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闪回,十天之前。燕赵大地,冀州常山。
苏双、张世平贩马运铁,经过冀州常山郡,往北而去,将欲运往幽州贩卖。行至黄公山下,正遇一股黄巾贼寇卷地而来,约有千余人,迎面碰上。
黄巾军见到客商行伍,内中竟有三五百匹骏马,岂不不眼热之理?便想掠为己有。
苏双、张世平见冤家路窄,无法回避,只得约束军马队伍,退至山脚,欲让对方过去,待侥幸混过此关,然而再行。
黄巾贼驰近,相视而笑,心生歹念。将至近处,那渠帅将手中长矛一举,号令徒众:前面这伙贼人,定是黄巾余党。杀人抢马,一个不留!
苏双见对方竟诬自己为黄巾贼党,气愤难耐,哭笑不得,只得奋起自卫,下令御敌。
当时众寡不敌,中山商团被黄巾军砍翻十几个伙计,余者更难支撑,眼看定遭不幸。
正在这时,关羽推着一辆独轮车子,自南向北而来。刚进谷口,适逢前面呼喊叫骂,激战正酣。因见黄巾贼明火执杖,以多欺少,于是激动义愤,兴发侠义之心,奋不顾身,弃了车子货物,冲进贼群。
黄巾渠帅陡见有人冲阵,先是一惊;又见对方只有一人,而且赤手空拳,遂笑道:原来是个失心疯汉,不知死活。刘十三,与我斩了!
刘十三应诺,纵马挥刀上前,冲关羽叫道:不知死的东西,哪里来的?
关羽不答,扭身躲过刀锋,伸手捉住刀杆,只一扯将刘十三拉下马来,脑袋抢地,跌个发昏章第四十一。由是不再管其死活,飞身上马,直冲入阵,接连斩杀三五个悍寇。
贼众见关羽如此英勇,纷纷大骇散开,却又远远围定,恃众不退。
正在相持不下,忽听山腰中有人呼喝,声如洪钟:你等贼众,休在此处杀人越货,滋扰仙山清静。速速退去,可饶尔等性命;若是不然,后悔莫及。
苏双、张世平、关羽汇合一处,抬头顺声看去,见从山上冲下二人,前面一个长须道长,手持拂尘;身后紧跟一个年少道童,手提长剑,体貌雄壮,神采飞扬。
师徒二人身法极快,瞬间已到山脚,来至贼众队前。那道童张口斥喝,如绽春雷:贼众听着!我师父乃是本山道观主持,左慈道长是也。此山乃道家清修之地,不可随意行凶。他老人家既已发话,你等还不速速退去!
那些贼众见他一老一少,只有两人,怎肯听从?呐一声喊,便要行凶。
那左慈先生见状,微微冷笑,左手掐决,右手挥动拂尘,口中念念有辞,大喝一声。
刹时之间,平地忽起一阵狂风,登时飞沙走石,空中似有万千人马,直向贼阵中冲撞过去,风沙中兼杂杀声震天。
那黄巾贼众不知从哪里杀来的人马,呐一声喊,狼狈奔逃而去。
左慈仙长退了贼兵,凝视关羽一眼,点一点头,回身便走,引那道童,自行上山去了。
苏双、张世平直看得目瞪口呆,过了半晌,这才向关羽拜倒:未知恩人高姓大名
关羽:不劳动问,某乃蒲州关羽,字云长。从关西逃亡至此,要到涿州投军。
苏双:我等百余人性命,皆蒙关爷所赐。大恩不敢言谢,愿以良马相赠,助公投军。
关羽:不敢。公等若是有意,十日之后,可至涿州相会。
说罢回奔来处,扶起独轮车儿,扬长而去。
苏双眼望关羽远去背影,对张世平说道:我等受关爷舍命相助之恩,不可不报。
张世平:正是。前面到至常山,乃是个大镇,可将马匹全部卖了,只留五六十匹良骑,再准折些镔铁、银两,以助关爷作为军资器械,以为酬报。
计议已定,于是收拢部众伙计,驱赶马匹到至常山,找到一家最大客栈住下。次日一早,便托店主在本地寻访买主,将马匹低价发卖,折变银两,并购镔铁。
交易完毕,苏双正与客人交割之间,忽闻道傍一人笑问:这位客商,既保住财货,又得厚利,因何不谢保镖恩主?
