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集 平定河北

河北幽州,赤地千里。

王浚割据冀幽两州之地,为政苛暴,大兴土木。

部下将吏又贪污残忍,冀幽人民苦不堪言,被逼逃到鲜卑诸部;又遇旱灾蝗祸,于是内外离心,士卒疲弱。

赵汉昭武帝刘聪闻之,遣使到豫州葛陂大营,檄令石勒,前去讨伐王浚。

石勒奉诏,引发前仇旧恨,立即引兵北还,来伐王浚。原来石勒自投汉主刘渊,为将领兵以来,屡与王浚交战,实乃多年对头,仇恨冰冻三尺,原非一日之寒。

此时既奉汉天子明诏,回兵北上,便咬牙切齿,意欲一举消灭吞并王浚。

行军之次,大军所经各地坞堡,皆都坚壁清野,劫掠亦无所得。军中缺粮至甚,竟至士兵相互杀戮而食,眼见便生变乱,离散在即。石勒见此,不由大忧。

勉强引军行到东燕,前军来报:前面将至汲郡,郡守向冰拥兵数千,坚壁守于枋头。

石勒于是召集众将商议:我欲从棘津北渡,担心向冰派兵截击,奈何?

右侯张宾进言:某闻向冰之船皆在河中,将军可选健勇兵士千人,秘密取道偷渡过去,袭夺其船以渡大军。我大军渡津,则必擒向冰。

石勒大喜:先生妙计,不让武侯!

立即下令:命支雄、孔苌等从文石津扎捆木筏偷渡,某率众从酸枣向棘津进军。

诸将领命,照计而行。

向冰正在枋中,哨马仓惶入报:石勒大军至矣。支雄等人劫了河上船只,偷渡过津;前面渡河之军,已至枋头壁垒门前。

向冰闻报大惊:对方过河人数多少?

哨马:前后连络不断,未知其底细。

向冰心中惊疑,于是下令:全军坚守壁垒,不经我许可,不许轻易出战。

支雄见枋内兵不敢出,于是抓紧机会,争分夺秒,命部将复拖船只三十余艘下水,以渡兵众;又设三处伏兵,使主簿鲜于丰引领五百人马,至壁垒前挑战。

向冰见鲜于丰只带数百兵马,在门前耀武扬威,怒不可遏,下令大开营门出战。

鲜于丰见堡中数千兵齐出,惊呼一声,返身便逃。

向冰驱兵大进,欲抢回船只,沿津口赶出十里。却听一阵鼓响,支雄引三处伏兵一齐发动。向冰大败,弃垒而走,石勒军遂夺其堡中物资,获粮无数,汉军士气复又大振。

石勒军由此得以休整,复长驱进攻邺城,攻击北中郎将刘演于三台。

刘演急令备战,不料反被部将临深、牟穆等人阵前倒戈,率兵数万投降石勒。刘演逃到廪丘,石勒派石虎引军攻打,幽州刺史段匹磾派弟段文鸯救援,刘演逃到段文鸯军中。

石虎攻克廪丘,擒刘演之弟刘启。石勒即与诸将商议欲取三台,以为屯兵据点。

张宾进言:刘演虽败,尚留重兵数千固守于此。且三台险固,不能速下,徒伤兵马。

石勒:右侯又有何妙计?

张宾:若依愚计,将军不如弃此三台,待其自行崩溃。王彭祖、刘越石乃是大敌,应趁其不备,秘密取其罕城。

石勒:攻下罕城,其后如何?

