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
卫文君的眼里满是惶恐,他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周围,此刻的他,正处在皇宫之内的弘武殿内,浑身都在不由自主的颤抖。
对他这样的仆生子来说,这个地方是那般的不自在。
仿佛随时都会有甲士从远处那个门口扑进来,抓着他的脖颈就将他给丢出去。
刘姈正在将头埋进了一口箱内,正在翻找着什么,听到卫文君那颤抖的声音,大声的回答道:“叫我刘老大!”
“老大...我们这样偷偷熘进弘武殿,是不是不太好?”
刘姈终于从箱内抬起了头,兴高采烈的拿起了一把宝弓,那弓箭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凡物,洁白色的弓臂,上头还镶嵌着各类的珠子,隐约能看出北斗之势,刘姈咧嘴笑了起来,“终于找到了,这是我阿父最喜欢的宝弓,怎么样?好看吗?”
卫文君脸色苍白,点着头。
“好看是好看...可是殿..老大...你这样偷陛下的宝弓,不好吧?”
“这是我自家的东西,怎么能算是偷呢?”
“况且,如今这皇宫里,阿父阿母都不在,大哥在治政,二哥去游学了,四哥去服徭役...哈哈哈,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皇宫里都是我说了算!皇宫事在我!谁敢不从?!”
刘姈又长开了些,脸上的婴儿肥消退了些,眉宇里带着阿父专属的英气,看起来倒像是个极为英俊的男娃娃。
刘姈得意的拍了拍卫文君的肩膀,“你就好生跟着我,将来等我就了邑,就封你为国相!”
卫文君呆愣的回答道:“老大,我大汉之制,公主沐邑没有相,只有邑令。”
刘姈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我说有就有!”
“唯!
看着卫文君这紧张不安的模样,刘姈再次开口安抚道:“都说了,你不必害怕...你能来皇宫,是大母亲自开口同意的,大母开了口,哪个甲士也不敢将你赶出去...你怕什么啊?”
卫文君急忙朝着长乐宫的方向行礼,“太后仁慈!
刘姈抿了抿嘴,“你这个人啊,越是读书,就越是无趣了...读书有什么用呢?大母还非要让我也读书,还给我找了老师...我那个老鸱师父,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他整日让我背东西,背不出来还要打我....我未壮,壮则有变!
卫文君连忙摇起了头,“老大啊,那毛公是天下闻名的鸿儒,你可不能对他无礼啊...”
负责教导刘姈的老师是大儒毛亨,这位因为脸型较圆,平日里总是瞪着双眼盯着刘姈,故而喜提“老鸱”的外号。
刘姈拿起了宝弓,直接挂在了自己的身上。
“走吧!”
“老大,我们要去哪里?”
“当然是去见山羊大父了!”
“啊?可是太后不是不许你外出吗?你稍后还得上课...”
“哈哈哈,不知道了吗?山羊大父此刻就在皇宫,他们在厚德殿那边议事呢!再说了,上课的事情急什么啊,大不了你就替我去,若是问起来,你就说你就是刘姈!”
卫文君显然是拦不住这位公主的。
两人来到了厚德殿外,卫文君忍不住的感慨道:“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陛下心怀天下,承载黎民苍生...此名甚佳。”
“错啦,我大父说了,这个殿的全名叫厚颜无德殿...简称厚德殿。”
卫文君瞪圆了双眼,一脸的呆萌。
刘姈甚至都不禀告,直接就撞进了厚德殿内。
“大父!
!”
随着一声大叫,成功的吸引了殿内的诸多目光。
殿内只有五个人,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韩信的脸上不由得出现了一抹笑容。
坐在上位的刘安长叹了一声,瞪了刘姈一眼,“我们正在商谈大事!你在这里胡闹什么?!”
刘姈没有理会刘安,却急忙拜见了其余众人。
张苍点头回礼,张不疑笑了笑,刘恒则是眯着双眼,笑呵呵的让刘姈走过来,揉了揉她的脑袋。
“既然事情都已经谈妥,那就尽快操办吧。”
“要在阿父回来之前,办好这件事。”
刘安说着,结束了这次的商谈,几个人答应,张苍和张不疑先后离开了这里,刘恒却没有急着走,乐呵呵的看着面前的小刘姈,长叹了一声,说道:“你姐若是在这里,你肯定与她相处的很好...”
刘恒跟刘长是差不多的性格,对自己的几个儿子极为苛刻,不苟言笑,对自己的女儿却很是宠爱。
他来到长安也有段时日了,却有点怀念自己在吴国的女儿,每次看到刘姈,他都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对她也很是喜爱。
刘安有些无奈的看着他们热情的交谈,“仲父啊,您是不知道,这小丫头是越发的不听话了,先前时日,大母给她找了毛公来担任老师,她居然还不情愿,上课时不用心也就算了,居然还找人来代写作业,他的老师让她交一篇关于自然的文章,她居然从我这偷了一片文章就送过去了...差点给毛公吓个半死...”
韩信仰头大笑了起来,“她年纪还小,不必追究这些。”
刘恒板着脸,有些不悦的反问道:“你怎么不看好自己的文章呢?”