苏双抬头看去,见路边站立一个魁梧少年,正是昨日在黄公山下所见道童。于是啊呀一声,急步上前,拜了下去:原来是救命恩公,不想又在此地相见!
道童:不敢生受。路见不平拔剑相助,侠义本分,何劳如此?
苏双:不敢请问小仙长尊姓高名,法号何称?
道童:某乃常山人氏,姓赵名云,字子龙,因未出家,并无法号。昨日那个与尔等一起御敌赤面长须大汉,却怎地不见?
苏双:仙长所说,乃是蒲州关爷,与在下并非一伙,也是拔刀相助,我等救命恩人。因有事先往涿州去了,与我等相约十日之后,在彼处相会。
赵云:那便妙极。我奉师命下山,也正有些事体,要去寻他。公等何日前往涿州?若无不便,某愿结伴而行。
闪回结束,苏双及张世平连比带划,将以往情事绘声绘色,叙说一遍。
张飞听罢,不由手舞足蹈,看了一眼云长,喝一声采道:好二哥,不枉了与你结拜一场,果是条见义勇为的好汉!
起身举酒相敬,自己先把一大杯酒喝了。
关羽笑道:大丈夫急人危难,理所应当,不值得三弟谬赞。
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苏双又敬刘备,和张世平、赵云饮了杯中之酒。刘备不住口赞叹二弟关羽义薄云天,又向赵云赞道:尊师左慈仙长神技,稀世罕有,令人羡煞。
赵云离座逊谢:道家末技,炫人之术,不值一提。倒是云长古道热肠,实为难得。
云长笑道:此许小事,我本不欲讲,非是对兄长和三弟有意相瞒。既然苏兄和张兄将此事来由说的明白,也就罢啦。未曾事先禀告,兄长三弟休怪。
张飞嚷道:两位哥哥,我杀了这几年猪狗,少说也不下一万头,但却从来没有杀过人来。二哥独自杀了三五个贼寇,还说小事?
一句话说得众人大笑,满园皆春。
众人聚饮闲话,酒过三巡,刘备起身更衣,苏双、张世平趁便离席,观赏桃园景致。
赵云见机,却将关羽独自唤到林外僻静之处:关公可知我今日来意否
关羽:未知也,正要讨教。
赵云从怀里拿出兵书二册,付与云长道:哥哥休怪小弟直言。前次黄公山下一战,我师父左慈先生见你虽然勇力不凡,但武艺未精。而今师父命我护送张、苏二客前来涿郡相会,特将此本门王敖老祖兵法相赠,助兄成就千秋功业。
关羽闻听此话,一张赤脸愈加红了,问道:王敖有甚能为,能成就俺千秋功业?
赵云:关兄虽勇,对江湖之事犹恐不知。那王敖祖师乃魏国邺城人,与鬼谷门始祖王禅本是一母同胎双胞孪生,生于冀州曲阳,不知其父,但知其母。二人降生之后,刚刚落草,便忽被一条斑斓猛虎衔驮而走,其母被吓瘫在地,唤人追之不及。那猛虎窜沟过涧,先将王敖弃于黄公山石门洞,后将王禅放于云梦山鬼谷。此皆天地缘法,非人力能为。
关羽:自先秦诸子以来,鬼谷门群贤毕出,关某向来神往。但王敖之事,却是首次听闻。况关某系一勇之夫,对于纵横谋略、兵法战策并非所长,尊兄携宝而赠,恐怕所托非人。
赵云:兄长不必过谦,且听兄弟说完。那猛虎却是奉了道祖太上老君之命,将王禅、王敖兄弟二人衔来。兄弟二人均得仙人点化,各自修道,所得功果不同。王禅老祖首创鬼谷门,专授纵横谋略治国之术,孙膑庞涓苏秦张仪得之;王敖老祖却创兵家门,专授攻杀战阵诸般兵器武艺绝技,白起蒙恬韩信项羽得之。我师父左慈仙长得传王敖老祖兵法,广有道术,实兼鬼谷和兵家两门之长。
关羽:王敖老祖兵法,相比孙子兵法何如?