张宾:取得罕城,可于此广积粮草,西向平定并、蓟二州。如此,则昔日齐桓、晋文之大业可成矣。邯郸、襄国乃赵之故都,依山傍险,形胜险要之地。将军可择两地之一为都,后令部将四出,授以奇策,覆亡纳降,兼弱攻昧,则众凶可除,帝业可图也。

石勒:右侯之言是也,此计又大妙。

于是引军进据襄国,扎营固垒。

张宾见得襄国,又进言于石勒:今我驻扎在此,越石、彭祖忌之,必趁我城池未固,物资不足之际发兵来攻。某有一计,使其自行前来送死。

石勒:愿闻其详。

张宾:广平诸县秋稼已熟,将军可分遣诸将,前去收掠野谷。再派使者到平阳,向天子陈说驻守此地之意,免遭朝廷猜忌。

石勒从之,遂向汉昭武帝刘聪上表陈情;同时分遣诸将,攻击冀州各郡县壁垒。

大军到处,各壁垒堡主大都降附,运送粮食以饷军士。

刘聪览表准奏,遣使持节至襄国,命石勒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冀、幽、并、营四州,征讨诸军事、冀州牧,晋封上党郡公,食邑五万户,开府、幽州牧、东夷校尉未变。

石勒拜受汉帝封爵,提兵来攻幽州。

镜头转换,河北苑乡。

大军征进,哨马飞骑来报:启禀石将军,前有广平游纶、张豺拥数万兵众,接受幽州刺史王浚命令,筑堡建垒,保守苑乡,拦住我军北去要道。

石勒闻报,立即传令:此等宵小,也敢螳臂当车!

遂派夔安、支雄等七将,引精骑二万,发起攻击。七将奋勇,挥军力攻,只经半个时辰,便攻破苑乡外围壁垒。

游纶、张豺大惧,紧守内城,同时急修文书,遣人骑快马送去幽州,请发援兵。

王浚得书大怒,即下军令:派督护王昌为主将,传檄鲜卑部落将领段就六眷、段末柸、段匹磾等三人,令各率本部精卒,共计五万余兵前往讨伐石勒,夺其襄国巢穴!

石勒闻报,因当时襄国城池未修,即命构筑隔城双重寨栅,设置鹿角,以待敌军。

段就六眷率领本部人马先来,驻扎渚阳,按兵不动。

石勒:宜趁其大军未集,先击破此贼。

于是分遣诸将,前往渚阳挑战。诸将轻敌冒攻,接连被就六眷击败,渚阳城岿然不动。

探马报入汉营:诸将战之不利,段就六眷今在渚阳大造攻城器具,扬言欲来攻我襄国。

石勒问计诸将:襄国城廓不完,只靠鹿角寨栅守之,恐非易事。恐若长久不能解围,则外援不到,城内粮绝,即使孙吴再生,亦不能守。我欲出城与敌决战,公等谓之何如?

诸将皆道:众寡难敌,我应固守襄国,敌疲则退,我乘势追击,则无不胜。

石勒不置可否,又问张宾、孔苌。

张宾:因我军寡势弱,段就六眷必谓我不敢出,由此懒于防守。段氏各军,以段末柸最为强悍。将军且休出战,却暗从北垒挖突门二十余道,待敌列阵未定,出其不意,直冲段末柸军,正所谓迅雷不及掩耳。段末柸军败,余敌自然溃散,彭祖指日可定也。