刘安哑口无言。
刘姈看着兄长吃囧,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笑声很是清脆,刘安摇着头,“仲父在长安,我当真是一点都感受不到父别居之苦...”
众人再次笑了起来。
刘恒还要跟刘安商谈一些事情,韩信就牵着刘姈的手走出了厚德殿,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询问刘姈背着的那把大弓是怎么回事。
走出厚德殿,就看到卫文君惶恐不安的站在门口,看到刘姈走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殿下!您得去上课了。”
刘姈一愣,连忙看向了韩信,“大父,我不想去!”
“好,那今日就不去。”
刘姈大喜,韩信又说道:“儒家没什么好学的,能识文断字就好,其余的,我可以教你,用不着他人指手画脚的。”
“大父说的对!
韩信带着刘姈就离开了这里,卫文君无奈,只好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当一行人返回院落的时候,赵佗早已等候已久。
刘姈大叫着,又跑去见了猿猴大父。
韩信的脸是相当的难看,“你这厮是越来越不客气了...把太尉府当你家了是吧??”
“哈哈哈,同朝为臣,何必如此生分呢?过去那些老臣可是不多了,陆贾那些靠嘴混爵位的,跟你又非一路,我们理当多亲近啊。”
赵佗笑着说道。
自从赵佗彻底放弃了南越,开始全身心的享受生活后,他再也不是原先那种老态龙钟,随时都要死掉的模样了....他不装了,摊牌了,他在长安修建了一座王府,按着诸侯王的规格,随即以年迈为由,上书庙堂,请求以南越太子为王,自己直接当太上王,庙堂好生安抚,让南越王在长安好好休息,让国相代替他治理国家。
赵佗在府邸内摆放了很多的兵器,常常与人操练,再也不遮掩,想跟谁结交就去找谁,顿顿都吃肉,还因此而被御史大夫弹劾过。
还是这样的生活有滋有味啊。
他从南越王转身一变,再次变成了“秦将军”赵佗。
三人坐下来,刘姈这才拿下了那宝弓,递给了韩信。
“大父,先前猿猴大父跟您说要去外头狩猎,您不是说没有趁手的宝弓吗?这把强弓,我送给您!
韩信一愣,赵佗在一旁大笑了起来,“他那是怕输给我没了颜面,可不是因为没有强弓。”
韩信冷哼了一声,拿起了强弓,“有姈赠送的宝箭,输赢可不好说。”
“若是打仗,我尚且惧你三分,可你要是说这射箭,我让你五十步!
两人正聊着,韩信却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那个小子。
韩信有些狐疑的问道:“都说了今日不去上学,你个小伴读,为什么要跟过来?”
刘姈急忙解释道:“大父...他不是伴读,是我的好友,我以前给您说的那个“鼯鼠”卫文君就是他!”
“我一个人在皇宫,着实无聊,大母就让他来陪我玩耍,我准备以后让他来给我当相....”
韩信恍然大悟。
随即开始打量着面前这位小子,他不悦的问道:“可曾读过兵法啊?”
卫文君一愣,“读过,刚读完了孙...”
“可懂得剑法?”
赵佗打断了他,再次开口问道。
“略微懂得一些...我...”
“兵法读了几本?”
“我...”
“使剑能敌几人?!”
“这...”
刘姈急忙挡在了卫文君的面前,不悦的说道:“不能欺负我的好友!他是我以后的国相!
“是啊,这不是帮你在考校这国相的才能吗?”
“他现在还小,等长大了,肯定是一个好的国相!”
“好...好。”
韩信没有再理会这个小子,刘姈跟卫文君去了院落里玩耍,赵佗和韩信则是留在了屋内。
两人吃着茶,赵佗说起了自己前来的目的。
“我听到庙堂有传闻,要废除三公...其实我觉得,三公没必要直接废除,若是将三公作为荣誉头衔,赏赐给那些年迈的大臣,岂不是更好?有名无实...改动太大,只怕会招来很大的反对啊。”
“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找刘恒说这些呢?”
“我不喜欢他。”
韩信又吃了一口茶,“好,我会给他们说的,你想当三公?”
“哈哈,倒也不是,这不是在想办法给你们减少阻力吗?我知道你们在做大事,我也想出出力...若是有什么用得到老夫的地方,你尽管说!”
赵佗拍打着胸口,韩信很是不屑,“我有什么需要你这个莽夫....”
韩信一愣,忽然想起了什么。
“你倒是也有些用处。”
屋外,卫文君正在跟刘姈玩打仗的游戏,刘姈担任将军,卫文君则是扮演敌国的单于,他甚至不能投降...被刘姈追的满地乱跑。
两人玩累了,就坐在地上闲聊。
“我阿父很快就要回来了。”
卫文君有些害怕的说道:“等陛下来了,我就不敢去皇宫了。”
“为什么啊?”
“陛下模样...太威武,我看到他就很害怕。”
刘姈大笑了起来,“那是你不了解我的阿父,我阿父为人最是温柔,和蔼,良善,平日里对别人都是客客气气的,脾气极好,反而是我阿母,脾气最差,动不动就要骂人打人。”
卫文君想起当初看到的那个假山一般的巨人,狐疑的问道:“当真如此?”
