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的轩辕烬,为了活着付出了太多太多。
甚至不惜用着以毒攻毒的法子为自己延续生命,这一切的根源都不过是因为心头的恨意。
一个饮恨活着的人,又如何还有什么回头路?
那是他的新生,也是他的深渊。
彼时的轩辕烬受尽了这毒药的折磨,会划开手腕,放出鲜血,供自己保持清醒。
那一日,初到靖王府不久的林远山拿着一个特殊的药箱走进了长青楼的厢房。
他颤颤巍巍,对前路又好奇又担忧——靖王爷一直威名在外,又听闻新帝登基后性情尤为暴躁,他自然是紧张万分。
屋内很是昏暗,未曾开窗,也未点灯,到处挂着幔帐,似乎是要掩饰着什么;屋内的空气污浊,弥漫着药气混合的气味,并不好闻。
林远山不禁皱眉,却又不敢持续太久,便停在了一道不合时宜的屏风前,道:“王爷,属下是府内新来的大夫。”
“咳咳咳……”回应他的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而后是又低沉又沙哑的声音,“过来。”
不轻不重地声音却有着不小的威慑力,甚至让他身躯一震,为之折腰。
林远山弓着身子,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地绕过屏风往里走去,生怕发出任何让他不适的声音,扰乱了他的清净。
轩辕烬撑着身子侧躺在床榻上,衣衫半敞,露出了密密麻麻的伤痕。那都是一些新伤,有些刚结痂不久,看着触目惊心。
“王爷,属下便是新来的大夫,您可要诊脉?”他当即跪了下来,根本不敢抬头直视他的眼睛。
“救你,是因为听闻你医术高明,堪称神医名号。”男人又是一阵咳嗽,而后哑声说着。光是听着他虚弱的语调,便能够感受到他现时的痛苦。
可林远山也十分的紧张,自然不敢轻易的揽下这个高帽,只是谦虚道:“都是谬赞。属下确实在医术上有些造诣,却也达不到如此程度。”
轩辕烬只是冷哼一声,似乎对他的谦逊有些不满:“本王不想听这些没有用的话。本王要你想办法解开本王身上的毒!”
他的声音低沉,能够听出命令的语调,还有几分压制的怒意。
早闻当今圣上能够顺利登基,便是使用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让靖王爷无法赴先帝的约,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谣言。
“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说着,他便跪着上前,诊脉的手都不敢稍作用力。
直到他感受到了这不同寻常的脉象,才发觉方才自己似乎是大言不惭。
可如今骑虎难下,他寻不到根源,便只能对症下药。
好在这小火慢炖的法子有些作用,靖王爷的身子日渐一日的好转了一些,至少能够行动自如,时常还是练剑修身,不必想要药罐子一般整日藏在房内等着续命。
因为这些成效,他才逐渐受到重用,靖王爷对待他的态度也日渐温和起来。
再过了些时日,厢房内的那些用于遮掩的物件都尽数被撤了去,王爷的笑颜也是日渐增多。
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一切都要好转的时候,那些药的作用早已不似当日。
便是因为如此,轩辕烬又不得不到处寻求神医,直到听闻镇国公府的庶女有些功夫,甚至医治好了民间不少疑难杂症。
轩辕烬有些动心,也又不愿就此暴露自己的身体状况,便选择了夜探国公府的法子,也是因为这样的机缘巧合遇见了如今的靖王妃。
想来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兴许就是为了等待着一个人的出现才会有着这样多的磨难。
可最后值不值得,便都不好言语了。
似乎是因为说出了自己帮助王妃娘娘的缘由,十七看着身侧思绪飘远的男子有了些想法。
“我是因为如此,你又是因为些什么呢?”
林远山看了他一眼,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觉得珍贵的东西,你要守护你的初见,我也有自己的初心想要守护,日后便不要过问了。”
十七不明白这其中的深意,但是他能够明白他是为了自己。
他变了脸色,语气也不似方才友好:“不论你与王妃娘娘有着怎么样的交易,烦请你念及王爷这些年的情分,莫要做出一些忘恩负义的事情才是!”
林远山不禁失笑,看着他无比认真的脸色越发的觉得有趣。
“你这孩子就是如此的死脑筋,我时常与你提起的良心,自己又怎么会忘记呢?”
听他这样说着,十七忽然有些慌张,似乎是觉得自己唐突了,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不必多言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要接着琢磨琢磨这药了。”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送客之意已然十分明显。
十七又多看了他一眼,而后轻叹一口气大步离开。
如今只是跟在靖王爷身边坐着一些他早已计划好的事情,尚且觉得绰绰有余,可如今与越来越多的人打交道,他们也有各自的秘密,他还开始厌恶自己的缺陷。
可是自始至终厌恶的也只是自己罢了……
京城,别院。
自轩辕奕离开后,陆梦晴便是坐立难安,甚至连哄孩子的心思都削减了大半,只不时就向门外张望,渴望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是瞧见了十七的,心中也明白叫他过去的定然是靖王爷。
原本她是觉得这对养父子虽然貌合神离,但不会轩辕烬是不会做出伤害阿奕的事情的。可是经历了上一世的惊险后,她不敢如此笃定。
虽然那次的事故并非是靖王爷默许,但是他全然没有将他放在心上,那般紧要的时刻甚至都不曾想过要好好保护自己的血脉。
如今忽然将他叫去,又耽搁了这么些时辰,总是让人忍不住的担心。
而正在被担忧着的轩辕奕正拿着一壶酒水,醉醺醺地朝着别院走来。
他跌跌撞撞,一步一饮,引来了不少路人的不满。
轩辕烬忽然离开后他便一人在那处独自饮酒,直到天色渐晚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所谓一醉解千愁,可真当你选择了这样的法子之后才会发觉,越想忘却的越发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