当此连战连败,形势窘迫之际,张宾说来却似胜券在握,诸将无不窃笑。

孔苌见张宾说得轻易,唯有附议,颔首而已,其实不以为然。

石勒却深知张宾之能,遂纳其计,即命孔苌为攻战都督,在北城挖墙,以造突门。

鲜卑军当时进驻北垒,阵势未定。

石勒亲率将士登上城楼,命令三军呐喊,擂鼓吹号,扰敌军心,吸引鲜卑将士注意。就在城上锣鼓喧天之时,孔苌指挥众军加紧赶工,已造好十道突门,尽藏精锐于内。

鲜卑军齐聚营垒之前,不知汉军擂鼓呐喊究是何意,起初尚看得津津有味,渐渐也就倦乏,不复为意,自去东倒西歪,各忙各事。

石勒见突门已然造就,便止其鼓号呐喊,将令旗往城下一挥。

孔苌得到暗号,一声喝喊,众兵自诸突门一齐出击,直冲对面鲜卑军阵。

鲜卑军猝不及防,不由大溃。孔苌奋勇上前,于万军之中生擒段末柸,就六眷等率余众逃散。孔苌挥兵乘胜追击,石勒亦率众出城,紧追不舍。

经此一战,鲜卑军尸伏三十余里,获披甲战马五千余匹。

就六眷收聚败兵,还驻于渚阳,灰心丧气。只得遣使入襄国求和,送铠马、金银与石勒,并请求以段末柸三弟作为人质,替换段末柸归国。

诸将见鲜卑王认输求和,皆劝石勒杀死段末柸,以挫鲜卑锐气。

石勒却道:辽西段氏鲜卑向乃强健之国,与我素无怨仇,不过为王浚唆使,方来与我作对。今若与其国结怨,非为上计。不如释之,使毁王浚之盟,则今后为我所用矣。

于是接受人质,派石虎与就六眷在渚阳立盟,双方结为兄弟,就六眷等人引退。又收段末柸为义子,命为使持节、安北将军、北平公,遣使送归辽西。

段末柸感激石勒大恩,每天朝南三拜,于是段氏归附石勒,从此王浚威势渐衰。

苑乡壁垒城中,游纶、张豺闻说汉军大胜,自知孤军难守,亦便遣使持书至襄国,向石勒请降,愿为赵汉藩臣。

石勒准其投降,任命游、张二人皆为将军。其后派兵进攻信都,杀死冀州刺史王象。

王浚闻报河北尽归石勒,今又杀了冀州刺史,断己一臂,于是切齿深恨,即命邵举代行冀州刺史之职,防守信都,双方复又相持。

字幕:建兴元年,石勒令石虎引兵攻击邺城三台。

经过激战,邺城被克。刘演逃到廪丘,将军谢胥、田青、郎牧等率三台流人投降。

石勒受其三将之降,任命桃豹为魏郡太守,以安抚流民。又派孔苌攻破定陵,杀兖州刺史田徽。青州刺史薄盛大惧,举城归降石勒,自此山东各郡县都相继被石勒夺取。

即便一直支持王浚之乌桓各部,此时亦皆背叛,暗中归附石勒,令王浚势力更弱。

王浚此时却尚不知同盟皆叛,乃传檄各军征伐,并派督护王昌、中山太守阮豹等将,率诸军联合段部鲜卑,与段疾陆眷、段文鸯和段末柸合兵,一同攻击襄国。

于是诸军并起,预备决战。

正在两军相持之际,探马来报王浚:今有并州刺史刘琨,令族人刘希在中山募兵,扬言欲来复夺冀州。代郡、上谷、广宁三郡军民尽叛,皆往投附刘希矣。

王浚闻报大怒,为夺回三郡,遂不惜冒险,急从襄国前线撤军,转而回讨刘琨。又派燕相胡矩与段疾陆眷合力攻杀刘希,驱其部众。

刘琨见此,无力与争,只有忍让,三郡得而复失,退守并州。

王浚既破刘希,即命女婿枣嵩督军屯于易水,并召命段疾陆眷一同进攻石勒。

段疾陆眷因此前多次违抗王浚之命,恐此次应召会被诛杀,于是犹豫不定。

石勒闻知大喜,急以厚资贿赂段部,于是段疾陆眷等鲜卑诸部皆不应王浚之召。

王浚恨之切齿,遂以重金利诱代王拓跋猗卢之子,以及右贤王拓跋日律之孙,使其攻打段疾陆眷。两路匈奴兵为贪重贿应命齐出,但皆被段氏所败。

汉军营中,石勒不见有转胜之机,在大帐内愁眉不展,坐卧不安。

正在这时,门军入报:有王浚手下参佐司马游,遣使前来下书。

石勒心中一动,急道:快快请入。

来使随门军入内,跪倒叩头:外将司马游下走小人,拜见石大将军。

石勒:我双方正在交战,是为敌国。你司马将军派遣你来,有何事见教?

来使:不瞒将军,我家主公因无故被王浚贬官外调,故而恨怨,愿弃故主归降将军,并有密计献上。今有亲笔之书,诚请将军赐阅。

侍卫接过密书,呈于案上。石勒展书而观,见是约与自己里应外合,谋杀王浚之事。

石勒看毕不答,将密书示于张宾,问道:若依先生之计,当如之何?