赵云:仙家兵法,岂是世间韬略可比。
关羽:我却不信。仙家兵法,强在何处?
赵云:王敖老祖兵法凡有十册,除行军之法之外,又著刀法、枪法、锏法、戟法、棍法、棒法、槊法、锥法、戈法、矛法各一套,精妙绝伦,非常人能习。此二册兵书,专讲刀法和矛法,师父令关兄自选一册,另册传于翼德。
关羽:若是刀矛器械运用之法,倒是我习武为将者本能。却不知是否合用。
说罢伸手接过书册,将矛法放过一边,翻看刀术。只见内述七十二路春秋刀法,图文并茂,一招一式,无不详解入微。于是愈看愈奇,越看越爱,竟自如痴如狂,不能自拔。
赵云恐怕时间过久,被人发觉,泄露天机,遂将书册从关羽手中拿过,轻轻合上,复又塞入关羽怀中,笑道:要习此奇术,并非一日之功,也不在此一时三刻。
关羽:不知左慈仙长,另有什么吩咐?
赵云:师父言道,当今乱世,正是英雄辈出,丈夫建功立业之时。这两套武功,命你与翼德二人需时时精习,不可等闲视之。刀法及矛法习得精熟,阁下二人必为万人敌,可以匡扶汉室于倾危,并可扬名江湖,甚至高居庙堂,成为一代名将。倘以助恶,则必获天遣。
关羽:掌门师尊之命,弟子铭刻五内,不敢有违。亦自当转告我弟翼德,兄弟自此勤学苦练,不负师尊厚望。
赵云:另据师父言道,前有太平道掌门南华子到山上来访,说他本门有个师弟于吉,收了一个冀州徒弟,名唤张角,必将酿就大乱。今日观之,果其不然。
关羽:师父未卜先知,果是神仙。
赵云:为防止张角兄弟无人可制,南华子嘱托师父左慈,先将戟法授予五原人吕布,可谓我门大师兄。但师父说吕布此人唯利是图,并无匡扶汉室之心,其后必为我门叛徒。贤弟以后在阵上若与那吕布相遇,需当加倍小心。戒之戒之,不复烦瞩。
关羽受嘱,喏喏应允,然后笑道:你先称我为兄,今又却称贤弟;莫非是因早我入门,由此自居为长乎?
赵云笑道:适才饮酒之间,我已知你年庚,今为二十四岁,可是?
关羽:正是。
赵云:且不论谁先入门拜师,则我今年二十五岁,呼你为弟,有何错处?
关羽:此话当真?
赵云:长幼有序,岂有顽笑之理!
关羽不由目瞪口呆,又不敢不信,于是整理衣冠,拜过师兄;又向黄公山方向拜了四拜,感谢师父左慈授书之恩。赵云还礼,又叮嘱数语,二人复又转回桃园。
这一顿酒,直从未时喝到酉时三刻,主客尽欢。
诸人宴罢,张、苏二客和赵云谢别玄德兄弟三人,各道珍重,分别散去。
当夜无话。次日一早,玄德找来城中打铁良匠,命其依照弟兄三人意思画出图样,约定斤量,连日带夜打造各自趁手兵器。
刘备打造双股剑,重三十六斤;云长造青龙偃月刀,重八十二斤;张飞造丈八点钢矛,重六十四斤。又各置全身铠甲,并战马鞍鞯辔头。
兵器打造完毕,又有附近豪杰闻讯陆续来投,共聚五百余人。在此期间,关羽和张飞二人将赵云所赠刀矛之法勤加练习,不觉使得精熟,马上步下,无不如意。
刘备见诸事齐全,遂引部众乡勇,先到本郡来见校尉邹靖,说明来意。邹靖以礼相见,将兄弟三人引见幽州太守刘虞。
那刘虞也是汉室宗亲,江夏竟陵人氏,汉鲁恭王之后。当下问明玄德宗派出身,不由大喜,引为同宗,命其兄弟三人率领部众日夜训练,等待厮杀。
不过数日,哨马来报:今有黄巾贼将程远志,统兵五万来犯涿郡。
刘虞闻报,即令邹靖为将,引刘、关、张兄弟三人相助,统兵五百,出城破敌。
邹靖领命,便即引兵出城,直至大兴山下,与贼众见阵交战。两阵对圆,张飞纵马先出,挺矛刺杀贼酋邓茂;关羽继出,刀劈悍贼程志远,各自未出三合,干净利索。
关张二人自得老祖兵法以来,首次上阵便见功效,心中不由暗喜。
刘备旗开得胜,领兵大进,又用计解了青州之围,首战便立下非凡战功。青州太守龚景摆酒款待刘备,席间说道:令师卢中郎与贼首张角战于广宗,胜负未分,玄德公可知?
