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靖骁扭头看向月亮门外的程恬,程恬喜滋滋的让出半个身子,露出身后一个胖胖的麻子脸的笨丫鬟,和一个呆头呆脑,看起来有些傻傻的小厮。
脸上喜不自胜,一副等着被夸奖的模样!程靖骁险些绷不住,指着这看起来就不太机灵的两人,怒吼道:
“我让你将我们家以前的仆人赎回来,你就带了这两个傻的回来?
你是不是蠢?家里这么多人,就这两个人,怎么伺候的过来?”
程恬傻眼了!一路上她都在想,哥哥若是看见她如此节俭,定要夸赞一番!
她想了快一百种程靖骁夸赞的方式,却没想到,哥哥一见面,就劈头盖脸的将她骂了一顿!
程恬觉得十分委屈,丢下两个笨手笨脚的仆人,捂着脸就跑了:
她连自己的仆人都没舍得买,哥哥竟然还责备她!真是好没道理!
既然哥哥不满意,就让他自己出钱去牙行买仆人好了,就这两个仆人,足足花了十二两银子!
花的可都是她的私房钱!
程老夫人不明所以的,看着这两个一看就不太机灵的仆人,问程靖骁:
“靖骁,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家这么多仆人,怎么还要添这两个傻的?
这两人一看就不太聪明,留在家里也是白浪费粮食!不过,反正粮食也不是咱们出钱买,浪费就浪费了吧!
打发这两个人,去偏远的院子里干些粗活,别成天在主子面前晃就行!”
顿了顿,程老夫人拄着拐杖看向孙子:
“对了,我还没来得及问你,方才我醒来喊了张妈妈好几遍,她也没应答我。
一路走过来,竟然一个仆人小厮都没看见,咱们家的仆人都上哪儿去了?
明天你便将他们召集起来,好好训诫一番,莫要让他们再如此惫懒!”
程靖骁看着祖母气愤的神情,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过了好久,方才满口苦涩道:
“祖母,咱家的丫鬟仆人已经全被发卖了,只剩下,当初在老宅的那两个浆洗婆子了!
顶着程老夫人惊讶愤怒的目光,程靖骁将今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气的程老夫人拄着拐杖,就要冲进孙姨娘的院子,将程恬打一顿!
但天色已晚,程老夫人老眼昏花,刚迈开脚步,就被花园里不知谁丢下的一个树根,结结实实的绊了个跟头,咕咚一声,栽在了花坛边上,半天爬不起来!
程靖骁吓了一大跳,顾不上花园里呜呜哭泣的程芷兰,连忙飞奔过去,将祖母扶了起来。
程老夫人已经是气的直哆嗦,两眼发直了,就这副模样,还伸出一只颤巍巍的胳膊,指着孙姨娘院子的方向,不甘道:
“靖骁,你去……去将三丫头打一顿!好好的一个程府,就让她给败了,精心打理的花园被毁了不说,家里的仆人也没了!
没了仆从,程家还算什么高门大户,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宴请宾客?”
程靖骁不敢多说,连忙将祖母扶回了房间,又将程恬从孙姨娘的院子里拖了出来,跪在祖母的床前认错!
这事一直闹到傍晚时分,才平息下来。程靖骁这才想起花园里的程芷兰,于是快步走到花园里:
解开程芷兰身上的绳子,拿掉她嘴中塞着的布条。
恨恨道:“全都是你闹出来的,若不是你,程家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程芷兰含着眼泪,只觉得无限委屈,一个巴掌拍不响,明明是他程靖骁,既想霸占宋姝的嫁妆,又嫌宋姝被毁了名节,不肯近身。
还想为程家开枝散叶,这才脚踩两只船,与自己暗中苟且!
好处他全占了,现在出了事却将责任推到她身上,真是一副小人行径!