张宾览书,进言道:时机至矣,当决一死战。将军可回书司马游,行诈降之计,里应外合,以杀王浚。只不过须忍一时屈辱,如此如此而行。未知将军肯礼下于人乎?

石勒笑道:我道是要效那三国时黄盖老将,打个半死,献苦肉之计,却原来只是这般。某幼时便被卖与人家为奴,此番只不过旧技重施,有何难为?

于是写下回书,重赏司马游信使,遣其回营:卿可归报汝主,如此设计,必获成功。

送走来使,复遣使持重礼向王浚诈降,承诺愿背弃汉王刘聪,奉王浚为主。

镜头转换,幽州刺史行台。

王浚详览石勒降书,见其言辞卑屈,且又献上珍宝无数,于是大喜,暗思:某虽失去段部鲜卑和乌桓支持,却增石勒强助,足以相抵。

于是亲写回书,遣王子春为使前往石勒大营,允其率兵来降。

石勒闻说王浚遣使到来,不惜卑屈己身,极尽礼仪,亲自恭迎王子春入帐上座,特意藏匿精卒,皆以弱兵示之,以骄其志。

王子春昂然上坐,以王浚书信呈之,并代王浚赐石勒以尘尾。

石勒故作谦卑,不敢手接其书,先朝北向使者下拜,复双手捧而拜读;又南向拜受王浚所赠尘尾,假称:臣见尘尾,如见王使君本人亲至,敢不恭谨之至。

当下极备礼敬,厚待王子春,贿以重金多宝。令其刺探幽州军中虚实,为其内应,并做好充足准备,只待发动致命一击。

宴罢复派人随使者还归,向王浚奏称欲亲至幽州,支持王浚称帝。

这一套做作下来,王子春如沐春风,当夜尽欢,回报王浚。

王浚听罢王子春叙述会见石勒经过,不由大喜,晕然乎不知东西南北,即完全相信石勒之忠,遂回书令其引军来降。

石勒既得王浚回书,知道计策得售,于是引领部众来降,屯兵易水。

幽州督护孙纬率兵在此把守,见石勒自提大军而来,军容严整,怀疑有诈,入告王浚,要求出兵抗击石勒,不使其入境。

王浚以为是部将心怀嫉妒,于是不听孙纬谏劝,更遣特使持节至易水大营,令石勒率部直接前来相会。幽州部下诸将一齐出班,劝谏不可。

王浚怒道:石勒屡被我击败,今必是见责于其主刘聪,走投无路,方来降我。尔等何多疑如此,以阻壮士来路?再敢谏者斩。

并命王子春前至易水迎接石勒,令其引军入城。王子春奉令,将城中诸将及各兵部署绘成一个图表,带在身上,兴高采烈出城,迎接石勒而去。

因有王子春手持王浚大令带路,复受幽州各郡军事布防之图,石勒一路畅通无阻,北渡易水,正式进兵幽州。于是兼程而行,乘夜行军至柏人县,并州各郡诸将尚自无备。

石勒复纳张宾建议,写书给刘琨:某今要为其明公消灭王浚,请公只作壁观可也。

刘琨得书,信以为真,故此终不救援王浚。

王子春持刺史节杖在前引路,兵行无阻,一直进至幽州治所蓟县,在城外扎下大营。

张宾复又献计,令石勒以送王浚礼物为由,先使部将驱赶数千头牛羊入城,阻塞大兵出城道路,如此如此而行。

石勒尽从其议,遣部将领计而去;自己却引大军,随王子春至于幽州城下。

王子春飞马入城,向王浚禀报:石勒率部来降,今在城外。

王浚闻报大喜,亲接出城;石勒拜见王浚,再三恭敬礼让。王浚见石勒一番英雄气概,不由大喜,遂引为知己,携手揽腕共入城中,商议共伐刘琨大计。

石勒说道:某与刘琨亦曾交过手来,不过如此。明公若从石勒之计,则请令诸将各引兵前往镇守关隘,待某筹集粮秣辎重,请为先锋,去夺并州,以为晋献之礼,如何?