刘备得到恩师确切消息,心中如何不喜?当下酒宴既罢,便即辞了龚景,与关、张二弟引本部五百人竟投广宗,来助卢植。
镜头转换,广宗汉军大营。
刘备引军到至广宗城外汉军大营,求见主将卢植。
门军报入大帐,卢植大喜,亲自出帐相迎,手揽刘备入内,笑道:听闻贤弟在涿州自募兵马,跟随邹靖出战黄巾,屡立战功,我心甚慰。今至我营,来得正是时候。
刘备:为国报效,更有恩师亲书,弟子岂敢不尽全力。来日出战张角,某愿为先锋。
卢植:我今围困贼首张角在此,胜券在握,无需贤弟相助。
刘备:则为何恩师说弟子来的正是时候
卢植:倒是贼弟张梁、张宝今在颍川,与皇甫嵩、朱隽对垒,未知胜负如何。你可休辞辛苦,速引本部人马前去颍川,联络他二人,约期共同剿捕各路黄巾。
刘备:弟子遵命,这便前往。
卢植:大丈夫建功立业,便在今日,贤弟须要用心。若是立下大功,某向朝廷举荐你兄弟三人,定当重用。
玄德领命,遂复引军星夜投颍川而去。
卢植送走刘备,遂独率本部军马,在广宗城外建筑拦挡、挖掘壕沟,制造云梯,积极备战。只待刘备约会颍川皇甫嵩、朱隽,来日发起总攻。
天公将军张角一边困守广宗,一边调度天下诸路兵马。耳闻各路军屡战不利,不由心中闷闷不乐,苦思无甚善计,每日忧虑不已。
这日夜近三更,张角在衙中无法入眠。正闲坐厅堂观看《太平清领书》,寻思欲以道术破敌,反败为胜。神倦精疲之际,不得要领之时,忽觉灯影闪动,眼前已经多了一人。
张角抬眼看时,见来人身材高大,一身道家装束,鹤发童颜。因见此人能于重重护卫下不动声色进入内衙,不由肃然而起,揖首道:道长何来,有何见教?
那道人也不还礼,施施然竟自在上首安坐,指一指桌上的《太平青领书》,问道:此书是何人所传,你习得几成,又拿来何用?
张角见他问得有些来历,耐心答道:蒙仙长下问,此乃我太平道门至宝,是我师父南化老仙所传。弟子虽然愚钝,但也习得颇为精熟,故今用来拯救万民,脱离苦难。
道人微微冷笑:传你此书者乃野道于吉,贫道才是太平道掌门南华子。当年贫道中你师父激将之法,将这治病救世功德让与他做,不想他却传给你这妖人。说甚么拯救万民脱离苦难,若非你兄弟贪心不足,怎使得这百万黎民未脱瘟疫之难,又罹无尽刀兵之苦?
张角:天道地道人道,无非无道让于有道。而今汉室气运已绝,黄天当立,王气旺于冀幽二州,正应在贫道我的身上。我也不管你是真的南华子,还是假的南华老仙也罢,若来帮我成其大业,便封你个国师,待事成之日封疆裂土,共享富贵;若是不自量力,前来坏我大事,需知我道术通天,只恐让你来得,去不得了!
