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向前跨出一步,叶超手不由自主地从楷树上拿了下来,正要准备退出碑林圈。
忽见中年人猛然转身,面对一帮前来看热闹的学子,虽然叶超只能看到中年人的后背,但是从他头部摆动的动作,估计是在环视这些学生和书院的其他人。
“你看看你们,一个个天天在这书院之中,所谓饱读圣贤之书!”中年人声音洪亮,在场所有人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在我看来就是狗屁!”
“在我看来你们就是尸位素餐!你们有谁去真正了解圣人的思想,谁又去真正按照圣人的教导切身执行!”
“你们看看......”中年人猛然转身用手中的戒尺指向叶超。
叶超赶紧停下脚步,全身直立不敢动弹。
“一位第一次来到书院的客人,居然可以和楷树碑林产生共鸣,与圣人英灵遥相呼应!你们难道不觉得羞愧吗?”中年人的语调越来越高,有一种大声疾呼的架势。
“圣人的道理亘古永存,这碑林语录就在眼前,而你们呢?却把心思放在恶作剧上!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够静心体悟圣人的道理呢?”中年人语调变得低沉,痛心疾首地大声呼喊着。
“院长!弟子知错了!”姚勤率先出列,向着中年人鞠躬施礼。
身后众多学子也一个个肃穆弯腰施礼“院长,弟子知错了!”
中年人一探手扶起姚勤,朗声说:“你们姚师姐现在已经是文庙学子,不在我书院之列,今天所有人回去以后就今天楷树碑林共鸣之举写一篇感悟,不得少于千字!”
“是!”众学子轰然响应。
“散了吧!”中年人一挥大袖,学子们虽然还想继续待在这里,也被来到此地其他师长纷纷赶回自己的学堂之中。
不一会,楷树碑林之下,只剩下叶超、姚勤和院长三人。
叶超快走两步,恭敬施礼:“晚辈叶超,拜见院长!”
中年人双手把叶超搀扶起来,“达者为先!年轻人很不错啊!”
院长满脸笑意地看向叶超,又看了看姚勤。
“院长谬赞了,晚辈过去也常有读书,最近颇有些心得,才有所感悟,也不知道怎么就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叶超其实自己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次的经历,他哪里知道随着自己识海之中雷种迸发,越发接近天道真理,加上最近遇到方山观的事情,对于命运和人生有了自己的认知,从而才有这次的机缘。
“老夫范大成,忝为怀远书院院长十载,也见过许多青年才俊。这楷树碑林共鸣之事在我书院记载之中百年难遇一次,可见你体悟天心,对于道自有自己的一番见解了啊!”范院长把拿着戒尺的手背向身后,另外一只手抚弄自己的长须。
“敢问范院长,那这共鸣之事对修行有什么益处吗?”叶超连忙求教。
“恩!要说实际的好处呢?于修行却无半点增益!”范院长缓缓答道。
看到叶超脸上的疑惑,笑着继续说:“但是对修炼者修行的过程却又有极大的益处,益处在于你现在的心境和求道之路得到圣人认可,说明你并未走上歪路,大道可期!算是修行道路上的一处里程碑!不知道我这样解释,你是否明白?”
“师傅,你看咱们是不是要进屋坐下来,慢慢说啊?”姚勤在旁边做出提醒。
“也好!”范院长率先走进先前叶超所在的屋子内,当中坐下,叶超坐在左手位置,姚勤却直接拉了一把椅子坐在靠近范院长的身边。
“请问叶小友,你觉得修炼之路上,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呢?”范院长等到叶超坐定发声提问。
“这?”叶超一时间没有什么头绪,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高明的道法、充足的资源、坚持不懈的恒心和勇往直前的决心?”
范院长听完并没有直接表达,而是边听边点头,等到叶超说完把戒尺放在身边的桌上才缓缓地说:“看来叶小友的修炼偏向道家修炼的法统更多!”
叶超刚想解释一二,却见范院长摇了摇手道:“此无好坏对错,只是观点不一罢了!纵观历史,我儒家修炼者并无长生不老之人,但是圣人离世之后却以英灵之体存在于世,亘古长存。为的是看顾这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并无追求一人得道!”