王浚闻言大喜,于是听从其计,令部下诸将各引部兵离开幽州,归于诸镇。

石勒见诸将皆出,不由大喜,遂以休整为名,请令己兵进城,王浚许之。石勒遂引大军入城,次日却暗令先时送礼部将,把数千头牛羊纵之上街,一时城中大乱,人人争抢。

有人告知王浚:石勒降兵不守军纪,纵牛羊上街,致使城内大乱。

王浚笑道:此必是下人疏虞,不小心开了栅栏,致使牲畜上街,何必大惊小怪!

于是唤来石勒:卿宜约束牲畜,归于圈栅,待发兵之时宰杀,以飨三军。

石勒领命而出,回归己营,召集诸将,立即下令:尔等可以捉拿争抢牛羊劫贼为名,放纵部兵在城内大肆抢掠,并尽夺王浚禁军,不得有误。

诸将奉令,各带部兵四出,城中立刻大乱。

幽州禁军不及提防,凡是出外阻止暴乱者,立刻便被打倒缴械,甚或被石勒兵杀死。便有逃走禁军头领连夜进宫,来报王浚:报主公,石勒率部叛乱,大闹都城。

王浚尚自不以为然,即令:将石勒请至府内问话。

石勒闻命,即引军二百入府,不去前面公厅,却直进内堂。

因见王浚妻在座,遂与之见礼,口称“嫂嫂”,挨肩擦胸,颇有挑逗之意。

王妻大怒,欲入内回避,被石勒上前一把扯住,笑道:王大都督与某,兄弟也。昔日汉寿亭侯在许昌时,曾与其兄刘备二位夫人同宅而居数载,亦无避忌,嫂嫂何必如此?

于是按在座中,自己却凑上前来,与之并坐,连声叫唤:来人,快点献茶。

此时王浚在公厅等候石勒,良久不见到来,心下疑惑。

忽然内侍奔入,一迭声急报:不知何故,石勒直入内堂,与夫人说话取笑。

王浚大怒,离开公厅,直入后堂而来。一步踏入内厅,果见石勒与夫人并坐而语。不由火冒三丈,破口大骂:胡虏!孤待你如天高地厚,贼子竟敢乃尔!

石勒见王浚孤身回来,知道计策全部得售,哈哈大笑,站起身来,将面前桌案一脚踢飞,亦回骂道:狗奴!你骂老爷我是胡虏,岂不知自己已沦为亡国之奴耶!

王浚:我何为亡国之奴?

石勒:你身为晋室重臣,国灭而不能死其君,乃谓不忠;自为一方诸侯,阖州之民赖之,却又漠视百姓生死,库有储粮而亲睹灾民饿馁,乃为不义。似你这等不忠不义之徒,尚有何颜面欲为石某之主!狗奴,你中了石某诈降之计矣。

王浚闻听顿悟,大悔当初不听孙纬之谏,回身便走。

石勒亲走上前,一把擒住王浚。即命五百精骑:将此贼监在营中,待回军时押到襄国;尽杀幽州守卫精兵万人,一个不留!

于是留驻蓟城两日,杀尽守卫,又焚毁王浚宫殿。

到第三日,石勒回兵襄国,临去时下令:留下刘翰守城,擢用裴宪和荀绰为官属,相助刘翰治理幽州政事。皆须尽心供职,不得违误。

三人下拜,口中应诺。

镜头转换,河北襄国。

石勒回到襄国,休息一夜,次日命自监中提来王浚,即问:今被我擒,尚肯降否?

王浚不屈,破口大骂:我乃大晋忠臣,岂肯降你无信胡虏!

石勒大怒,下令推出杀之,将王浚首级装入匣中,送至平阳,传首京师。

汉昭武帝刘聪大喜,任命石勒为大都督、督陕东诸军事、骠骑大将军、东单于,并增封二郡。即命石勒西向并州,征讨刘琨。

刘琨闻说王浚被灭,石勒今又来攻打并州,不由大惊且悔,急问计于群下。

主薄张端进言:明公休慌,某有一计,可使其不敢来攻。

刘琨:不知需要多少军马钱粮?

