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你不用再回叶家,我也可以帮你摆脱王家。”江竹没理他这副表情,而是继续把利弊摆在明面上。他这样说,叶安年却皱紧了眉:“你图什么?”自己就是个快死的病秧子,还带着个小拖油瓶,仅有的三十文钱还被喜婆卷走了。“你这咳疾是陈年旧病,顽固难医,我想试试。”江竹笑了。“那也用不着……娶我。”叶安年藏在袖中的手握着拳,依旧不相信他的话。两世的经历让他不信会有无所图谋的帮助和善意。“治你病的药材很贵。”江竹起身把自己的外衫披在了叶安年肩上,“我要是不娶你,凭什么给一个外人花那么多银子治病?”叶安年:……这话竟说的他无法反驳。见他不说话,江竹显得有些愉悦:“那我就当你答应了。”说完,招呼不远处凑在一起玩草叶的两个小孩:“丁秋,福哥儿,回家了!”“来了,先生!”丁秋高声应着,一手拄着盲杖,一手牵着福崽,一高一矮两个小人儿,慢慢朝他们走来。江竹:“等下你出去看看外面的道上可还有人?”“是,先生。”丁秋说完,转身拄着盲杖往林子外去了。福崽抓着叶安年的衣摆,躲在他身后,露出半张脸盯着丁秋的背影看。江竹知道他是想跟着去,便道:“丁秋眼睛不方便,福哥儿跟他一起去?”福崽闻言眼睛一亮,抬头看叶安年,叶安年摸了摸他的头:“想去就去吧,跑慢点,别摔跤。”“嗯!”福崽咬着手指应了一声,就迈着小短腿,一跛一跛的去追丁秋了。他很喜欢这个眼盲的哥哥,哥哥说话温温柔柔的,还给他编草蚂蚱玩。两个小孩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树林里,叶安年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亵衣有些宽大,并不合身,抬头看了一眼江竹,他顿时僵住。此时江竹赤着上身,只披着他那件旧旧的红色喜服,而他自己那件打着补丁的亵衣正被晾在一旁的树杈上。那他身上这套亵衣,显然就是江竹的。叶安年:……作为一个现代人,他本不在意这些,可这个世界的哥儿,虽然身为男子,却比一般的男子多了生育功能,身份地位也和这里的女子一般。未出嫁的哥儿单独跟汉子相处都会招惹闲话,更别说互穿衣裳了。“你……”他敛下了眸子,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江竹赶紧解释:“你身上衣服都湿透了,若不换上干衣服,染了风寒,恐怕也能要了小命,那我救人还有什么意义?”确是这个道理。他抬头看了江竹一眼,发现那人眉目清朗,神色如常,似乎根本没有想太多,那互换衣服的做法,应该也只是作为大夫对病患的关照。这样一想,他便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而且自己本身也是男的。“放心,这里除了我、丁秋还有你弟弟,再没有旁的人来。这件事我和丁秋都会守口如瓶。”江竹保证。“还是江大夫思虑周全。”这时,丁秋和福崽回来了。“先生,外面没人,咱们走么?”丁秋道。“走,你和福崽先行,慢着点。”江竹说完,转身朝叶安年伸出手来:“我背你。”“咳咳……这就不劳烦江大夫了,”叶安年咳了两声,嗓音有些发哑,“我自己能走。”他从小到大,除了亲妈,就没让别人背过。眼下一个大男人说要背他,怎么想都不得劲。“就你这身子骨,咱们走回去天都要亮了。”江竹无奈。说着又拿出方才的小药瓶,塞到叶安年手里:“枇杷露,止咳的。”“咳,多谢。”叶安年接过来抿了一小口,把喉咙里的痒意压了下去。见他缓过一些,江竹叫两个小的先慢慢在前面探路。等到两个孩子的身影远了些,江竹才又伸过手去。叶安年没有再坚持,他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若真让他自己走回去,恐怕命都要去掉半条。等他喝完了枇杷露,江竹也穿好了衣服,将人稳稳的背起。叶安年有些吃惊。