南华子:你这个东西,真不知死。如此逆天而行,还大言甚么天道地道人道?你若就此解散叛众,随我回山接受门规惩处,贫道怜你修道不易,还能留你一条性命。若不思回头,还要再造杀孽,说不得了,贫道今日要替太平道清理门户。
张角听得冲冲大怒,见南华子空手未持兵器,胆气愈发壮大,回身从案上抽出宝剑,左手掐个剑诀,右手长剑直向南华子当心便刺。
南华子见状,知道难以善罢,轻轻叹了一口气,身形转动,却如一阵轻烟般到了张角身后,伸右手二指,在他陶道穴上按了一按。
张角吸了一口冷气,只觉全身酸麻,再也动弹不得,口中亦不能发声。南华子再也不理张角,随手拿了桌案上的三册《太平清领书》,扬长出门而去,院中竟无一人出面拦阻。
直到次日清晨,亲兵进来送饭,才见张角已倒在中厅,口角出血,早已死得透了。
镜头转换,夕阳西下。燕赵官道之上,一队兵马逶迤向北,旗帆招展,威势赫赫。
广宗城外,卢植正要攻城,门将忽报:天子特使驾临,敕命将军出营迎接!
卢植:哪里来的天使,到此何干?
门将:闻说是黄门官左丰代天巡狩,到各地视察军情。这一路行来,每过一处,勒索奉献,从不厌足。今过广宗,将军务必小心。
卢植闻是朝廷派来钦差,亲到辕门迎接,接入大帐以礼相见,将左丰让至客位待茶。
那左丰不懂军中规矩,对卢植稍稍还礼。亲兵搬来座椅,左丰洋洋不以为意,游目四顾,见那中军帐居中有张虎皮交椅甚是气派,便径直上前坐了。
卢植见他坐帅位,坐又不是,立又不甘,一时僵在当地,含怒不发。
左丰见卢植面色不悦,发出一串冷笑:卢中郎,咱家虽在深宫陪伴天子,却也闻你大名。若非皇帝听了何大将军一力举荐,你们这帮党锢之徒,如何得以解禁重新启用?既蒙圣恩,便当尽力为国,灭贼除害。自黄巾贼众叛乱以来,皇帝委尔等重任,已有半载,不见尺寸之功。皇帝忧心如焚,命在下前来探看军情,酌情回奏。似你这般空费饷银,劳师动众,贼势有增无减,可让在下如何向皇帝回话?
卢植见左丰话头不善,心中不快,说道:卢植领兵以来,仰仗皇帝洪福,诸将用命,已将贼首张角围困孤城,即将授首。上官所谓未见尺寸之功,此话何来?上官就请回营稍歇,待某分派诸将,三五日内即可攻破广宗,擒杀张角,那时方见卢某所言不虚。
左丰本是个势力小人,哪里懂得兵法?见面一番敲诈,无非是想索取贿赂而已。
今见卢植毫不知趣,不由大怒,却不阴不阳说道:在下只是替皇帝传旨,战事究竟如何调度,还是需要请旨定夺。卢中郎既然已经围城多日,能否攻下广宗擒拿张角,也不争在这三两日。在下这就回京复旨,请卢中郎休得妄动,且在营中侯命,等圣旨钦裁罢。
说着拂袖而起,带着一众随从离开大营,怏怏而去。
卢植率麾下诸将,将左丰送出营门,望其远去,愤愤叹息。未及回帐,麾下诸将已经哗然,皆都请命,当即便要起兵攻城。卢植耐心劝道:我今不知城中底细,又恐违了圣旨,更待刘备合兵消息,只得按捺,不可造次。
左丰勒索不成,立派心腹快马具折回京,向朝廷告说卢植高垒不战,惰慢军心。
朝廷闻报震怒,诏命:遣中郎将董卓前往广宗,代掌军权;将卢植押送回京问罪。
诏令刚刚发出,汉中太守苏固遣使急报:今有汉中巫人张修,率其五斗米道教徒十万,在巴郡发动叛乱,扰乱东川,攻打周围郡县。
汉灵帝:这张修又系何人?
来使回答:张修本系道家,又擅长巫术,跟张角一样,常为当地百姓治疗疾病。凡被治愈者,须以五斗米为酬,并归为部下教众,尊张修为五斗米师。渐至势大,故此造反。
灵帝:苏固因何不剿,以至养成贼势?
