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集 激战成都

洛阳宫中,激变陡起。

孙秀走投无路,急忙下令:关闭中书南门,不可让叛军进来!

侍卫奉命关门,刚刚顶上门闩,王舆早引左卫军到至。因见宫门紧闭,遂下令道:众军听着,与我登墙烧屋;持戟士破门而入,擒杀逆贼孙秀。

孙秀父子和许超、士猗听得清楚,怕被烧死在殿内,只得开了侧门,仓惶逃出。

刚跑出数十步,只听喊声突起:孙秀在此,休使他跑了!

话音未落,早从旁侧闪过左卫将军赵泉,伸手一刀,已将孙秀砍倒在地,复一刀割下头来。众军一拥而上,孙会等三人束手就缚。

王舆与广陵公司马漼赶至,急令赵泉:休得私下动手,需将其三人交付廷尉诛戮。

当时宫内大乱,司马漼命众军搜索各省宫禁。不一时部将陆续来报:禀殿下,擒得前将军谢惔、黄门令骆休、司马督王潜等,请令定夺。

司马漼:此皆孙秀一党,罪不容恕,立斩不饶!

众将应诺,遂将孙秀一班同党当即斩于殿中。

三部司马来报:禀殿下,我等在宣化闼中擒获孙弼。

司马漼:此贼不必审问,斩首示众可也。

王舆家将来报:在孙秀家中搜出济阳王司马馥,请令定夺。

司马漼:此乃逆首赵王次子,不可擅杀。可将其囚禁在散骑省,使持戟士守住省阁。

过了半日,兵乱止歇。王舆率兵驻扎于云龙门,请上卿八坐都到殿中,列于东阶树下。广陵公司马漼率亲军进入内宫,挟天子司马伦登殿,迫使其宣布退位诏令。

司马伦无奈,只得下诏,公布于众:孤为孙秀等人所误,致使诸王发怒,起兵讨伐。今孙秀既已伏诛,众将可迎太上皇复位,孤愿告老归农。

八坐传示诏书于众臣,请用驺虞幡信驰告京师,令各营将士放下武器,均各罢战。

在京文武百官在战乱既止,于是各自夺门奔逃出城,无人再敢居于家中。

王舆下令大开城门,迎接齐王、成都王等诸王进城,入太极殿而坐,各讲礼毕。

诸王与八坐公议,传令黄门带司马伦从华林东门出,及太子司马荂一起,皆押至其汶阳里住宅囚禁;又派甲兵三千,将惠帝从金墉城迎归,复登帝坐。

惠帝车驾进洛阳南门,行于街衢,百姓遮道跪拜,皆呼万岁。惠帝遂从端门而入,升太极殿,居于广室,诏令遣送司马伦父子到金墉城。

又遣使者至九曲军营,诏令司马虔免官,夺其军权。

司马虔奉诏,即带数十随从离营,回到汶阳里故宅待罪。

梁王司马肜闻之,忧惧而亡。

惠帝司马衷复位升朝,于是下诏,大封功臣:齐王司马冏首倡义举,功高盖世,使为大司马,加九锡,备物典策,如宣、景、文、武四位先帝辅魏故事。

司马冏:臣谢主隆恩。

奉旨官:成都王司马颍为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假黄钺,录尚书事,加九锡。

司马颍:臣谢主隆恩。

奉旨官:河间王司马颙为侍中,太尉;常山王司马乂为抚军大将军,进新野公司马歆为新野王。齐王、成都王及河间王为诸王之首,王府中各置掾属四十人,武士森列,文官备员。

受封诸王:臣等谢主隆恩。

加封已毕,诸王虽然跪拜谢恩,但是有喜有忧,各怀不满。

散朝之后,新野王司马歆欲阿附齐王,私对齐王进言:某窃谓成都王兵权太重,若拥兵变乱,则不能制。殿下不如奏削其职,免致后患。

齐王点头:公言是也。待某徐徐图之。

与此同时,常山王司马乂却请见成都王司马颍,献谄道:今齐王专政,必不容殿下与其同列。殿下若不早图,必致后悔。

成都王:公言甚是,容某思之。

常山王告辞去后,成都王便将其言告知卢志,并问:常山王之议,公意如何?