“因而我个人认为刚才小友所说都是修炼者内外所需要具备的条件,缺一不可。但更加关键的是,自己心中所求的道是否真正地走在天道之路上。大道万千,岔路何其多!虽说九九归一,但越是修炼者往往越会在求道的过程中走入歧途,从而枉费了资粮!”
“所以,在我儒家看来,圣人所立的言语其实就是在这条大路上立下的标杆,为后人前进指明了方向,提供了歇脚点!”
“可谓:大道行来不寂寞,丹心一点伴左右!”
叶超若有所悟,喃喃地说:“是啊!修炼路上,最后可以相伴走到尽头的能有几人呢?”
“所以在我看来,修炼的根本在于,修心为根,修身为本!”范院长语气意味深长地说,而且并不是说给叶超一个人听,说话的同时也看向了一旁的姚勤。
“多谢,院长解惑!”叶超起身对着中年人深施一礼,院长并未客气受了叶超一拜。
当叶超再次坐下,范院长才继续开口:“我听勤儿说你的事情!”
说着话,院长从怀中掏出那枚玉环。
“我有两个建议,小友可以听完再做决定!”
“此玉环对于非书院人员来说其实也就是一个普通的法具而已,并没有什么稀奇之处。但是对于儒家书院来说。确实关键之物,勤儿她其实也并不是很了解玉环真正的价值,老夫可以明白无误的告诉小友,如果小友把玉环归还给宁远书院,宁远书院拿出一个直接保送文庙的名额来答谢小友也不为过!”
“因为我第一个建议呢!是小友自己带着这枚玉环前往宁远书院,归还书院。自然我会告诉你宁远书院的具体位置,并且修书一封作为引荐之用。此方法呢,如果是正常情况下,宁远书院应该视同小友此举为大善!但玉环流落在外原本就不是正常情况,因而变数颇多!我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有其他的事情发生!”
“第二个办法呢,我听勤儿所说,给你这枚玉环之人让你前往书院或者庙宇为了弥补你所修炼功法上的弊端。那么我可以出具邀请函件,邀请宁远书院的院长带领弟子来我书院进行游学,此举原本就是我书院之间常见交往。等到宁远书院院长到来,小友再归还玉环。”
“这样做的好处,既保留了宁远书院的脸面,使其玉环丢失之事不至于太多人知晓,另外一方面也避免你在送往途中,玉环二次丢失的风险。当然此举宁远书院一旦酬谢自然不会以小友为主,也就是说我怀远书院占了这个归还玉环义举的名分!”
“至于,先前说到弥补你修炼功法弊端之事!恰好我书院山麓右侧原有一座庙宇,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和尚住持了,不过那里的房舍我们书院都还是正常维护,当地人称为积雷崖。此山崖处有石窟佛像千座,常受香火!小友可前往此处修炼,平常也可来我书院听讲,当做小友选择第二个办法的补偿!”
叶超听完范院长说完,思索片刻道:“那晚辈选择第二个方案!这玉环就暂时放在书院。”
院长听完叶超回答,抚须点头,脸上带着微笑说:“小友果然是稳重之人,未思取,先思退!深揞我儒家求学之道,难怪能够引得楷树碑林共鸣!”