来使:苏太守正因事先得报,于是先发治人,突发大军搜捕,将张修及其徒众击溃,赶出汉中。张修向南逃到巴郡一带,继续传道,时刻图谋东山再起。因闻张角在冀州造反,因趁势在巴郡发动五斗米道徒,连同汉中徒众俱反,攻夺州郡。其势甚猛,不敢不奏。
灵帝闻奏,心下大慌,遂问大将军何进:既是如此,如何剿捕?
何进心下也是惊慌,自思但以朝廷眼下军力,只能顾此失彼,无力兼顾。再三权衡之后,便施礼上奏:臣以为汉中地处偏远,地广人稀,巴郡更是群山叠障,穷山恶水,自古以来飞鸟难度,能成甚么大事。汉中太守苏固手下兵多将勇,并颇晓谋略,区区张修不足为意。
灵帝:然则就任其猖獗不成?
何进:如今幽冀黄巾猖蹶,实为大患。可在平息冀州黄巾之乱后,派遣一员宗室勋将入蜀,叛乱即可平定。依臣之计,眼前只顾督促皇甫嵩、朱隽与董卓出兵,务必限期剿灭黄巾贼军,再剩胜西顾为上。
灵帝听了何进之言,便不理苏固奏报,即刻下诏,催促皇甫嵩和朱隽进兵。
镜头转换,按下河北,复说南阳。
天使出京,飞驰南阳,向皇甫嵩、朱隽宣布朝廷严令,敦促限期破敌。
二将领命,因见黄巾军势大,实在难以短时扑灭,面面相觑,坐困愁城。正在无计可施,忽见门军入报:禀二位将军,帐外有三员大将,领五百军马前来报号,相助攻城剿贼。
皇甫嵩:既是报号,姓甚名谁,受何人推荐?
门军:自称是涿郡刘玄德,奉了中郎将卢植之命,引关羽、张飞二人前来助战。
皇甫嵩:既是卢尚书派来之兵,必能助我成功也。
朱隽闻听,也是意外之喜,急令请入帐中,相见已毕置酒相待,为其三兄弟接风洗尘,并问卢尚书广宗战况。
刘备有问必答,将河北战事简单说了,又于酒席之间进献火攻夜袭之计,自告奋勇愿为前部先锋。
皇甫嵩大喜从之,果然一夜间趁敌不备放火攻破宛城,杀了守将韩忠。于是乘胜而进,接着大破张梁、张宝,复夺颖川郡城。
二张引败残军士夺路而走,却又遭遇骑都尉曹操,率一支朝廷禁卫兵马拦住,被大杀一阵,斩首万余级。张梁、张宝死战得脱,张梁逃往曲阳,张宝逃奔阳城。
曹操见过皇甫嵩和朱隽,报说自己功劳。
皇甫嵩大加抚慰:将军大功,我必奏报朝廷。
曹操大喜,随即请命,引兵追袭张梁去了。
皇甫嵩收复宛城,便在衙中摆酒,与诸将贺功。刘备见颖川贼兵大败,遂将卢植约会合兵之事向皇甫嵩、朱隽说了,即引兵复回广宗,向卢植复命。
不料行到半路,却遇到从广宗败下来的官军,后面漫山塞野,黄巾军盖地追赶而来。
玄德弟兄三人飞马引军而出,一阵冲杀,黄巾追军大乱,败走五十余里。
汉军遇救,为首将领过来向玄德致谢。
玄德就问:将军既是自广宗而来,则卢中郎何在?