卢志谏道:臣谓此计不妥。二虎相争,两败俱伤。今两雄不能并立,殿下不如以退为进,以太妃有疾为由,请回邺城定省,奏天子委齐王专政。如此殿下必收四海之心,朝臣归附。待齐王有罪,再起兵而讨之,则谁不跟从?彼时大功必成。

成都王大喜,于是上表,称颂齐王威德,宜委以国政重事,自请还于邺城封国。

天子览奏,准其返邺,由是满朝文武皆称成都王贤德谦让,天下无不赞誉。

画外音:成都王返归邺城,辞让朝廷所加九锡殊礼,奏封兴义兵有功之将,敛祭黄桥阵亡将士,旌表其家属。并请开河北邸阁存粮,以赈济阳翟饥民。自此成都王名声大显,极得河北民心,山东及河南之民皆来归附——皆赖卢志为之谋划,得承盛誉。

镜头转换,齐王府邸。

成都王既已离朝,齐王就此大权独揽。于是开府征辟幕僚,大封王府诸臣,名单略云:

刘殷为军咨祭酒,曹摅为记室,江统为参军事,张翰、孙惠为曹掾,顾荣、王豹为主簿,何勖为中领军,董艾典枢机。又封将佐葛旟为牟平公,路秀为小黄公,卫毅为平阴公,刘真为安乡公,韩泰为封丘公,委以心腹,号为“五公”。

这日早朝,齐王出班上表:臣启陛下,司马伦父子叛逆,应当诛杀,以正纲常。

百官闻此,一齐上奏:臣等附议齐王,望陛下诏准。

惠帝:准奏。即遣尚书袁敞持节至金镛,赐司马伦饮金屑苦酒自尽。

司马伦闻旨,至此愧悔不及,以手巾覆面,连声道:孙秀误我!孙秀误我!

于是饮毒酒而死。司马伦既亡,齐王遂令捕其诸子司马荂、司马馥、司马虔、司马诩等,交付廷尉狱吏,考究查实定罪,皆当诛戮。

司马馥临死之时,对司马虔恨道:皆因你引兵不发,连累我等家破人亡!

司马虔闻此,惟有流泪无语。可叹司马伦妄自尊大,篡位自立,在皇帝宝座上不足百日,政令皆从孙秀所出,以至招灭门之祸。

齐王于是重置百官,凡司马伦及孙秀所用者一律斥免,台省府卫只有少数保留。

画外音:自诸王兴兵以来六十多日,死于战乱者近十万人。至此但凡同司马伦为逆者,下场无不可哀——张林被孙秀所杀;许超、士猗、孙弼、谢惔、殷浑与孙秀同为王舆所杀;张衡、闾和、孙髦、高越从阳翟兵败返京,伏胤战败回到洛阳,都被惠帝诏令斩于东市;蔡璜在阳翟向齐王司马冏投降,回洛阳后自杀;王舆因有功免于诛杀,但其后与东莱王司马蕤谋杀司马冏事败,又伏法被杀。永饶冶令宋桐机奉旨斩杀孟观,传首洛阳,夷三族。赵王司马伦及其党羽既被全部清除,齐王便即得志,先举不公,任用奸佞,再无顾忌。

时有大司马主薄顾荣字彦先,吴郡人,因见齐王如此胡为,遂上书切谏。其书略云:

臣忝在大王治下,有言不敢不告。老子曰“汝惟不矜,天下莫与争能;汝惟不伐,天下莫与争功”。今殿下举动骄恣,势压群下,此非君子盛节也。伏望殿下居谦有终,永保令誉,勿使马援之笑公孙子阳也。且势有时而尽,势尽则倾,如杨雄所谓旦握兵权为卿相,夕失势则欲为匹夫而不能耳。转眼宠辱,反掌荣枯,诚可畏哉。惟殿下安分见机,平易自处,则鬼神亦将害盈而福谦矣。臣以此故,不避斧钺之诛,以献逆耳忠言。

齐王观书大怒:如此腐儒只会摇唇鼓舌,安知天下大事!

于是非但不纳其言,反而横行愈甚。

顾荣见此,恐齐王失势祸延己身,于是终日沉溺醉乡,不参与府中之事。

友人冯熊知其心意,于是献计:我有脱身之计,当为君谋之。

顾荣大喜,逊谢不已。

冯熊于是告辞顾荣,来见齐王,故意纠告:顾荣好酒,不理府事。王府大事固非酒徒能为,殿下何不迁之?