江竹虽然生的高,但身形并不壮硕,没想到背起自己来轻轻松松,完全不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乡野郎中。他伏在江竹背上,两人贴的很近,便有一股好闻的草药香源源不断的钻进他的鼻子。叶安年没来由觉得安心,这种淡淡的草药味,他只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在他母亲身上闻到过。月牙村依山傍水,村里五十多户人家错落有致的分布在望月山脚下。东头村口有一棵长了百来年的老槐树,那树下的三间破屋就是江竹家。这三间房本是里正家以前住的老房子,但因离村里人家远了些,往来不便,里正一家又在村里盖了新房,搬进新房后,这里就荒废了。后来江竹带着丁秋逃难来此,里正就把这三间老屋借给他们住。江竹靠着诊金和卖草药攒了快一年的钱,把这老屋卖了下来,又重新修葺了一番,用竹棍加了一圈篱笆,围了个小院儿,眼下看起来倒不至于太落魄。四人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天早已黑透了。许是江竹步伐稳健,又或是落水着了些寒凉,浑身倦怠,叶安年竟伏在他背上睡着了。来到小院门口,丁秋一手拄着盲杖,另一只手动作灵活的扳开了竹门上的门栓。“福哥儿,跟在我后头走,”他一边用盲杖探路,一边往院里走去,“早上先生在院里晒了草药,别踩了。”“哦。”福崽的小手紧紧拉着丁秋的衣角,小步子跟的紧紧的。江竹跟在两个小的后面,背着叶安年也进了院子。感觉到背上的人还睡着,他侧了侧头,轻声唤人:“醒醒,到家了。”一连唤了两回,身后的人都无甚反应。第3章 药浴“安年,到家了。”江竹把声音提高了些。“嗯……”背上的人终于轻哼了一声,慢慢有了回应。江竹只当他是太累了,睡得熟了些,便把他放到院里那张水磨石砌成的圆桌上坐着,让他醒醒觉。叶安年这一觉其实睡得并不沉,但他的左耳朵被叶成河一巴掌扇坏了,若是有人靠近他左耳边轻声说话,他是听不见的。所以江竹前两声唤他的话,他不是没醒,而是没听到。夏夜的风还是有些凉,叶安年被吹得打了个寒颤,但也清醒了不少。丁秋已经领着叶安福进了屋里,顺便点燃了屋里的烛灯,暖黄色的光晕从窗子透出来。“进屋吧,外面冷。”江竹见他醒了神儿,说道。叶安年点点头,从圆桌上下来,跟在江竹身后进了东屋。江竹家三间房,分东西两间,中间是个堂屋。丁秋年纪小,一直都是跟着他在东屋睡的,西屋靠墙放了一座大药柜,再就是一张破床,上面放了些杂物。堂屋也是灶房,搭着锅灶,五斗柜,还有矮桌和几个木墩子,平时做饭吃饭都在这。如今多了叶安年兄弟俩,东屋的土炕就显得不够睡了。丁秋拄着盲杖倚在炕边问江竹:“先生,咱们晚上怎么睡?”江竹卷了床上丁秋的铺盖塞到他怀里:“你带着福哥儿睡西屋,我和安年睡这。”“那我去收拾了。”丁秋回,抱着自己的铺盖转身去了西屋。“咳,还是让我跟福哥儿睡吧。”叶安年看着丁秋的背影消失在屋门外,对江竹道。冷不防让他跟一个陌生男人睡一张炕上,怎么想都别扭。“你咳疾未愈,又泡了河水,今夜指不定会发高热。”江竹没答应,“跟我一起睡,方便照顾。”“好吧。”叶安年答应下来。毕竟江竹说的在理,若是再拒绝,倒显得他不近人情。而且江竹对他,只是出于大夫对病患的照拂而已,他也没什么好矫情的。安排好晚上睡觉的地方,江竹就叫叶安年带着福崽在东屋歇着,自己转身去了堂屋做夕食。夕食吃的简单,江竹熬了锅杂米粥,蒸了几个杂粮窝头,还有煮鸡蛋,小咸菜,和一道清炒山笋。叶安年看着摆满桌子的饭食,只有他面前多了一个小碟子。里面放着一块四四方方的白豆腐,豆腐中央被挖去一小块,上面放了一颗黄橙橙的去核枇杷。不知是不是刚煮熟的缘故,豆腐被枇杷的汁水浸透,泛着些金黄,很勾人食欲。“这是?”叶安年问道。“豆腐糖。”江竹回答,“把豆腐中央挖去一小块,里面填上白糖炖熟即可,有止咳平喘的功效,我又额外加了颗枇杷一起。每天晚上吃一盏,保你安睡一宿。”“真的?”叶安年用筷子戳了戳软嫩的豆腐糖,有点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