
“黄先生,黄先生您先不要着急,我们就是随口一提,提出我们的疑惑,没有别的意思。”
黄德忠在凳子上怄气,警察又翻过本子页,在下一页仔细端详,瞅一眼小本子,瞅一眼黄德忠,继续问道:
“黄先生,我们注意到,您在广州有一家名为“利伟”的科技通讯公司,不知道是不是。”
黄德忠回答道:
“是。”
“黄先生,您这家科技公司,注册资本为100万,最近几个月都没有流水,我们怀疑,您这家公司,是空壳公司。”
黄德忠咽了口唾沫,不耐烦的看着警察,好像被几位警察的问话给讨厌到了,没好气的回答道:
“我们这家公司,合理合规合法,所有该有的手续都有。就算是有啥小问题,也轮不到你们河南的警察来管,你们“跨省执法”,管的也太宽了。”
几位警察一脸尴尬,小脸彤红彤红的,似乎有点挂不住脸面了。
“是是是,黄先生,我们是有点越权了,实在是对不住。我们就是有点疑问,稍微的问一下。”
小警察稍了稍,脸色很是为难,他看了看周围的战友,周围的战友给予他鼓励的眼神。他悄悄朝黄德忠喊话,只能看见黄德忠半张侧脸。
“黄先生,黄先生,我们还想问一下,您可以不回答。就是您是来旅游的,为啥大半夜的开着一辆五菱宏光行驶在野地里,总感觉有点奇怪。”
“按照您的身家,是不是,不应该开这么破的车。还有就是,啧,您为啥大路不走,非得走河堤下面。”
黄德忠瞅了瞅警察,这回他的态度温和许多,也许是小警察的态度打动他了吧。俗话说“你对别人怎么样,别人就对你怎么样”,人都是相互的。
“我开车就是为了体验生活嘛,你也知道,我们广东人,从来都是财不外露,我们广东的富人,都是拖鞋背心,骑着个自行车,一年四季都这样。”
“哪像你们北方人,大金链子大手表,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有钱。”
黄德忠夸张的描述着,尽管他态度比之前温和不少,但还是噎了小警察一通。小警察看看本子,逐字逐句分析上面的记载,他还要找出些破绽,再重新提问一些问题。
不过,一直旁观的雷队长,这时候突然说话了,他端着个老年茶缸,往前杵了杵示意小警察停下工作。
“好了好了,小李,别问了。”
“没啥好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