齐王:孤因重其名,故而用之。今既如此,当迁其职。

因此下令,罢免顾荣主薄之位,改授为中书侍郎。

顾荣虽得如愿脱离齐王府,依旧心中惕厉,不能自安。

一日,同郡张翰字季鹰,时为齐王曹掾,来拜顾荣道:今齐王专制骄奢,擅用小人,不纳忠谏,久必为祸败。某欲求去,故来别兄,旦日之间便欲南归。

顾荣不由怆然泪下,执手说道:某思吴中菰菜、莼羹及鲈鱼脍久矣,亦欲与兄同归,采南山之蕨,饮三江之水。人生贵得适志,何必羁宦游于数千里外,以邀名爵耶!

于是二人计议已定,来日上朝,皆告病坚辞其职,相邀买舟南下,归于故乡。

朝中及府中众臣见顾、张二人相携辞去,皆为之惋惜,齐王却不以为意。

一日宴会君臣,洒行三巡,佞臣董艾献言于齐王:侍中嵇绍极善丝竹音律,今日佳会,殿下何不令其为座中诸公品操一曲,以助酒欢?

齐王闻之大喜,命左右进呈古琴,请嵇绍品弹,以娱嘉宾。

字幕:嵇绍,字延祖,谯郡铚县人,曹魏中散大夫嵇康之子。

嵇绍见齐王命己当众弹琴,大为不悦,推而不受。

齐王见此,也大为着恼,勉强压住火气问道:今日众人为欢,卿何固执如此?

嵇绍:明公匡扶社稷,理当轨物作则,垂范后人。绍虽粗鄙,但忝备常伯,腰绂冠冕,鸣玉殿省,岂可操执琴瑟丝竹,以为伶人之事!公若释其公服,而为私宴,则某不敢辞。

齐王见嵇绍耿耿而言,遂无语以对,终不敢强命其操琴,令诸臣饮至深夜而散。

镜头转换,蜀使赍持告急奏本入京。

天子司马衷升朝,河间王司马颙出班奏道:今有益州牧罗尚发来告急表章,称流民十余万人聚于蜀中造反,拥巴氐人李特兄弟为首,已下广汉绵竹,进逼成都,求发援兵。

惠帝闻奏,遂问过齐王司马冏:当派何人领兵,前往益州平叛?

齐王:既是罗尚向河间王告急,即命司马颙调拨军将平叛可也。

惠帝:河间王,你可愿去?