那员汉将惊异道:将军尚不知道么?卢中郎因恶了钦使左丰,被他进谗言所害,今已解送朝廷问罪去了。现新任总兵,乃是骑都尉董卓。因他不知城中贼兵底细,以致误了战机,才有此败。将军即是卢中郎旧部,又救了我等,可随某去见董将军,必被见用。
刘关张弟兄三人听了,略一商量,因与那董卓素不相识,只得辞了那员汉将,连夜引军南归,再来投奔朱隽。
朱隽闻说卢中郎被奸人陷害,于是劝解玄德,定与黄甫嵩力保卢中郎;一面重新部署军力,与刘备合兵一处,进讨张宝。
此时皇甫嵩已与曹操合兵北上,与张梁大战于曲阳,连胜七阵,阵斩张梁于城外。
直到平定河北之后,才知张角已死,遂发开张角之棺,戮尸枭首,送往京师。
大将军何进闻说河北之乱已平,贼首张角首级入朝,不由大喜,乃奏请朝廷加封皇甫嵩为车骑将军,兼领冀州牧,镇守河北之地。
皇甫嵩既受封赏,便又上表,奏说卢植有功无罪。何进趁机逼勒百官,联名上奏朝廷,声言十常侍一党把揽朝政,屈害忠良。
灵帝只得下诏,罢黜左丰之职,即复卢植原官。
曹操因杀贼有功,又走大将军何进门路,当即被封济南相实职,即日班师赴任去了。
朱隽闻报张角、张梁两路贼兵皆平,便催促军马,率刘玄德三兄弟与张宝战于阳城。
张宝急于为二兄报仇,率全军在城外列阵,声言要与朱隽决战。
两阵对圆之处,刘玄德催马突出,觑得真切,暗处发箭射中张宝左臂,黄巾军大乱。朱隽趁势挥军大进,张宝带箭逃入阳城,坚守不出。
朱隽催军全力攻打,围城十余日,四面水泄不通。城内绝粮,黄巾军遂起内变,部将严政刺杀张宝,出城献首投降。朱隽以得胜之师连平数郡,与刘、关、张率三军掩杀。
黄巾党首孙仲却趁官军兵力分散,复引贼众急驰南阳,再夺宛城。朱隽闻知宛城得而复失,急率刘、关、张三人杀回,离城十里下寨,商议来日攻城。
安营下栅之毕,忽见正东旌旗招展,一彪人马飞驰前来。朱隽正要下令列阵迎敌,见对面为首一将生得广额阔面虎体熊腰,横刀立马,高声叫道:对面可是朱将军么?
朱隽:正是朱某。你是何人
来将:某乃吴郡富春人孙坚,字文台,现任下邳丞,闻说将军大战南阳,故来投军。
朱隽大喜道:文台来此,我大事成矣。诸公听我将令,歇兵一夜,来日四更传餐,五更攻城。孙文台攻打南门,玄德攻打北门,某自攻打西门。三面攻打,只留东门。
诸将应诺,依令而行。次日一早,三军并发。
孙坚领军来至南门,喝令催动战鼓,架起长梯攻城。孙坚附梯而上,独自先登,斩杀二十余人,从城上飞身夺槊,打开南门,呼唤众军入城。
孙仲闻听南门城破,慌不择路,率领十数个随从突出北门。却被刘备迎面张弓一箭,翻身落马而死。朱隽大军随后掩杀,斩首数万级,降者不可胜计。
至此南阳一路十数郡皆平,河南黄巾之乱平息。
朱隽班师回京,灵帝大喜,诏封为车骑将军,河南尹。朱隽表奏孙坚、刘备二人战功,大将军何进奏封孙坚为别部司马,刘备除授定州中山府安喜县尉,并命二人克日赴任。
镜头转换,按下孙坚,单表刘备兄弟三人。
刘备获封安喜县尉,因系文职,并无领兵之权,只得先将兵勇散回乡里,止带亲随二十余人,与关、张二弟前来安喜县中到任。
署理县事不到一月,与民秋毫无犯,县里民众尽皆感化。
刘备平日苦劳政事之余,每每想到自己三兄弟战功卓著,却只得区区县尉之职,未免心中怏怏不乐。自到任之后,三兄弟食则同桌,寝则同床,亲如手足。
关羽、张飞尽散资产,随刘备力破黄巾,最终未得封赏,倒无怨怼之心,深信但凭大哥心机,定有计较,终有一日施展胸中报负。此时见县中政务清闲,无甚要紧大事,正好趁着闲暇打熬气力,依照兵书所载专心演练刀矛。
当下便将赵云所赠器械用法反复练习,只三五个月之间,不觉各自武艺精进,已与桃园结义时大不相同,颇有脱胎换骨之感。
