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受伤

秋蘅听到了低不可闻的哼声。

她从薛寒身上爬起来,心情有些乱:“有没有伤到?”

“怎么会。”薛寒以手撑地,利落跳起来。

秋蘅快步绕到他身后,就见后肩处衣衫碎裂,一截树枝没入血肉。

巨大的冲击力之下,树枝成了尖刀,足以伤人。

秋蘅盯着那处伤口,心生内疚。

虽然重来一次她还是会做出替白大哥为质的选择,但不代表薛寒为救她受伤她无动于衷。

他对她的善意因何而来?总不能还怀疑她是细作,有意接近?

而她偏偏不会拒绝他的接近。

谁让他的养父薛全……是五贼之一呢。

史上记载,宦官薛全与方相内外勾结,把控朝政,于靖平帝患病时献上灵药,致靖平帝吐血而亡。

之后十一岁的小皇子继位,主幼国疑,异族轻鄙,很快就国都沦陷,南逃林州,从此大夏国土再无完整之时,最终走向灭亡。

先生告诉她,倘若先帝还在,北齐不会那么快动手,大夏或有转机。

她只是农家女,不懂这些国家大事,但先生是国师,是真人,说的总有道理。

薛寒抬手摸了一下后肩,摸到一手血,对眼中有着歉疚的少女笑笑:“这种皮外伤不算什么,敷上金疮药就好了,你可别哭。”

秋蘅一瞬的心情波动归于冷静:“薛大人带着金疮药吗?我帮你上药。”

“不用。”薛寒目光投向来时的方向,“来人了。”

来的不止一人,是一群人。

有凌云一行,皇城司一行,清风观的道士,再远些甚至有纯看热闹的百姓。

因为玄阳的威胁,这些人只能远远跟着,望见骏马驮着玄阳远走才赶过来。

跑在最前面的是芳洲。

“姑娘,您没事吧??”芳洲挤入秋蘅与薛寒之间,紧紧抱住秋蘅。

凌云与嘉宜县主随后过来。

“阿蘅,有没有受伤?”嘉宜县主凑近秋蘅问。

凌云冲薛寒拱手:“多谢薛大人救下阿蘅。”

到这时,凌云已不想遮掩对秋蘅的不同。

他们本就不是陌生人,而是有着深厚的情谊。

他关心她,在乎她,在他心中阿蘅不比嘉宜的分量轻。

而他好歹是郡王世子,让人知道他对阿蘅的态度,以后再与阿蘅打交道多少要顾忌一些,而不是随意欺她曾流落山野,门第衰落。

“凌世子客气。”薛寒把手上血渍往衣衫上擦了擦,“细作跑了,在下还有事去安排,先告辞了。”

他没再与秋蘅说什么,带着一队手下往玄阳逃离的方向追去,等到了避人处,才对胡四道:“帮我处理一下伤口。”

胡四道一声是,用匕首利落挑开伤口附近的衣衫,把那没入血肉的树枝拔了出来。

鲜血溅出,迅速被巾帕堵住,胡四呲了呲牙:“大人,伤口里不干净,还要尽快找大夫处理啊。”

“嗯。”薛寒没说什么以捉拿细作为重的蠢话。

他很爱惜自己这条命。

当乞儿时尚且偷生,努力长大,现在当然更要好好活着。

“尽快联络沿途人员,能把人追回来最好。”

“是。”

玄阳最终没有找回来。他中途弃马,一头扎进连绵群山,就不是短时间内能找到的了。

因玄阳险些劫持凌世子,此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靖平帝也是知晓的,并为没把细作捉拿回来大动肝火。

薛寒跪在殿中,听帝王发作。

“薛寒,朕把皇城司这么重要的衙署交给你,你就是这么办事的?”

一名内侍来报:“陛下,康郡王世子凌云求见。”

靖平帝抬抬眉毛:“传他进来。”

很快凌云走进来。

“臣凌云见过陛下。”

面对子侄,靖平帝温和许多:“云儿有什么事?”

“臣来向陛下请罪。”

“哦,这是为何?”

凌云看一眼薛寒:“秋六姑娘为救臣才被细作劫持,臣不能眼睁睁看她出事,请求薛大人以人质为重,这才使细作逃脱。若论责任,是臣的责任,而非薛大人,请陛下责罚。”

靖平帝沉默片刻,叹口气:“罢了,下不为例。”

“谢陛下。”薛寒与凌云异口同声。

等退出殿中没了旁人,薛全一脚踢过去:“混账东西,那凌世子是宗室子弟,今上的侄儿,你能和他比?他让你以人质为重你就以人质为重,不想想放走细作的后果吗?”

薛寒垂眼听着,并不辩驳。

发过火后,薛全也就算了:“你以后长长心,摆正自己的位置。”

“孩儿知道了。”

薛全点点头要走,又停下脚步:“我记得状告韩悟之子韩子恒的,就是什么秋六姑娘?”