河间王看了齐王一眼,奏道:替君分忧,为臣者本分。陛下有旨,臣愿效犬马之劳。

字幕:太安元年夏四月,河间王奉旨西征。

司马颙领军到至汉中,升帐派将:诸公既随我讨逆平叛,则需听我将令。命督护衙博征讨李特,驻军梓潼;张微任广汉太守,驻军德阳,约会罗尚,合剿氐羌流民,不得有误。

衙博、张微:末将遵命。

于是分兵两路,依令而行。河间王复又派出信使,往成都通知罗尚。

罗尚闻说朝廷发兵来剿,立派督护张龟驻军繁城,对李特流民军形成南北夹击。

与此同时,早有流民细作探知官军动静,飞报主将。李特得知朝廷来伐,并不惊慌,遂派其子李荡将兵五千,来迎衙博,两军遇于德阳城外。

双方列阵已毕,李荡出马,单搦衙博来战。

二将交手,未及十合,衙博不敌李荡枪沉力猛,勒回马向斜刺里败走。

李荡麾兵而进,官军大溃,降者无数,余众皆散。流民乘胜追击,复败衙博于沔阳,梓潼太守张演弃城而逃,巴西郡丞毛植献郡投降。

衙博败逃葭萌,李荡追击不舍;衙博逃走河西,李荡遂尽收其众。

与此同时,李特亲自率军出击繁城,一举将张龟击溃,八月继而进攻张微。不料因为大意轻敌,反被张微设伏,将李特击败。

李特败了一阵,退出十里扎营,当夜急遣使节,往调李荡率军来救。

次日清晨,李荡引兵而至,父子合兵,再战张微。李特阵斩张微,流民军声威大振。

朝廷两路军马皆败,西南就此失控。李特于是自称大将军,领益州牧,继而招集众军,派部将蹇硕驻守德阳,弟李骧进驻毗桥,准备进攻罗尚。

细作报入成都,罗尚闻而大惧,屡次派兵攻打,皆为李骧所败。

数次战斗之中,李骧见罗尚兵微将寡,便放胆大起其兵,趁势进攻成都,火烧城门。李流当时驻军城北,呼应李骧加紧攻城。

罗尚收集城内驻军,复得精骑一万,令辛冉为将,出城力战。

李骧出马,与辛冉斗于城下,力战二十余合,不分胜败。

二将正斗在紧要之处,忽见东南方征尘大起,一彪人马飞至,领兵之将正是李流。李骧见援兵到来,于是驱兵大进,与李流合兵进击。

辛冉抵敌不住,急拨开李骧兵器,勒转马逃入城去,闭门不出。二李大战于成都南门,重创罗尚军马,一万精骑死伤八九,生还者不足十之一二。

经此一战,李特名声大盛,益州震动。蜀中士民尽恨罗尚贪苛,于是皆率部曲造反,纷纷响应李特兄弟。

时有建宁郡世家大族李睿、毛诜,率其族人八千余众,驱逐建宁太守许俊;朱提世家大族李猛,亦率部众万人驱逐朱提太守雍约;各拥兵数万,均发檄响应李特。

南夷校尉李毅闻报大怒,急派兵讨伐,用计偷袭,杀死毛诜。

李猛大惧,寄书李毅,欲复降朝廷。

李毅见其书中措辞不恭,遂佯许之,将李猛诱至行辕杀之。

字幕:冬十一月,丙戌日,朝廷下诏重置宁州,以李毅担任刺史。

镜头转换,按下李毅,复说衙博。

衙博一败再败,退出汉中,急上表朝廷,请发援兵,再伐蜀中。

朝中齐王当权,因惠帝子孙俱亡,于是奏请立武帝之孙清河王司马覃为太子,时年八岁。惠帝准奏,便以齐王为太师,东海王司马越为司空,领中书监。

衙博告急表章到京,满朝文武皆惊。

东海王司马越即发司空令符,使张征为广汉太守,引一万五千军入蜀,往征李特。

张征领命,率兵到至德阳,并不休息,急抄僻静小路,突袭李特大营。官兵虽然隐秘行军,但不料为流民军细作侦知,飞马报与李荡。

细作:报将军,大事不好,新任广汉太守张征入蜀,将兵来袭。

李荡:张征何许人也,竟胆敢如此!传令诸将,只需阻住要隘,使其不得前进即可。且看本将军如何施计,亲斩此獠。

诸将奉令而去,李荡遂亲带兵数千,伏于两侧山上,静候来犯之敌。

当夜三更时分,张征提兵而至。因见前面关隘灯火通明,陈兵以待,不由大惊,因对部将说道:未料此等流贼,消息如此灵通,提前设备。传我将令,后队变前队,退出此谷。

一声令下,前队转身而走。然而后队尚未接到通知,正在疾速前行,便与前队撞在一起,挤作一团。

李荡在山上看得清楚,喝令一声:放箭!

三军听命,箭如雨发,并以擂木滚石以上凌下击之。

可叹张征急功冒进,只经此一战便即大败,与其部兵皆死于狭谷之中,片甲不回。

罗尚闻报新任广汉太守张征战死,即惊且惧,只得再次拜表进京,奏报其事。

齐王览其奏表,既惊且怒,兼恨罗尚激反流民,于是干脆匿而不报,只顾骄奢专权,大兴土木之工,起造府第及西宫苑。百官见此无不侧目,万民不堪役使,皆都怨望。

侍中嵇绍见此,上疏请罢其工,惠帝及齐王皆不听。

南阳处士郑方与孙惠再次联名上书,以天相灾异谏之。

齐王览书,遂问心腹曹摅:道家名士以天相阻我修造宫苑,当如之何?

曹摅:臣闻物禁太甚。大王诚能居高思危,效成都王急流勇退,善之善者也。

齐王闻说将自己与成都王相比,怒而不听,骄奢更甚。

主薄王豹知道齐王刚愎自用,不敢明谏,因写一笺留于书案,提醒齐王。其笺略云:

今河间、成都、新野三王,皆方刚之年,并典戎马,处于要害之地。明公挟震主之威,独据京师,专执大权,臣未见其福。诚请悉遣王侯之国,依周、召之法,以成都王为北州伯治邺,河间王为南州伯治宛,分河为界以夹辅王室,则可保长治久安。

齐王自外回府,见其书笺,沉默不语。

适逢长沙王司马乂来访,齐王便将此书笺示之,问道:王豹之谏,公以为如何?