刘备曾于战阵中箭射张梁、孙仲,自此愈加精练骑射,不觉箭法大进。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刘备到安喜县上任,不觉已及半年。
这日忽然接到朝廷公文:如今天下太平,武事不宜再举。此前但凡因灭黄巾仗有军功而为地方长吏者,当视其政绩优劣,进行淘汰。
刘备接到公文,未于关、张二弟,商议对策。
张飞大叫:朝廷此举,却不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关羽:据我看来,此必又是十常侍作怪,党同伐异,谫除功能臣。
刘备:不错。当初我恩师卢尚书,便被左丰谄害,差些命丧狱中。这必是十常侍一党,为排挤大将军何进,要将立有战功而被何进提拔者驱出朝堂,以剪除大将军权势也。
话音刚落,县丞迈步进屋,接口说道:县尉大人所言是也。当今皇上正是听了十常侍谄言,下诏罢黜功臣,并置西园八尉,统归小黄门蹇硕署理,借以削夺何进兵权。
刘备见县丞到来,急忙让座,命人献茶。
张飞问道:朝中之事,先生何以知道
县丞:朝廷既诏令各郡淘汰因军功获封诸官,早已派出钦差都邮,到河北及山东各郡考核各官政绩,以定留黜名额。今河北一路都邮,已至安喜县城之外矣。
刘备:既是如此,且休喝茶。请先生速速召集阖衙吏役,随我出城迎接都邮大人。
于是便率关张二人,及全县官吏出郭迎接,见督邮施礼。那督邮坐于马上,却不回礼,只以鞭稍指点作答。关、张二人俱有怒色,只是不好发作便了。
刘备率众人将督邮让到馆驿,请至正堂上房,再次见礼。督邮南面高坐,斥退关张及县尉等人,只留玄德侍立阶下,洋洋问道:刘县尉是何出身?
刘备答道:备乃中山靖王之后,自涿郡剿戮黄巾,颇有微功,因此得除区区县尉。
督邮大喝道:你诈称皇亲,虚报功绩!目今朝廷降诏,正要沙汰你这等滥官污吏!
刘备见他如此说,冷笑而退,归到县中,召集县丞及云长、翼德,商议对策。
县丞沉吟道:这督邮一路行来,沿途勒索,谁人不知?各州县官吏为保官职,哪一个不将金银奉上?今日到了咱们闻喜县,如此作威作福,更无别说,无非是想要贿赂罢了。
刘备点头,叹息不语。张飞忍耐不住,拍案大怒道:真真是岂有此理!哥哥与那孙文台、曹孟德同样功劳,他们因有门路,各得显官肥缺上任去了。哥哥乃皇室帝胄,只为朝中没有说话之人,卢中郎又自保不得,这才只落得这不入流的小官儿,还要受那害民贼官的勒肯。此一番好了便罢,不好去休!
云长亦怒道:我弟兄散尽家财,费了千万金银,历经百十余战,早知仅换得一县之地,又经受此番凌辱,不如且在桃园自在快活!
刘备本来心怀愤恨,见二弟发怒,反而劝慰道:兄弟,我等起兵,本为上扶汉室,下匡黎民,并不为贪恋此区区微职。我自有处,兄弟们不必寒心。
当夜话不尽欢,各自散了。
次日一早,那督邮竟自指使随从,先提县吏到馆驿中去,勒令其指称县尉刘备害民罪状。县吏不肯诬告刘备,督邮恼羞成怒,命人将县吏加以刑讯。
县吏被打得皮开肉绽,号呼之声闻于馆驿墙外。县丞听说此事,急至县衙,一五一十,说与县尉刘备知道。
刘备闻报怒火三丈,主意已定,独自愤愤寻来,一手叉开那拦阻的门役,闯进馆驿。
早见督邮在檐下高坐,令人将县吏绑在院中柳树之上,逼他捏造自己所谓害民罪状。
刘备怒从心头起,大步上前,也不说话,一脚将督邮踹倒在地。又回手从人役手中夺过皮鞭,着力向那督邮身上打了二百余鞭。督邮躲避不得,杀猪般讨饶。(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