张端:不必军马钱粮。只需送一人至彼处,再兼使君一封手书,彼军自退。

刘琨:何人能退石勒之兵,书中又将何谓?

张端:好教主公得知,当初那石勒只是一介胡奴,被将军捕获,售卖到平原茌平县,与其母王氏失散。王氏去路无着,曾与乞活贼随新蔡王司马腾东去,因饥饿病倒,为臣收留在府,以至于今。臣闻石勒至孝,若将其母送还,再附一封书信,其何能再反目相攻?

刘琨这一喜非同小可,急速亲自作书,复请石勒母亲王氏至府,以鲜衣珠宝赠之,再派十名女侍伺候起居,遣内史张儒送到石勒大营。

石母与子分别十数载,陡闻儿子尚在人世,不由疑在梦中。

石勒整军欲发,忽闻中军入报:今有刘琨遣内史张儒前来求见,说是送将军母亲到来。

石勒闻言惊甚,且信且疑,急走出帐。果见老母正由张儒搀扶下车,白发萧然。

石母突见儿子,激动无已,伸手向前,且哭且呼:我儿,我儿!不料今生我母子还能再次相见!莫非是在梦中不成?

石勒跪拜上前,与母亲抱头痛哭。哭罢多时止泪,迎接入营,问候别来之情。

王氏详为讲述母子离散之后所遇,并极称张端及刘琨大德。

张儒呈上书信,石勒览其书道:闻将军发迹于河北,席卷兖豫,纵横江淮汉沔之间,即自古名将,亦不能比。但将军攻城而不能有其众,掠地而不能占其土,云合星散者,此何故哉?谓存亡决于其主,成败在于其君也。得其明主者谓之义军,附于叛逆者乃谓贼兵。义兵虽败而功业必成,贼兵虽胜而终究被灭,自古恒理也。昔赤眉、黄巾横行天下,一朝被灭者,因出师无名,相聚而为祸乱故耳。将军以卓越之资,威震海内,若择德崇之主归之,则必勋义堂正,富贵长享也。公若弃刘聪,则必除祸根;归有德之主,其福即至。公能纳诲,改过图新,则天下不足以平,蚁寇不足以除焉。今授公侍中、持节、车骑大将军、领护匈奴中郎将、襄城郡公,统领内外职务,兼有华戎封号。显封大郡,以彰公才;公宜受之,以孚民望。自古戎狄以为帝王者,未之有也;但若为名臣建立奇勋者,则常有之。今天下大乱,需雄才大略者出,闻将军攻城妙算,虽不读兵书而暗合孙吴兵法,此谓生而知之,学而知之处其次矣!某观当今之世,若籍以精骑五千付公,则凭将军才干,无有不可摧者。某心同其实,衷肠之言皆备于书,以达钧闻,恭候台命。

石勒览毕来书,暗自冷笑:某昔穷窘之时尚不肯投降司马睿,此时已占据河北,威震华夏,焉能向你刘琨纳降?但念存母之德,此时倒是不宜反目。

想罢,遂请张宾回书刘琨,厚待张儒,赐以名马珍宝,令其回报。

张儒辞归并州,献上回书。

刘琨观其书道:天下功业不同途,此非腐儒所知。公当为晋朝尽节,而我异族难以为汉人效力。公今有馈母之德,我不引兵相攻,还师便了,存母命大恩,容当后报。

石勒拒绝招抚,本是意料中事,刘琨只求其不来攻夺并州,即已心满意足。于是将来书递予张端,哈哈笑道:此贼大字不识,倒骂先生为腐儒。

张端将书信掷于火盆,笑骂:这个胡奴,倒是一个真正匹夫!