长沙王:此离间我骨肉之论也。小子无状如此,何不以铜驼击杀?

齐王信以为然,遂将王豹召至,下令当场以铜鞭杀之。

王豹临死,恨恨言道:可悬我首于大司马门,亲见诸王之兵自此门攻杀齐王!

司马乂冷笑道:你是甚么东西,尚敢效伍子胥以咒诅吴王耶!

齐王杀了王豹,忽然心有所动,对长沙王说道:王豹虽有离间宗室之嫌,但其说河间、成都、新野三王在外掌兵,早晚为患,亦不为无理之言也。若其果要造反,那便如何?

长沙王:殿下若不放心,可加赐三锡于河间王,以此为名探其态度,再作理会。

齐王从之,于是遣翊军校尉李含为使,持诏往封河间王三锡之礼。河间王司马颙览其封赐,非但不受,而且大怒道:成都王连九锡都不肯受,却以三锡赐我耶!

时有征西长史李含字世容,因见河间王发怒,因而趁机劝道:殿下所言是也。某因与齐王参军皇甫商、司马赵骧等人构怨,早晚为其所害,其实欲反之久矣。若殿下肯任臣以心腹之重,某当抛首沥血,以助殿下除去齐王。

司马颙:计将安出?

李含:成都王与天子乃系至亲,并助天子复位,立有大功。因其不惯齐王跋扈,遂推逊还藩,致使天下归心。齐王越亲专权,朝臣无不侧目,惟长沙王是其亲信。某有离间之计,可一举除去二王,不亦可乎?

司马颙:请道其详。

李含:殿下可作檄文,遣人送至洛阳长沙王府,使其讨伐齐王;其必不肯,但殿下同时却又透露给齐王,说长沙王欲反。齐王多疑,必杀长沙王,自去羽翼。殿下则可以齐王擅杀宗室之罪,起兵讨伐,除齐王而立成都王,除疏而建亲,岂不一举两得?

河间王大喜道:此非但离间毒计,且是当年荀彧所献于曹操驱虎吞狼之策,以令吕布与刘备相为寇仇,终败徐州联盟。卿实乃大才,是齐王不识珍珠于目前,自取败亡。

于是便令李含撰写檄文,遣使送往洛阳长沙王府,且又趁夜偷偷张贴于皇宫禁门之外,令齐王及满朝文武皆知。

次日平明,齐王见其檄文,大为惊惧,急聚文武,商议对策。

尚书令王戎奏道:若河间、长沙二王里应外合,其势不可当也。以为臣愚见,殿下不如保其王位,退朝归于私第,委权崇让,庶可求安。

话犹未落,从事中郎葛旟大怒,出班奏道:自汉魏以来,王侯弃兵权而就府第,宁有得保妻子及身家性命者耶?可将王戎斩首,再伐长沙王叛逆之罪!

