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以往,大师姐都是大比快结束的上场,击败场上连胜的擂主,站到最后,现在还早着,她要是现在上场,其他人还打什么?总得给其他宗门弟子们一个表现的机会。

擂台上,苏明画和唐岐的相持不下,主位上的各宗宗主也少了许多闲聊,认真看起擂台来,别的不说,剑修和剑修的对招是最有观赏性的。

看着台上的苏明画,虞望丘心里划过些许欣慰。

自上届大比,苏明画大败于唐岐后,虞望丘能看出来这徒弟有了心结,每次询问起她的修炼进度,都是变着法地找借口搪塞。

这次大比,她能站出来主动选唐岐做对手,不管赢与输,至少她迈出了心里那个坎。

唐岐手中的剑风贴着苏明画的腰际擦过,她下意识地便想后撤躲去,然而此时脑中,倏地想起方遥指点她时说过的话。

“唐岐在近距离出剑后,通常会反手握剑回扫,这个时候哪怕后撤也一样会被剑气所伤,最好的应对之法是拉近半个身位,改以剑柄击其腹部,便能化解……”

千钧一发之际,苏明画硬是止住了后撤的步伐,欺身上前,剑柄击向他的前腹。

唐岐吃痛,整个身形因此停滞,鸣潮剑趁机落在了他的颈间。

“我输了……”

唐岐隐隐吞咽了下什么,嗓音不见落败的失意,反而轻松。

“啊啊啊三师叔赢啦,三师叔好棒!”

俩崽崽开心坏了,双手鼓掌不停,方遥的眉眼也为之一松。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三年?”

苏明画将剑收回剑鞘,觑见他唇角溢出一丝鲜血,惊讶地睁大眼。

自己这一下,也没使多少灵气,不至于把他打吐血吧?

她想到什么,眉头蹙起,低声道:“你有内伤未愈,为何早不说?”

这倒显得她趁人之危,胜之不武。

上次顺梁除妖,唐岐的丹田被那骇鸟妖所伤,还没有完全痊愈,而苏明画刚才那一下刚好击打在他的旧伤之处。

“无碍,只是刚好牵动旧伤,”唐岐咽下口中血沫,装作无事自若道,“就算我没有受内伤,你方才那一招,我也是落了下乘……”

苏明画神色难辨,想上前查看他的伤势,怕一做出这举动,又要被嘴碎的弟子们说她恋爱脑,怜惜对手。

可她又真的有些担心唐岐的伤势。

左右摇摆间,唐岐已然撑着转身下了擂台,回到座位上原地调息,而此时刚才那位赢了辛子柏的万法门弟子已经调息完毕,回到了擂台之上。

苏明画体内的灵气还有盈余,于是也顾不得唐岐,接着和那位万法门弟子在擂台上鏖战起来。

虞望丘见苏明画旗开得胜,竟然打赢了唐岐,唇角难免带上了笑意。

“虞兄,你这三徒弟的剑法,似乎精进许多啊。”有位宗主见状恭维道。

虞望丘嘴上说“哪里哪里”,心下难掩愉悦,此时有弟子呈上热茶,他向各位宗主介绍道:

“这灵茶籽是我们灵霄宗特产的春魁仙芽,更是我们宗自己种出来的,各位宗主尝尝……”

同时不忘格外问候了袁鹤一句,“袁兄,这灵茶味道如何?是不是有点苦?”

袁鹤见唐岐刚上场就输了,心下郁闷,他这徒弟打不过方遥便罢了,怎么连苏明画都打不过了?

他如今虽有和灵霄宗联姻的想法,但这擂台上的事一码归一码,偏偏这虞望丘还要故意点他,袁鹤只好随意抿了一口茶,强装面子道:“味道挺好,不苦不苦。”

桌案上的果盘都是提前备好的,但这茶若提前煮出来,便容易凉掉,所以往往是在擂台开场之后,再奉上灵茶。

席知南跟着几个送茶的小弟子身后,低头端着茶水,因为紧张手腕有点抖,期间还差点被自己绊了一跤,还好他稳住了平衡,没把茶水撒出来。

他闷头一路走到俩崽崽和方遥那桌,轻轻把那盏格外加了“料”的茶水,放在阿圆的手边。

俩崽崽正全神贯注地为台上的苏明画呐喊助威,全然没注意到为他们这桌端茶的小弟子竟是席知南。

丹霞宗主方才就一直找不见席知南的身影,此时目光在弟子席间随意一扫,看到席知南不好好坐着看擂台,竟然端着托盘,跑去给其他弟子奉茶?

堂堂席家嫡系,竟然抢着去干外门弟子这伺候人的活……

丹霞宗主心下已然不快,但此时擂台还未结束,只好先压下火气。

席知南送完茶水,便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长舒了一口气。

他的位置被安排在和表妹席知月坐在一块儿,席知月见他回来,不禁扭头皱眉问他:“你干什么去了?”

“人有三急,去方便了。”

席知南随意扯了个借口,席知月“唔”了一声,又发现他额角带着虚汗,坐姿僵硬,不由地问:“怎么感觉你这般紧张?”

席知南没搭理她,视线似乎一直紧盯着某一处。

席知月顺着望过去,就看到了方遥那桌,以及她身边那俩个高价卖给她蜜蜂葫芦和卷发器的俩崽崽。

他们竟然是灵霄宗掌门大弟子的孩子……席知月若有所思。

俩崽崽吃了半天的核桃坚果,又给三师叔加油助威了半天,正口干舌燥时,发现手边多了盏热茶。

阿圆觉得茶叶苦,平时不爱喝茶,不过揭开盏盖,闻到馥郁清幽的茶香,她忽然想到什么,问阿正:“哥哥,这灵茶叶是不是我们院子里种出来那一批?”

