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执着自然是有着陆梦晴的缘由,但是更多的变故仍旧是来自轩辕烬。
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他的执念因他而起,自然也需要由他浇灭。
那夜他睡得并不安稳,尤其是在陆梦晴离开之后更是辗转反侧。柔和的月光忽然变得刺眼,刺激得他闭上眸子都觉得烦扰。
夜越深,他便越焦躁,甚至想要发一通脾气。
就连夜鸦飞过的唏嘘声都能够挑动他的神经,引起一番烦闷,恨不得取一把弓箭现在就让他坠落天际。
但同时他又觉得恐慌,往年的那些岁月中,似乎没有一日如同今日这般失控,看起来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正想着,窗棂外忽然闪过一个人影,轩辕奕立马警惕起来,冷声问道:“何人深夜造访?”
他并不觉得害怕,也不认为此人会对自己有什么威胁。若是这人当真存了什么杀心,已然破窗而入,而非如此在窗外徘徊,倒像是忌惮自己。
人影僵硬一瞬,似乎是在意外自己这样快就显露了踪迹。
懊恼间已然迈着不情不愿的步子走到了他的面前,低着头,躬身行礼,与往日并无不同。
瞧见他的瞬间,轩辕奕不由得皱了皱眉,似乎对他的到来并不满意。
“何事?”但到底还是有些主仆情谊在的,即便是这样烦躁的心绪,也是耐着性子问了一句。tiqi.org 草莓小说网
“想着世子殿下应当是在意着城郊的消息,一有察觉便立马来向您汇报了。”他谨小慎微,垂着眸子不去瞧他。
有关此事,轩辕奕的眸子不由得亮了亮,而后又故作毫不在意,淡淡问道:“如何?城郊而今能有什么事?”
“靖王爷似乎找到了解药。”
他平淡一句却是钩住了他全部的心弦。
轩辕奕顿时坐直了身子,眼中是难掩的激动:“当真?那父王的身子是恢复了吗?”
低着头的少年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他一眼,而后微微点头:“是好转了一些,倒是谈不上彻底恢复。”
“那……”
似乎料想到了他要问些什么,黑曜已然先一步开口:“王爷的意思是待他养好了身子,待到这场恩怨之战了结,便带着王妃娘娘与小殿下一同游历山河,一家三口在一起。”
“?”轩辕奕愣了一下,面露疑惑,“一家三口?”
这一刻他的脑子闪过许多念头,最后确实一片空白,余下只有不尽的嘲讽。
自从懂事开始,他便知晓轩辕烬对他的态度有些奇怪。那是一种愿意关切,却又不想多接触的别扭。
他不明白这种疏离从何而来,只是慢慢地习惯着他的冷漠与漠然。
偌大的靖王府,只有他与父王相依为命,从未谋面的母亲让他心生眷念,是心底唯一的懦弱。
那时的他只想着要好好孝敬轩辕烬,乖巧懂事一些,让他不为自己操心。
记忆中,父王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很少展开笑颜。他以为是思念母亲所致。
闻及母亲,家中仆人都是摇头叹气,只道在他很小的时候便不在人世了,他便不由得认为母亲是因自己而死。
父亲的痛苦与悲伤因自己而起,他也一定要更加懂事一些才是。他对他言听计从,不敢有丝毫忤逆,生怕他皱一次眉头。
多么可笑,日日相伴的父子,他不清楚他的境况,他也从不提及,连中毒这样的大事都包揽的没有一丝风声。
他不是担忧自己年幼见识到世界的黑暗,他仅仅只是不愿与他说起。
如今更甚,就连身份都不愿意承认,只当他是靖王府的累赘。
他念着这些的养育之恩,又顾及他的毒乃自己的生父所致,故而很是努力的想要弥补,可是事实证明,他的真诚都被践踏在了脚底,于他而言,一文不值。
黑耀见他失神,沉默着不敢言语。
他亦是许久之前就陪伴在他的身侧,虽然只有汇报情报时才会见上一面,但也多多少少知晓他对靖王爷的在意。
这般结果,定然会让他痛心,可同时也会让他清醒。
将真相添油加醋的说出来已然是眼下最两全的法子,既能让轩辕奕认清现实,故而撤兵,也能让陆梦离满意,自己的安全保障。
“你……”轩辕奕下意识想要开口询问他此事真假,是否亲耳所闻,但转念一想,实在是过于自欺欺人。
他苦笑一声,像是在自嘲,而后摆了摆手,让他退下:“本世子知晓了,你先退下吧。”
陆梦晴总是说着他的身世优越,明面上有着战神王爷这个父王,背后又有皇上这个生父,不论是谁都能护得他周全。
可只有他自己知晓他是多么尴尬的存在——轩辕烬不愿认他,轩辕熔不能认他,不论在谁的面前,他都是那样的多余又可笑。
再次用着这个称谓实在是讽刺,可又不能痛下决心,那样自己便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光是回忆着,轩辕奕觉得心口抽疼。
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要落得如此田地。
“阿奕?”他抱得有些久了,甚至力度还加紧了几分,不由得引起了陆梦晴的怀疑。他在不高兴。
“嗯?”轩辕奕反应过来,立马松开她,而后挤出一抹笑意,似乎是在安抚。
见此模样,陆梦晴不免有些自责,垂下眸子,甚是落寞的说道:“阿奕,晴儿知晓让您放弃救援是有些狠心,但是实事如此晴儿也是逼不得已!比起被世人诟病不孝,晴儿更不愿看到你受伤的样子!”
轩辕奕露出笑意,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道:“你的苦心我自然是明白的,心中也没有怨你。只是这个决定当真花费了我太多的气力,如今真的十分疲惫。”
“好。那阿奕你好好修养,晴儿就先行告退了。”她知晓眼下应该给空间和时间让他好好冷静,但是心底又是真的担忧,便是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
她不舍地一步三回头,没回一次头就能瞧见轩辕奕在原地同她微笑,可那笑当真十分牵强,叫人瞧了都禁不住地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