满堂部将闻此,皆都哄然大笑。

石勒果然引师西还,一场大战就此化为无形。

建兴三年,刘聪更赐石勒弓矢,加崇为陕东伯,专掌征伐,并许其所拜授刺史、将军、守宰、列侯,不必再行审核批复。又以石勒长子石兴为上党国世子,裂土分茅厚封。

建兴四年,石勒率兵攻玷城,围困晋乐平太守韩据。韩据不敌,使人向刘琨求援。

刘琨时因代国拓跋猗庐旧部箕澹及卫雄来投,军力大振,已有打算借此讨伐石勒。因见韩据前来求援,于是尽出全国之兵,来与石勒对敌。

遂派箕澹率精骑二万为前锋,自率大军合后,进屯广牧,为箕澹声援。

石勒闻之,以为箕澹部众远道而来,必是筋疲力竭,不难应付,决意迎击。于是先在山中设下伏兵,继而亲率弱兵前往诱敌,向北佯败退兵。

箕澹引军深入追击,忽听号炮连响,伏兵四起。箕澹大败,引残军北逃代郡。

韩据只得放弃乐平城,匹马前来投奔刘琨。此战震动并州,刘琨部下将领大惧,皆无战心,长史李弘竟以并州投降石勒,令刘琨进退失据,唯有投奔幽州刺史段匹磾。

历史真相:西晋灭亡之后,在黄河之北尚有三个州郡忠于东晋朝,即是并州刘琨、幽州段匹磾、凉州张寔是。段匹磾乃辽西鲜卑段部部族大人,官至幽州刺史、假抚军大将军;是段务勿尘之子,段疾陆眷之弟。张寔字安逊,安定乌氏人,凉州刺史张轨之子。自西晋东西两京尽失,江北之地尽归刘汉,唯三州刺史不降,遥尊琅琊王司马睿为主,各保其地互为声援,欲复晋室,亦算得司马氏忠贞孤臣。故此并州刘琨既被石勒击溃,便来投靠段匹磾。

镜头转换,幽州蓟城。

段匹磾亲迎刘琨进入蓟城,亲近敬重非常,与刘琨结为兄弟,共御石勒。

建武元年三月,探马自南北来,报入幽州:琅邪王司马睿在建康承制改元,即晋王大位,改元建武,建立东晋王朝。

段匹磾闻此消息精神大振,于是召集部将,立台歃血盟誓,相约共同拥戴,辅佐晋室。遂发檄文遍告华夷,又遣左长史温峤、荣邵,奉呈上表及盟约誓文前往建邺,进劝晋王司马睿即皇帝位,号召天下诸侯北伐,重兴晋室社稷,还于旧都。

此表奏上,天下诸侯皆应。直至六月,晋王司马睿共收到一百八十人劝进书,众口一辞。

鉴于当时晋愍帝尚在汉都平阳,司马睿屡谏不从,婉言拒绝诸侯劝晋之表。江北诸侯闻此,未免大失所望,以为晋王再无图复江北失地之意,于是各怀三心二意。

建武元年七月,段匹磾在幽州推举刘琨为大都督,发檄邀请兄长辽西公疾陆眷、叔父涉复辰、弟段末波等段氏鲜卑诸部大人,约于固安会聚,共同征讨石勒。

疾陆眷、涉复辰二王接到檄文,各自动身,发兵南下,欲应段匹磾之请。段末波却感念石勒赦免送归之情,领兵急进,迎住疾陆眷、涉复辰,劝谏二王。

段末波:夫以父兄追从子侄兄弟之命者,乃耻辱之行也。况石勒兵精马壮,用兵若合孙吴,我等皆非其敌手,前已验之。便若侥幸立功,亦是段匹磾独收其利,对我等有何益处?

疾陆眷、涉复辰闻而大悟,与段末波各自领军退还。

刘琨、段匹磾见三部皆不应命,又不能单独留守固安,只得回师蓟州。

二人回至蓟州,刘琨愤愤不平。自思英雄一生,终落至寄人篱下之境,虽被段匹磾恭敬有加,但毕竟心实不甘,于是镇日唉声叹气,愁眉不展。

段匹磾知其心思,置酒与刘琨解闷,席间说道:今虽失了并州,兄弟犹有幽州之地,未必不可恢复河北,复夺两京。弟闻凉州张轨父子拥兵数十万,兵强马壮,亦常有报国之心。张轨虽已病故,犹有其子张寔统领其众。若我等请张寔引兵来袭长安,其必应我。刘曜则必求救于刘聪,命石勒引兵西向长安。届时我可尽起幽州之军,尽复并州,兄谓如何?