阿正点头:“应该是,看茶叶形状挺像的。”

既然是她亲手种出来的茶叶,那她可得尝一尝。

阿圆学着娘亲的样子,吹了吹茶沫,小口慢慢地把那一整盏茶都喝完了。

不远处的席知南亲眼见着阿圆喝了茶水,方才安了心。

他把席知月拿给他的丹丸,全都磨碎了掺进了茶水之中,他怕分开放药效不够,所以只放了阿圆那一杯。

他们俩是双生兄妹,只要方圆显出原形来,方正也洗不脱。

这显形丹是丹霞宗的秘传丹药,药力很强,只是见效慢些,服用之后过一两个时辰才能慢慢起效,不过宗门大比一比就是整日,定能让她在众目睽睽下显出原形,届时就能证明他没有说谎。

席知南握紧拳头,静待好戏。

但不知为何,看到阿圆毫无戒备地将那盏茶喝得干干净净,他心里又有点负罪感。

他摇摇头,将那点莫须有的愧疚感从心底驱赶掉。

他没有错,妖族混进修士宗门定是别有所图,方遥身为凌霄宗大弟子和这俩半妖崽子的娘亲,不可能不知晓此事,却仍将他们养在宗里,甚至还传授他们人修的剑道和术法。

他才不是因为和俩崽子有过节,嫉妒他们事事比自己强才这么做的,他是为了宗门的安危着想,他没有错。

席知南心下如此安慰自己。

……

擂台之、上,苏明画的鸣潮剑越用越得心应手,将那万法门弟子打败,又赢下一场。

此时,一道有些气虚沙哑的男声在擂台下响起。

“在下散修汤康,已连续击败十人,特来向诸位宗门弟子挑战!”

方才分擂台上的黑袍男修此时正站在主擂台的旁边,袍角都染上了不少鲜血,不卑不亢地对在场众人道。

方遥心下诧异,就这么一会子功夫,这散修居然已经击败十人了?

连续打了两场擂台的苏明画,灵气已然不多,她看向台下的方遥,后者朝她摇摇头,意思是先别逞强,回来调息补充灵气。

苏明画便先下了擂台,打坐调息。

这散修看着瘦削,样貌也不出众,甚至脸色还有点大病初愈的苍白,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强劲的对手。

或许,是因为和他对打的散修太弱,连赢十场只是运气?

多数弟子并不像方遥这般关注分擂台,不清楚汤康的实力,于是在苏明画打坐的间隙,一个衍月宗的弟子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与汤康对擂。

然而让人大跌眼镜的事,那位衍月宗的弟子竟然连半盏茶的时间都未撑过,就被从擂台上打飞下来。

时间快到连苏明画都还未补充好灵气。

那个被打下擂台的衍月宗弟子口吐鲜血,想要开口说什么,却伤势过重,半昏迷了过去,立刻被同宗的弟子上前搀扶起来,服下治伤的丹药,带回席间休息。

衍月宗门下弟子本就稀少,衍月宗主见弟子受伤不轻,心疼不已,当即便站起,对擂台上的汤康道:“擂台切磋,点到为止,你这修士下手未免过重了些!”

“擂台之上,刀剑无眼,受伤更是寻常之事,若是输不起,便不要上台,”那叫汤康的修士负着手,语气带着淡淡的讥讽,“衍月宗主,你该不会因为此事,便要开罪我一个无门无派的散修吧?”

衍月宗被这人怼得面色难看:“你……”

他这般口出狂言,引得宗门弟子们纷纷皱眉。

“这个散修有些实力,但过于猖狂了些。”连一向自负的金阳宗主袁鹤都这般点评道。

苏明画那边还没有调息好,景郁偏头看着方遥,唤了一声:“师姐?”

不用多说,方遥便知他是想上台。

“此人的招式很怪,下手狠辣,你小心些,宁可输掉擂台,也不要受伤。”她格外对景郁叮嘱道。

景郁点头应声,随后纵身上了擂台。

汤康刚打完一场,景郁在动手前,还多问了他一句:“你不用打坐调息?”

汤康看了他一眼,沙哑的嗓音略带讥讽道:“打你,不用。”

景郁眉毛一抽,他本就少年心性,火气顿时被他挑起,手持双剑,即刻便朝他攻了过来。

汤康似乎并无专修的武器,只用掌法,且身姿灵敏,景郁的每一次攻击,都能被他以怪异的步法躲过。

方遥觉得奇怪,拳法和掌法这类功法,基本都是体修在用,这人身形羸弱瘦削,怎么看也不像体修。

“这人好厉害呀。”

阿圆看着台上小师叔双剑凌厉的攻势,都被这个人片叶不沾身地躲过,不禁发出感叹。

而且这个叔叔脸色苍白,眼神乌沉阴鸷,看着就让莫名她心里有点发毛。

“感觉小师叔快要输了。”阿正也有点担心地说。

阿正一语成谶,在景郁一招落空后,被汤康抓到差池空隙,一掌击中了他肩头,这看似轻飘飘的一掌,却直接打得景郁身形一歪,右手的焚月剑直接脱手。

汤康见他掉剑,趁势追击,紧接着手不留情地又落下一掌,裹挟杀意的掌风袭来,景郁后背发凉,及时就地翻滚,堪堪躲开了他的第二掌,但也因此从擂台上掉落下来。

分落两处的双剑,飞回景郁腰后的剑鞘,他捂着剧痛的肩膀,眼中震惊骇然。

这人的招式掌法从未见过,当真诡谲怪异。

苏明画见他肩膀的弧度不对,上前查看一番后,旋即带他下来疗伤。

“呜呜呜,小师叔你没事吧?”

阿圆和阿正立刻围过去,两双圆润的乌瞳里含着担忧的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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