但眼下自己处境糟糕,实在不宜再激怒程靖骁,只得摸着左腿,哭着对程靖骁道:
“靖骁,我的左腿断了,你快去替我请大夫,若不尽快接骨,我这辈子就得落下残疾了。
三个孩子,可不能有一个跛腿的娘,日后也会让人笑话……”
又是请大夫,下午大夫的事,程靖骁气还没消呢!只见程靖骁一脸怒气,一把甩开程芷兰的手,不耐烦的说:
“要请大夫可以,但我可没钱,等请来了大夫,你自己付诊费!”
程芷兰惊呆了,这男人竟绝情至此!
自己腿都断了,他竟然还想着让自己付医药费,区区几两银子的诊费,他都不愿意支付?
夜色暗了下来,程芷兰泛着眼泪低下了头,将自己的神色隐藏在夜色中,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柔一些:
“好,只要靖骁为我请来大夫,这诊费……我自己付!”
管他呢,先请来大夫再说,她就不信程家会赖着不付诊金!
程靖骁听了,心里这才好受了一些,又想着这程芷兰虽然可恶,但到底为自己生了三个孩子,为程家开枝散叶。
确实也不该让三个孩子,有一个跛腿的亲娘,没得以后让人笑话。
于是便将程芷兰抱进了书房,放缓了语气:
“你且在此等着,我去叫人请大夫。”
说完,便去找了自己在老宅带来的那两个粗使婆子,吩咐她们一人去请大夫,一人去照顾程老夫人。
大夫来了之后,很快便为程芷兰正骨,这条左腿总算是被接上了,待到要诊金的时候,程芷兰对着那个粗使婆子,小声说了几句什么。
马婆子便飞快的往万寿堂去了,不一会儿,就拿回一个纯金的平安锁,一个金项圈,还有一些零碎的小玩意儿,程芷兰冷着脸,将平安锁和金项圈收进了怀里。
又从那堆零碎的小玩意儿里,挑出两个不起眼的小东西,一个递给马婆子,一个递给大夫。
这两件东西都是纯金打造的,马婆子顿时眉开眼笑起来,那大夫也很快被打发走了,临走前还说,待会儿拿着方子,直接上他家药房去抓药,就不用付药钱了。
马婆子收了好处,于是自告奋勇去药房抓药,待会儿再为程芷兰熬药。
程芷兰在书房里没有等到程靖骁,却等来了程惜若,程惜若扶着程芷兰,将她带到了一个十分偏僻的院子,又往程芷兰手里塞了两根金簪子。
“母亲,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我得走了,不然被主母院儿里的人看见就不好了。
不过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找机会来看你的。”
程芷兰欣慰的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心道,还是儿子和女儿靠谱,随即又不放心的叮嘱:
“你记得同他们两兄弟说,一定要齐心协力,千万不要互相争斗,如此,反倒如了那宋姝的愿!
还有你也是,不要同宋姝过分亲近,我才是你亲娘!”
程惜若想着嫡女的位子和尊荣,便不愿听程芷兰说这些,只将她送回院子,便快步离开了,丝毫没有将程芷兰的叮嘱,放在心上。
又是花园,又是书房,又是后院,跑来跑去,程靖骁的肚子里发出一阵声响,这才意识到,往常这时候,程家已经坐在花厅里吃过晚饭了。
这会儿,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可全家人的饭食还没着落,厨娘和烧火丫头都被发卖了,谁来做饭呢?
程靖骁想到这里,便怒气冲冲的将程恬喊了过来,塞进了厨房。
厨房里的丫鬟仆妇们,走的时候,不少人偷偷将厨房里精美的餐具,也一起塞进了包袱里。
偌大的厨房,此刻竟一片狼藉,被翻的乱七八糟,一个值钱的碗盏都没了。
程靖骁指着乱糟糟的厨房,没好气道:
“都是你惹的祸!还不赶快把厨房收拾收拾,速速把烹制菜蔬?全家都等着吃饭呢,祖母都被你给气病了!
今晚要做不好饭食,惹得祖母和母亲责怪,你就别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