刘琨闻言大喜,于是急请段匹磾作书,自己亦签上“晋太傅,大将军,录尚书事刘琨”大名,遣人送往凉州。

镜头闪回,补叙张轨之事。

永兴年间,鲜卑贵族若罗拔能反叛,骚乱河西。

当时征西将军马隆已故,满朝文武无有敢引兵西征者,惟有张轨自动请命,愿赴雍凉。晋惠帝大喜,遂命张轨挂帅,西征平叛。

张轨遂派司马宋配征讨叛敌,斩杀若罗拔能,俘虏十余万人,威名大震。

晋惠帝遣使诏任张轨为安西将军,封安乐乡侯,食邑一千户。张轨从此镇守凉州,于是重新修建姑臧城,以为国都。

姑臧城本是匈奴人所建,南北长七里,东西长三里,地势如龙,故又称卧龙城。

匈奴人初修此城之时,汉末博士、敦煌人侯瑾曾对其门徒说道:日后城西泉水枯竭,将有双台立于泉水潭上,与城东门相望,其中定有王霸者出。

曹魏嘉平年间,郡吏果然建造学馆,在城西泉水潭上筑起两座楼台,与城东门正相遥望。至张轨重修此城,便为河西霸主,果应侯瑾当年之言。

永嘉初年,东羌校尉韩稚攻杀秦州刺史张辅。

少府司马杨胤向张轨进言:今日韩稚擅自诛杀张辅,明公应发兵惩之。《春秋》大义,诸侯相并,齐桓公不能救,则以此为耻。

张轨听从其议,派中督护泛瑗率兵往讨,先遣信使,寄书于韩稚。其书略云:

今朝廷纲纪不振,各方诸侯应并力勤王。适得雍州文书,谓明公兴兵内讧。鄙人督略一方,义在讨伐叛乱,本分之事也。今遣将士三万,络绎进发;忍见故旧受害之痛,心中怎可言状!古人作战,以保全国家为上,公若悬崖勒马,单骑前来军门谢罪,你我尚可共事,平定世难。特将此檄先于军次致于明公,莫谓言之不预也。

韩稚得书大惧,于是率部向张轨投降。

秦州既定,张轨派主簿令狐亚具折上报朝廷。太傅南阳王司马模大喜,使令狐亚持天子剑回赐张轨,委以陇西一切军政大事。

永嘉二年,王弥引兵来犯洛阳。张轨闻之,即派北宫纯、张纂、马鲂、阴浚等部将率领凉州军马进京勤王,大败王弥,复在河东击败刘聪。

怀帝司马炽嘉奖张轨之忠,进封为西平郡公,张轨推辞不受。

大败王弥及刘聪不久,张轨因患中风而不能语,命子张茂代管凉州。

别驾麹晁勾结酒泉太守张镇,暗召秦州刺史贾龛,阴谋使其取代张轨,以为自己傀儡。于是秘遣使节到京,请求尚书侍郎曹祛任西平太守,图谋相依互佐。

南阳王司马模不明就里,将欲允之,贾龛亦欲受职。

贾龛兄长闻说此事,责备其弟:张公乃当今名士,威名卓著,你有何德能可代?

贾龛恍然大悟,便息此念,向朝廷固辞不就。朝廷览表,遂又命侍中爰瑜为凉州刺史,以代张轨之职。

治中杨澹探知麹晁及张镇阴谋,快马驰至长安,自割己耳上言,为张轨辩冤。南阳王司马模得知其中底细,恍然大悟,于是上疏朝廷,制止更换刺史之事。

时有凉州大族晋昌人张越,从陇西内史升任梁州刺史。张越志在统辖凉州,闻说张轨中风失语,便托病辞职回到河西,暗中谋划取代张轨。

于是派其兄张镇及曹祛、麹佩传书各郡,声言废免张轨刺史之职,以军司杜耽代理州事;复使杜耽上表朝廷,请求任张越为凉州刺史。欲知其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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