“这样也好!我让姚勤带你前往积雷崖,你今晚先住下!书院课程我也会让姚勤告知于你,你可自行选择研学方向!”说完院长站起身来,把玉环再次揣入怀中,从桌上拿起熟铜戒尺。
看到院长起身,他二人自然也跟着站立起来。跟着院长走出房屋。
“好了!勤儿你把叶小友安排妥当以后,再来院长室找我!”院长吩咐完走回书院内院。
“你真的想好了?要知道每年为了能够去往文庙进修,不知道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尽办法,你就这么放弃了?要知道这可是散修梦寐以求,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姚勤看看叶超。
“想清楚了!”叶超肯定回答。
“自从修炼以来,一直漂泊不定,正好借此机会好好沉淀一下自己,原本我去方山观也是这个打算,谁知道还是遇到事情根本就是停不下来!”叶超吐露心声。
“好吧!不过你想就这么光吃不劳作,可是办不到的!别忘记咱们可是修真界的福尔摩斯和华生!关于书院藏书阁的事情你也知道的,我原本就打算请你帮忙协助我一起来查查这个案子呢!现在正好就当做你在这里的住宿费用了!”姚勤语气中透露出开心。
“我插手书院的事情,方便吗?”叶超问。
“有什么不方便的!有我在怕什么,再说你今天还搞出那么大的动静,书院上下也都认识你了!我看正是恰逢时机!”姚勤回答。
“走吧!我带你积雷崖!”姚勤说完就转身走到庭院通道连廊之处。
推开一座角门,叶超发现居然有一条向上蜿蜒的石头台阶存在,台阶之上绿色斑斑,看来平常走的人并不是很多。
“这积雷崖在书院一侧的山壁之上,在积雷崖之上正好可以俯瞰书院全貌,平常去的人并是不很多。偶尔有学子观日出会登崖前往。崖山只有一位书院的老人在那里照看,老人是个哑巴,我们都称他为哑伯!”山路台阶狭窄,姚勤在前,叶超在后。
这山路台阶并无岔道,只是一路蜿蜒向上,不过姚勤身形轻盈,叶超亦步亦趋观看动人背影倒也不觉得枯燥无聊。
“姚勤,你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寄信或者发出消息给别人的吗?”叶超在身后问。
“你是发给世俗之人,还是修炼者?”
“修炼者!但是我不确定他能不能收到?该怎么办?”
“如果是修炼者,都有在修真界报备的信道,到时候我带你集镇之上,有专门发送此类消息的场所!其实我们书院也有,只是收信者会看到我们书院的标注,也就知道你所在的位置!”
“那倒无妨,我们原本约好就是隔段时间,互通一下有无,我一直漂泊不定,正好现在停留在书院,所以想起来和他说一下!”叶超想起来应该联系一下贾龙,看看他最近的近况如何。
“那就简单了,明天我带你去书院的信房,你付钱发一份好了!”
“邮费贵吗?收不收现世货币?”
“放心吧,肯定给你打折的!花不了几个钱!”姚勤加快了脚步,身形转过一个弯道。
叶超随着也转过弯道,发现台阶已经到头,登上最后一级台阶,眼前一片开阔。此时身处一块大平台之上,平台上错落着一些石凳,石桌,还零散栽种着一些树木,以桃树居多。向右手看去,能够看到下方既是书院的建筑,而左侧却是靠近集市。
平台再向上,还有一段台阶,隐约能看到上面有建筑物的轮廓所在。
“这里我们称为桃花台,每年春天的时候,这里桃花盛开,也是学子们常常聚会所在!”姚勤伸手指向平台上那散落有致的桃树,虽然此时不是花开时间,桃树却也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穿过平台,虽然还有一截山崖台阶,但是对于他们二人来说,也就是几分钟的时间就到达台阶顶部。此处又是一块平地。上面有房舍建筑,还有菜田以及散养的鸡鹅在平台上自由自在的觅食。
“哑伯!哑伯!”姚勤一登上此处,就高声呼唤起来。
随着姚勤的呼唤,一处屋舍房门随即打开,一个驼背老人,满头银发,穿着一件补丁摞着补丁的粗布衣服出现在二人面前。
姚勤快步跑上前去,老人满脸笑容看向姚勤,又扫了一眼跟在姚勤身后的叶超。
“哑伯,不是给你送的新衣服来了吗?你怎么还穿着这件去年的旧衣服呢!”姚勤撅着小嘴,嗔怪起来。
“啊......啊.......”老人一边拽了拽自己身上的破衣,一边竖起大拇指,看来是想要表达旧衣质量好,穿的舒服的意思。
“这是我的好友,姓叶!书院让他在积雷崖上住一段时间!”
老人点了点,目光却没有从姚勤脸上离开,直到听到说身后之人是姚勤好友,才转过头看向叶超。
叶超赶紧施礼,称呼了一声:“哑伯,您好!”
老人点了点头,又继续笑意满满地看向姚勤,打着手势示意姚勤留下来晚上一起吃饭。
“今天晚上不了,我还要带我这位朋友熟悉一下书院的环境,院长也找我还有事情!等院长和我聊完,我再来看您!”姚勤握着老人的手并不嫌弃这双黝黑褶皱的双手粗糙。
只是叶超心里头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总觉得老人看自己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戒备,也不知道是何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