“我骗你做什么...天底下再也没有比我阿父更加温柔的人了!”
........
刘长勐地抓住了对面之人的头,将他的头往下按着,又抬起右腿,一个膝击,直接轰在了对方的面部。
那一刻,众人似乎听到了什么断裂的声音,血液四溅。
随着一身撕心裂肺的惨叫,那人直接仰头倒下,失去了呼吸。
另外一人看到这场面,吓得浑身哆嗦,后退了几步,正要开口大叫,刘长再次扑了过去,勐地跳起身来,还是一个膝击,直接轰在对方的胸口,再次传来了断裂之声,那人嘴里喷出血来,飞出了好远,双目圆睁,一动不动,唯独嘴角还在不断的冒血。
刘长看向了第三人,第三人直接跪在地上,疯狂的叩头。
“陛下饶命!
!陛下饶命!
!饶命阿!
!”
站在两侧的那些官吏们,此刻脸色都很是惶恐,连晁错都被这凶残的一幕给吓到了,刚才那一膝盖下去,险些将人家的头给踢炸了,这实在是....太解气了呀!
刘长的脸色极其难看,脸上杀气腾腾。
他一把抓起了面前的求饶者,将他拽着拖到了一旁,按在了桉前。
“你个畜生...你还算是个人吗?!你也配姓刘吗?!啊?!”
那人哭的撕心裂肺,大声的求饶。
可是在场的众人,却没有一个觉得怜悯的,包括方才那两个死掉的,这三个都姓刘,都算是宗室之人,跟刘长沾亲带故的,但是他们所犯下的事情,实在是令人发指,刘嘉忽然前往,他们没能来得及收拾掉罪证,结果这些年里的所作所为都暴露了出来,为了得到耕地纵火烧杀百姓,将准备上书弹劾的官吏抓起来喂狗,带着军队劫掠过路的商贾....罪证罄竹难书。
刘长在看到这些后,直接气炸了。
连着打死了两个宗族之人。
这第三位,还在苦苦哀求。
“你说,朕该如何对你?烧死你?还是把你也丢出去喂狗?!啊?!”
刘长怒极,一脚轰出,直接轰在了对方的腹部,那人捂着腹部就缩成了一团,巨大的痛苦让他根本说不出话来,刘长还是不解恨,又是几脚,那人便没有了呼吸。
连季布都没有劝刘长。
刘长缓缓看向了不远处的刘嘉,刘嘉吓得当场就跪了下来。
“陛下!
臣失察!
臣有罪!
“你当然有罪...来人啊,给我脱了这厮的外裳...拿了他的官绶,你没有能及时遏制这些歹人,朕要罢免你的官爵!你给我滚去陇西!
好好反省一下!
“带走!
!”
刘长一声令下,甲士直接带着刘嘉离开了这里。
晁错忍不住上前,“陛下...这些人格外狡猾,很知道怎么隐藏自己的罪行,势力又大,而刘郡守来到这里还不久,这些人都是他捉拿的,如何能治刘郡守的罪行呢?”
“你不必多言,今日起,你就是这里的郡守了,这些人就交给你来处置了,有一个算一个,别管他是姓刘,是姓吕,还是姓什么的....抓一个杀一个,若是有人来找你说情,别管他多大人物,都给朕禀告!朕要将那些人一同给宰了!
!”
“唯!
晁错接令。
“备车!”
刘长怒气冲冲的离开了这里,吕禄等人急忙跟在了他的身后。
“陛下,勿要动怒...我这次回去后,就将这些情况告知给太后,让太后出面,亲自清查各地为非作歹的吕家子,遏制再发生这样的情况...陛下...”
刘长轻声问道:“禄,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赏赐那些抓捕吕更始的官吏吗?”
“奖赏他们的勇武?”
“乃公是在为你考虑呢...吕家人作恶,得由吕家人来安抚...这对你有好处,群臣本来就不喜欢你,现在吕家又是这般德性,这般下去,这个天下仲姓,又能坚持多少年?”
吕禄似乎明白了什么,“臣这就去找那些受害之家,给与他们补贴,请求他们原谅。”
“要当家主,就得拿出点家主的气魄来!
!”
“臣这就去抓族内的子弟,拉着他们去请罪,将那些有罪之人处置掉!”
刘长这才点点头,“阿母,舅父他们的威名,可不能被这群小人给坏了...还有这些宗室,朕这次回去后,除了要出台游侠律法,还得再出一个宗室律法,严格的管教这些人,天天杀豪强,杀来杀去,我家都变成了豪强...做的事情还不如豪强呢,你那个族人也是,朕给与医馆的补贴都被他给拿了,他还提高医馆的价格,哄抬药物的价格,逼杀百姓...甚至连县学都敢插手!
你说要怎么办?!”
“该杀!
“你去做。”
“唯!
刘长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衣裳上的乌血,随后将血迹不动声色的抹在了吕禄的衣服上。
“朕这件华服你要赔的!”
ps:哈哈哈,儿子开口喊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