“是。”

“怎么又是她?这小姑娘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本来被他随意捡起来当刀使的小姑娘在他心里几乎没留下痕迹,现在终于勾起了薛全一丝好奇。

薛寒知道有些事瞒不住:“秋六姑娘与凌世子在南边就认识。”

“她一个乡野丫头认识郡王世子?”

“机缘巧合——”

薛全冷笑:“大多机缘巧合都是处心积虑,你以后离那小姑娘远着些,莫要被乱花迷了眼。”

“知道了。”

被薛全认定处心积虑的秋蘅正被老夫人数落。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能惹祸呢?去郡王府做客却跑去什么道观,结果遇到细作,险些连小命都丢了……”老夫人越说越气,“你知不知道,现在满城都知道秋六姑娘被细作劫持了!”

“传得这么快呀?”秋蘅搭话。

老夫人猛提一口气:“你给我去祠堂——”想说去祠堂跪着去,突然想到永清伯,黑着脸打发人去喊。

她倒要看看老东西这次怎么说。

永清伯是听了一耳朵细作与秋六姑娘的事回来的。

“伯爷疼六丫头也该有个度,不然纵得她无法无天。你看看她,先前私自状告高官之子没受到教训,这就又惹乱子了。”

永清伯听不得老夫人踩韩子恒的事,这可是他的得意事,可惜锦衣夜行。

“过去的事就不必提了,就事论事。”

老夫人如噎了一枚鸡子,堵得难受。

“那现在呢?如今满城把六丫头挂在嘴边,不嫌丢脸?”

永清伯看向秋蘅。

少女微微低头,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永清伯咳嗽一声:“蘅儿,听说那细作一开始想劫持的是凌世子?”

“是。孙女下意识推开凌世子,才落入细作手中。”秋蘅露出不解,“如今满城都知道孙女救了郡王世子,不是好事吗?”

永清伯大笑:“可不是!”

康郡王府再如何,不能不承这个情。万一哪日伯府有麻烦求到郡王府,郡王府要是完全不管,可是会让人说闲话的。

这就等于多了一条人脉,与之相比,孙女被人谈论几日算什么。

老夫人却不这么想:“六丫头毕竟是女孩儿,名声大了有什么好的。”

救了郡王世子,那些人与六丫头打交道时或许会客气一些,可真到挑儿媳的时候,谁愿意选一个大名鼎鼎的?

“做好事,怕什么?你也看开些,一把年纪了别总是大动肝火,伤身。”永清伯敷衍劝了一句,冲秋蘅露出个慈爱的笑,“蘅儿受了惊吓,回去好好歇着吧。”

“孙女告退。”

眼见孙女飞快走了,老夫人暗生闷气。

有这丫头后悔的时候!

而康郡王府那边的谢礼很快就送到了,金银首饰,绫罗绸缎,俱是适合小姑娘的样式。

除此外还有一张请帖,邀请老夫人与秋蘅往郡王府做客。

老夫人为了赴宴做准备,秋蘅也准备了一盒红豆糕,两瓶花费不菲买来的上好金疮药,托鱼嬷嬷给薛寒送去。

被委以重任的鱼嬷嬷惊呆了。

她是教养嬷嬷啊,何德何能,让六姑娘把给外男送礼的差事交给她?

果然点心不是白吃的。

“薛大人为救我受了伤。虽然他什么都不缺,但我若毫无表示就太不知恩了,也愧对嬷嬷的教导,鱼嬷嬷说是不是?”

鱼嬷嬷:“……”

一直在摸鱼,并没有教过。

但不得不说,六姑娘这话没错。知恩图报,不分男女。

“我思来想去,无论是芳洲、青萝,还是王妈妈,都不如鱼嬷嬷跑这一趟合适。”

鱼嬷嬷不由点头:“确实,那就交给奴婢吧。六姑娘放心,一定把东西送到。”

可不能让小丫鬟去,那就太容易让人误会了。为了六姑娘清誉,这一趟非她莫属!

鱼嬷嬷这样的仆妇出门远比伯府女眷方便,提上东西抬脚就能走。

皇城司设在皇城内,一般人进不去,但近来街上皇城司的人随处可见,鱼嬷嬷观察了又观察,选定了一人。

那年轻人长相周正,一咧嘴乐还有酒窝,应该就是六姑娘形容的薛大人那位心腹。

“这位大人请留步。”

胡四脚步一顿,掏掏耳朵。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他看过去,是位中年妇人。

“大婶有什么事?”

“我找薛大人。”

胡四挑眉。

这话也耳熟。

鱼嬷嬷客气笑道:“我是永清伯府六姑娘身边的嬷嬷,我们姑娘感激薛大人救助之恩,特命我送谢礼来。”

胡四嘴角一抽。

就说耳熟,果然是红豆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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