齐王闻其二人争执,一时陷入沉吟,犹豫未决。

王戎见状,明知杀身之祸就在眼前,急称旧疾发作,奏请如厕。齐王许之,王戎在侍卫监视之下如厕,却故作不慎跌落粪坑之内,浑身臭气熏天。

亲随见此,哭笑不得,只得回殿,报与齐王。

齐王便令:王戎老矣,行为如此颠倒,大失官体。扶归本府,令其养病去罢。

王戎因而免于被诛,回府之后,自此闭门再不敢出。

镜头转换,按下朝廷党争,复说诸王之乱。

长沙王司马乂得到河间王檄文,知道齐王多疑,自己无论如何亦解释不清,不如先下手为强,便与河间王结盟。

于是急遣部将董艾,率军前去包围齐王府宅,自己则急领百余亲兵入宫,关闭诸门。复又迎接天子升殿,奏请攻讨齐王。

齐王闻说长沙王奉天子车驾来伐,岂肯就此服输?于是尽率府中亲军而出,与长沙王部曲战于洛阳街衢之中。

是时两王尽出府军,在京师互相攻杀,不肯相让。

刹时之间,洛阳城内大乱。宫中禁军、东宫护卫、两王各自部下及党羽家兵,皆被卷入其中,不分敌我混战,将天子弃于街衢不顾。

惠帝吓得面如土色,急驱车驾走至东门,两军矢集车驾之前,顷刻间群臣死者枕籍。

当时便有河间王司马颙亲信混出洛阳,飞马前至许昌,报与主公。河间王闻报,急遣李含、张方出兵北进,前往洛阳救驾。

二将领命,各自引兵前往。李含兵屯阴盘,张方屯于新安。

与此同时,齐国与长沙二王已在城中混战三日,部兵死伤无数。齐王司马冏最终兵败,被长沙王司马乂活擒,押至太极殿面见天子。

惠帝思及齐王前番勤王之功,不由心生恻然怜悯。

司马乂恐生变故,急喝叱手下将齐王拉出殿外,就午门斩首。司马冏临下殿时,犹回头眼望惠帝,天子仅只低头流泪而已。

于是一声令下,便将齐王斩于阊阖门外,首级巡示六军。

长沙王又命尽收齐王党羽,皆夷灭三族,死者有两千余人。齐王司马冏暴尸于西明亭,三子淮陵王司马超、乐安王司马冰、济阳王司马英被执,押禁于金墉。

掾属荀闿上表请求殡葬齐王,天子允之。

齐王叔公司马干哭道:晋朝宗室日渐衰微,只有此子最优。如今被诛,社稷休矣!

长沙王斩了齐王,遣使出城,令李含、张方罢兵,归还许昌,任用李含为河南尹。因在齐王府中搜出益州牧罗尚告急表章,方才知道流民围攻成都之事,于是不由大惊。

司马乂赍表上朝,奏道:益州流民之事,皆被齐王所误。臣请陛下降诏,敕令荆州刺史宗岱与建平太守孙阜,率水军三万自江陵溯流而上,往救成都。

惠帝:依卿所奏,即令二卿启行。

宗岱领旨,一边准备兵马,一边派出哨,入蜀探听军情。

字幕:太安二年正月,益州成都。

李特久攻成都不下,眼见粮草告急,于是心生一计,率军偷渡过江,进攻罗尚水军。

成都水军无备,皆都弃船登岸,溃散而逃。

蜀郡太守徐俭献少城投降,李特率军进城据守,改元建初元年,大赦境内。

蜀中之民因见两下交兵,皆聚众坞堡之中自守。因见李特不扰平民,又宣布大赦,于是皆送牛酒,犒赏李特之军,以表归顺之意。

李特遣使抚慰,又因军粮不足,便将六郡流民派至各堡就食。

李流大惊,急来见李特谏道:诸坞新附,其心难测。兄长宜执其大姓子弟,聚兵自守,以备不虞,切不可散兵于坞堡之中就食。

李特怒道:今大事已定,便当安民。岂有横加疑忌,使其离叛之理?

李雄:伯父之言是也,望父亲听之。

李特愈怒,不听谏劝。

正当此时,探马报来:宗岱引三万水军入川,令孙阜为前锋,迫近德阳。

李特闻报大惊,急派李荡及蜀郡太守李璜引军前往,与德阳太守任臧共拒孙阜。前番投降李特各堡之民,因见官兵军力强盛,此时皆怀二心。

益州兵曹从事、参军任睿见此,入见罗尚谏道:李特今散其众,就食于成都周围诸坞,骄怠无备;其弟子又与朝廷援兵相拒于德阳,救应不及,此天欲亡之也。将军宜遣人密约诸坞大户,刻期同发,内外夹击,则破之必矣。

罗尚从之,遂使任睿坐于大筐之中,趁夜坠绳下城,分至各土堡,见其首领秘议,约定于二月十日共击李特,诸堡皆从之。

任睿与诸堡约期已毕,又至少城,来向李特诈降。

李特不疑,以礼待之,并问:公实告我,城中情况若何?

