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两个五年(上)

樋口锭司出生于昭和36年,也就是公元1961年,本州岛秋田县人士。

他的学历不高,高中读完便走向了社会,但凭借着其热络的性格和超乎常人的商业头脑,这个男人在别人都往天台跑的年代游走于服务业和地产之间,后在股市将全部身家孤注一掷,赚得盆满钵满。

也于昭和61(1987)年邂逅了自己相伴一生的妻子,二人相继生下了两儿一女三个小孩,家庭美满且幸福。

其中大儿子樋口胜平继承了父亲的商业基因,打小便作为下一任公司社长培养,也终于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在平成18年的春天,踏入了“一桥”的大门。

二儿子樋口志野受到哥哥影响,记事后也立志要成为一名商业精英,并为此努力着。

可不同于胜平少年时期就显露出的傲人天赋,小学到国中都成绩中等的志野渐渐失去了那股热情,并怀着“家里有哥哥就够了,我再怎么努力也只是陪衬品罢了”的心态开始虚度光阴。

父亲在地产界有着不小的名气,母亲也是当地公认的才女,可以说是多数人羡慕的模范夫妻。哥哥是全家看重的二代目,未来注定可期。妹妹艺术天赋好,再加上显赫的家事,将来即便是让人入赘也不成问题。

而在这样的环境下,各方面都略显普通甚至是平庸的樋口志野,为了弥补在家中无法受到重视的孤独感,在校外结识了一帮“好伙伴”,他也第一次成为了中心人物。

国二到国三的那年冬天,樋口志野已经不是第一次没有参加每年固定的家庭旅游了,只是今年“好朋友”也没有陪他了,于是,他孤身一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霓虹灯闪烁,路上人来人往,或情侣或朋友或家人,成群结队。

那种孤独感又一次袭上少年心头,像溺水一样呼吸困难,他快步离开热闹繁华的商业街,走进了住宅区。

刚过拐角,刺目的远光灯笼罩着他,接着到来的是女人的惊讶声和男人的解释。

“呀!这是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但已经成肉饼了。”

“真是的,你开车也不知道小心一点。”

“谁知道车缝里会有只猫?”男人蹲下看了几眼,庆幸道:“好在没东西粘在轮胎上。”

女人拉了拉披肩,催促着:“算了算了,快走吧,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等轿车驶出小路,樋口志野默默走向案发地,他拿了根树枝熟练地拨弄,嘴角缓缓露出笑容。

…………

那晚过后的第四天上午,接到通知急急忙忙从北海道赶回东京的樋口锭司和妻子智美走进一家事务所,来向律师了解情况。

“杀人?他怎么会杀人?”

听完律师阐述的樋口锭司只觉荒唐,自己的小儿子在平时确实表现的比较少言内向,但要说他杀人?怎么可能。

坐在旁边的樋口智美毕竟从小受到良好教育,遇大事也不慌乱,此时还能保持一定的冷静。她拉了拉站起身的丈夫,语气尽量平稳地询问道:“调查清楚了吗?”

这句话其实在问两个问题,一方面在问事件进度,另一方面在问解决方法,也就是能做手脚的部分还剩多少。

律师叹了口气,又从文件夹里抽出几张报告,他抵住纸张前推,送到两人面前后摆开。

“警方在贵公子房间内搜出了不少刀具,好在获取渠道都算合理,也就当作‘奇怪的兴趣’处理了……可唯独这把。”

那张复印照片上是一把带有血槽的军用短刀,刀身上是清晰可见的血迹。

“技术人员在这把刀上提取到了两组DNA,分别是两位受害者的,加上还有目击者证词和一名片区巡警出面作证,我跟进的过程中就已经基本定案了。”

“两位?!”

就连素有教养的樋口太太听完,都几乎昏了过去。

樋口锭司更是气得快疯,可好歹是自己亲生儿子,总不能撒手不管。所以,他第一时间把火发在了律师身上。

他一拳砸在橡木桌子上,怒吼道:“你干什么吃的!”

坐在夫妇二人对面的男人缩了缩头,摘下眼镜捏着鼻梁。

樋口锭司是他这间律所的大金主,总不能回顶一句“你儿子自己在警方调查的时候像个傻瓜一样炫耀如何杀人,我能有什么办法?”

招待室内一时间安静下来,隐约能听到空调机的轰鸣。

过了一会儿,总算冷静下来的樋口锭司再次开口:“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先前已经问过一次这个问题的樋口智美眼眸低垂,正缓缓按着太阳穴,事情严重得可怕,这位富太太也难以保持一贯的静雅风度。

“我找您就是商量这件事的。”

已经戴回眼镜的西服男人左右看了看——招待室有百叶窗遮着、隔音效果自不用讲,但他还是压低声音说道:“贵公子还未成年,处罚不会太重。我已经和控方家属沟通过了,他们同意不把事情闹大,但也希望您能给出满意的答复,另外……”

耐心听完律师说话,夫妻二人先后点头表示同意。

一点小钱换来安稳,性价比很高,加上对方家属也希望这样,心里自然没多少罪恶感。

都说商人逐利,而对樋口锭司来说,能用钱解决的事情,真的都不算事,他现在唯一头疼的是媒体那边该怎么安排。

虽然案发至今只过了三天,可已经有流言传了出去,志野的身份于他来说实在敏感,这可不是鞠躬下跪就能解决的,处理不好还可能会影响到几年后胜平的接任。

对此,律师也给出了符合樋口锭司心意的解决方案——改姓,再让这个只知道惹麻烦的家伙滚去别处生活。

樋口智美对此较为反对,她认为儿子变成这样都是他们夫妇二人给予了太多的压力和期望,最后却又不再去在意这个儿子的事情、冷落了他,几番落差积蓄之下,才导致了这次事件的发生,要是改姓,只怕会更加疏远。

但毕竟大局为重,他们又不可能为了这样一个不争气的家伙放弃胜平的前程,更不能因为这次事情让产业毁于一旦。

嗒——!

来年春日,伴随积雪融化落下的法槌,最终把十四岁的樋口志野送入了少年疗养院,他的刑罚是强制接受精神治疗和监护改造,为期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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