任睿:城中存粮将尽,只余钱帛而已。

李特大喜,信以为真。任睿于是请求出城,回乡看望家人,李特允之。

任睿出了少城,见背后无人监视,于是急回成都,将前事报予罗尚。

罗尚厚赏任睿,尽发城中之兵,约有三万,来攻少城。李特此时方才大惊醒悟,急召诸坞中就食之兵。诸坞首领反聚其兵,共击李特。

李特不意竟然如此,于是弃城而走,向北败逃五十余里,方才扎住营寨。

环顾左右,只有李辅、李远相随,兵马不过三千。

李特仰天长叹,私谓二人:悔不听李流及子李雄之言,至于今日,实乃天欲亡我。

言罢痛饮一醉,和衣而卧。

次日听得营外杀声震天,李特急扶醉上马出营,排列阵势,向对面看时,竟是罗尚亲带五千人马,追击至此。当时正值初春乍寒,空中阴云密合,不一时雪花乱飞,寒风又起。

李特阵中将士皆穿单衣,顶风冒雪而立,苦不堪言。

罗尚军占了上风头,却不惧风雪,战马乘风扬蹄,皆欲冲锋。

李特冒雪出阵,单搦罗尚挑战。

罗尚怒骂:某待你不薄,特使你总督流民,奉旨还乡。尔不思报本,反聚众谋反,屡杀朝廷大将,今日死在目前,还有何说?

李特不答,挺枪上前。两马相交,战了三五个回合,罗尚回马便走,绕山而行。李特在后紧追,转过山坡,看看赶上。

罗尚将大刀交于左手,伸右手自肋下扯出金丝套索,扭头撇去,说声:着我法宝!

李特顶风而追,被雪花遮住双目,看物不清,听见罗尚大叫,抬头看时,已然不及,被那套索正中脖颈,复猛力一扯,双足腾空,跌下鞍桥。

罗尚大喜,便将李特拖在马后,拨马奔回本阵,喝令:绑了!

便有四名亲兵上前,见李特已被套索勒得半死,遂绑缚了,押在军中。

李辅、李远见李特被拿,待要冲上抢回,却被大风吹得立足不稳,寸步动之不得。

罗尚见状哈哈大笑:天公助我,灭此流贼。三军努力上前,全部斩杀,一个不留!

众军闻令,轻抖马缰,便如离弦之箭上前,借助风势,抡起屠刀。可叹流民兵马逆风而立,如何抵敌?只得转身便逃。

李辅、李远犹不肯舍,欲救李特,皆力尽被擒。

罗尚收兵回城,因恨极李特,一刻也不等不及,便下令将其三人即刻斩首,又纵火焚烧其尸,遣使将李特首级以石灰封固,传报洛阳。

李特残部逃归,向李荡、李雄报说主公被杀,二人大哭昏厥。

关陇流民闻之,无不惊惧,便似天坍地陷。李荡、李雄只得率引残部,退保赤祖。

孙阜于是攻破德阳,擒获李特部下将领蹇硕、任臧。

李流闻兄长李特之死,怒不可遏,引军大至,要执杀孙阜,为兄报仇。

孙阜惧其势众,引军退出德阳,至涪陵驻扎,等待刺史宗岱大军前来会合。

李流与侄儿李荡、李雄合兵,进抵德阳,由是自称益州牧,自守东营,令二侄守北营。

探马来报:罗尚遣督护何冲、常深,涪陵令药绅率兵前来,请将军早为防备!

李流遣出探马,急与李荡商议:罗尚大兵将至,你我可将军马分为两营,互为犄角,若贼兵来时,无论何营率先受敌,须各以举火为号,分兵抵御,相互声援。

李荡:正是,就依叔父之计而行。

镜头转换,日月流转,次日清晨,薄雾冥冥。

药绅、常深率兵突至,擂鼓呐喊,攻打东营。李流以力拒之,同时令人举火。

李荡见之,即引北营军来救东营。

正在这时,不料何冲忽至,乘李荡不在,攻打北营。便在此危急时刻,又逢流民营内氐人符成、隗伯叛变,率本部人马响应何冲。

时有李特之妻罗氏在营,与子李雄率众顽强抵抗。激战半晌,何冲终不能胜。

李流与李荡叔侄合兵,自辰至午,终于打败常深、药绅,后率军救援北营,复大败何冲。

符成、隗伯见势不妙,率军突围,保着何冲逃至成都,投奔罗尚。

李流叔侄三人遂合兵一处,乘胜进攻成都。罗尚纳败兵入城,急令关闭城门防守,李荡马快,当先追至濠边,吊桥已起。

罗尚在城楼上看得清楚,喝令:投掷长矛,击杀此贼!

守军闻令,各将长矛脱手。李荡收脚不住,被长矛攒射,死于护城河岸。(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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